憂站好,也是老老實實的一箭射出,看似不如趙雅那三支箭的去勢疾猛,卻也準確無誤的命中銅錢。
趙雅暗松了口氣,同時又暗暗擔心,如果她三箭都是如此,那么二人充其量也就是個平手,另取銅錢在手,穩穩當當的置于頭頂,雖然不想對方贏,卻也不敢亂動,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無憂手指不著痕跡的撫過羽箭,沒人注意到她手指過處,將箭尾羽翎處折了折,羽箭如方才一樣平穩的向趙雅頭頂銅錢飛去。
就在這時她飛快的又扣了支羽箭在弦上,只聽‘嗖’的一聲,后面這支箭快如迅雷般向前一支又快又急的追去。
連發本是箭術中好手常見的,而靖王又更是此中好手,常樂的箭術由靖王所授,會連發也不足為奇,眾人只道無憂是想以連發取勝。
然而,先發的那支箭在離銅錢差不多一尺之時,突然向下傾斜,直指趙雅面門。
突然的變化,不凡和越之臉色大變,要救已是來不及。
趙雅看著向面龐飛來的羽箭嚇得呆住。
在座所有人都以為趙雅這下要命喪在此,剎時間場中清風雅靜,連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這時,后面追來的那支疾箭,箭尖在前一支羽箭箭尖的下方一磕,那支箭受力下,頓時抬頭,兩支羽箭擦過趙雅頭頂發絲,一同插入她指間拈著的銅錢,銅錢帶著慣性向后飛落,釘在她身后五步外的土地上,箭桿輕顫。
趙雅腳下一軟,癱坐下去。
輸贏在這瞬間已見分曉。
不凡在羽箭轉變方向時,便看見箭尾處羽翎被折去一角,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路看下,暗暗心驚。
如果前現一箭當真是失誤,后面一箭補上,雖然難度極大,箭術高超的人中,卻也不乏這樣的人才。
但能折羽控制羽箭在半空中,出其不意的改變方向,不管是折多少羽翎,還是拿捏箭出手時多少力道,計算得都得極為準確,差之分毫都無法辦到。
而后一支箭在這同時擊中前一支,再雙雙擊中靶心,在去勢,方向,力道,擊中前一支箭的位置,時間,各方便就更要計算得精確無誤,這更是難之又難,晉天下也難尋出二三人。
如果沒有經過嚴格特殊的訓練,絕對不可能辦到。
到底無憂是什么身份,從何而來,實在叫他費解。
無憂上前將地上的兩支箭撥起,手掌撫過箭尾,撫平被無憂折過的羽翎中,不留下任何痕跡。
抱著長弓走到趙雅面前,向她伸出手,挑眉道:“承讓,一時手誤,不要見怪。”
趙雅面色慘白,早嚇破了膽,張著嘴大口呼吸,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沒好氣的推開她的手,扶了趕過來的女侍起身。
無憂眸色慢慢轉冷,如同營地外,未清去的積雪,“既然你也知道害怕,為何還要拿百姓家的孩子來當箭靶?”
趙雅方才的驚嚇過度,竟沒能把持住,當著眾人坐倒在地,本就極為難堪,這時被無憂又當眾責問,又惱又窘。
她身邊女侍忍不住道:“怎么能拿賤民和我們郡主相提并論?”話剛落,只覺有東西貼著頭皮,穿過發髻,將她往后拽去,頭發象是要被扯得脫離頭皮,痛得眼淚直接滾了出來,殺豬一般的慘叫,緊接著聽見砰地一聲,隨著頭頂之物插入什么東西,后腦重重撞在身后的弓架上,一切太快,快得她除了尖叫,什么也做不了。
兩眼上翻,只見頭頂一支羽箭在眼前不住顫抖,面色慘白,雙腿打顫,腿間熱流順著褲管流下,濕了鞋子,慢慢滲濕腳下土地。
場中眾將低頭的低頭,別臉的別臉,隱忍著的笑,卻是難掩。
無憂手中仍轉動著一支羽箭,小嘴一撇,“沒規矩。”她和趙雅說話,一個女侍,哪能有插嘴的資格?
