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女皇果然差了人過來請無憂。
千千在一旁聽著,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低聲問:“要去嗎。”
“去,怎么能不去。”無憂領了千千,邁出門檻。
風從拉開的門中拂來,帶著季節交替殘留的冷意迎面撲來,令她更加的清醒冷靜。
不凡雙手背在身后,站在臺階下的,正隨著房門的打開,向她望來。
無憂知他無事不登三寶殿,將左右下人支出院門外等著,才步下臺階,向他走去,“因為寧墨的事?”
他點了點頭,將一個白玉小盒遞了給她,“這是寧墨自己配制的玉蓮玉脂膏,對皮肉傷,非常有效。”
等她接過,便轉身離去。
無憂手指撫過那個白玉小盒,上面還帶著他的體溫……心里微暖,他是顧著寧墨的……
到女皇的寢院,女皇已坐在上方的正位,正聽著李嬤嬤說話,眼里閃著一抹猜忌。
寧墨已經被送到,靜坐在一側,撇臉看向別處,對場中的人和事,漠不關心,如同局外人一般,即便是無憂來了,也不抬眼看一看。
無憂輕抿著唇,深看了他一陣,才走向前方。
女皇見無憂進來,抬手,止住李嬤嬤的話,滿臉堆笑,向無憂伸出手,“寧兒,到姨娘這里來。”
無憂心里疙疙瘩瘩,卻一臉是笑的迎了上去,將手遞到女皇手中。
這是她兩世以來,第一次握著母親的手,但這雙手卻讓她感覺不到慈愛和溫暖。
女皇對她的反應,極為滿意,緊握著她的手,拉她與自己并肩而坐。
在這別人看來,是何等親密,無憂卻感覺渾身冰冷,如坐冰窟。
女皇仔細的觀察著自從無憂來后,寧墨的神情,結果在那張冰冷的面龐上,看不出任何變化。
突然產生一種錯覺,難道沙華的話不實?
他對寧兒并無情義?
再看無憂。
無憂面色淡然,也是心不在焉。
剛才李嬤嬤說,昨夜居然有人撞在她和不凡在地牢外廝混。
心生懷疑,興寧和不凡怕是有詐,覺得不安。
但見她這時的神情,實在不象對寧墨有心,剛才的疑云隨之消去。
問道:“可以開始了嗎。”
無憂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掃了眼立在下方的執刑手龐二,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龐二的手戴著厚厚的手套,一聽開始,雙眼頓時一亮,慢慢脫掉手套,露出一雙保護得極好的手。
無憂嘴角不易覺察的微微揚起,一絲冷意自唇邊升起,立刻又消彌于無形。
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次次如此,好沒趣味。”
龐二怔了一下,飛快的向無憂望去,剛觸了她的眼,就被她凜冽的目光逼了回來,再不敢亂看,心里懸吊吊的,幾面不著邊。
女皇剛退去的疑心又轉了回來,不露聲色的笑看向無憂,“寧兒,有什么想法?”
無憂拍了拍手,站了起來,繞著寧墨轉了一圈,慢慢彎腰下去,與