趙雅惱羞成怒,再忍不住,瞪向無憂,“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個賤民而已。”無憂淡淡然的瞥了她一眼,“她可不比我婉城百姓尊貴。”
趙雅嗆得說不出話來。
承之惱趙雅視捉了百姓的孩童來當箭靶,但趙雅是代番王名義前來參加祭天,而他身為婉城的主帥,不能怠慢趙雅,所以不方便對趙雅直接指責,便由著無憂鬧,傳開去,不過是小兒女的爭風吃醋,番王就算不悅,也說不了什么。
做主帥的不干涉,做為軍師的不凡就越加不會往身上攬事。
上席傳來擊掌聲。
無憂眉頭皺緊,仍往上看去。
峻熙慢走到場中,對趙雅道:“游戲確實該改了,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不愛惜百姓,如何能受百姓愛戴,你說呢?趙雅郡主。”
“二皇子所言甚是,趙雅深感慚愧。”趙雅望了望一旁的不凡,放軟了口氣,垂下頭,斜向無憂的眼,閃過恨意。
無憂只當沒看見,見不凡已坐回座位,將手中長弓放回弓架,準備回撤。
峻熙將穿過女侍發髻的羽箭從弓架上撥出,“郡主的箭術果然名不虛傳。”
無憂抬頭平視向他,上面明明坐著她名義上的未婚夫,也是他的皇兄,他卻不避不忌的直視著她,不由的眉頭微蹙,這人真是狂妄。
峻熙笑了笑,將羽箭在手中掄了一圈,遞到無憂面前,“你的箭。”
無憂只得伸手去接。
峻熙身子微側,身體擋住眾人視線,在無憂握住箭柄的時候,低聲道:“你很有趣,我喜歡。”手掌滑下,突然將她的手一握即松,退了開去。
無憂陡然一驚,撇了冷眸,將羽箭往箭桶中一擲,轉身對上不凡冷下去的眼,微微一愣,胸口微緊,走到他身邊坐下。
不凡抖開風裘,披到她肩膀上,隨手系上她頸間系帶,鎖著她垂著的眼,用只得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對不起。”
無憂笑了笑,峻熙雖然用身體遮去眾人視線,但不凡是何等的心思細密,就算看不見峻熙的動作,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峻熙視線落在不凡清秀溫雅的面龐上,眸中晦暗,轉眸見趙雅寒著臉,眼里的飛著的利刃如果能傷人,足以將常樂戳得千窗百孔,不由眉峰微挑。
峻珩與常樂雖然不合,但終究是定下了婚事,見峻熙全然當他透明,一雙眼一直在常樂身上轉,根本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心里著惱,又不能當著眾人發作,只能悶頭飲酒。
承之輕睨了身側無憂和不凡,一個刁蠻兇悍,一個溫潤而雅,坐在一處,卻如一對金童yu女,和也正從無憂和不凡身上收回視線的越之,交換了個欣慰的眼神。
見事態發展到這地步,見好就收,對身邊親兵使了個眼色,親兵拍了三下手掌,樂聲響起,有舞姬涌入,將場中殘存的火藥味沖去。
清兒轉到不凡面前,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不凡輕點了點頭,向承之打了個招呼,向軍帳方向走去。
無憂目送他離開,不便跟隨,回頭,正好對上峻熙總停在她臉上的一雙湮郁的眼,眉頭一蹙,向他瞪了過去。
峻熙偏了頭,向她回瞪了回來。
無憂嘴角微扯,毫不示弱的狠狠瞪去,在這么不合時宜的場合,他的舉止簡直狂妄放肆之極。
峻熙眉峰輕挑,笑了,將手中把玩著的酒杯遞給身側侍從,斟滿酒,向無憂舉了舉,慢慢飲去。
身邊傳來一聲壓抑的冷哼,唇角一勾,這女人,他想要……
無論是她的人,還是她能給與的地位,他都想要。
“這些年二皇弟被傳為軍中第一射手,是不是也該給我露上一手,讓我們見識見識?”峻珩聲音帶著挑釁,雖然軍里講的是實戰,但如果他出手還比不得一個常樂,免不得臉上無光。
此言一出,座下眾將紛紛迎合,在座的人對峻熙的箭術都是有耳聞,沒能親眼所見,都想借機見見識一番。
峻熙睨了峻珩一眼,連一句謙虛的話都沒有,慢慢起身,踱到弓架前,取了無憂方才所用的那把長弓。
對面已有人在擺了箭靶。
峻熙拉開瞄準箭靶,這么射死靶子,已落下乘。
峻珩咧了嘴,眼露譏誚。
就在這時,峻熙突然轉身,羽箭突然向無憂面門飛去。
無憂身體僵緊,做好準備,隨時偏頭避開飛來的羽箭。
又是‘嗖’的一聲,又是一支羽箭飛來,又快又疾。
眼見羽箭已到面前,正想避讓,見承之手中瓷杯飛來,擊向箭尾,只要箭尾偏了方向那箭便會偏離方向,保她平安。
‘叮’的一聲輕響,后來的那支箭射中瓷杯,瓷杯碎去,羽箭帶著余力前行,在前一支箭桿一側一磕,余力頓消,向下跌落,而前面那只箭,偏離方向射中無憂一側珠釵上吊著的珍珠吊墜金絲。
珍珠跌落,羽箭落在無憂身后。
峻熙露這一手,不在無憂之下,場中頓時掌起四起。
不凡回來,站在場外,恰好看著一這暮,臉色鐵青,眼里閃過怒意,一瞬后,臉色便恢復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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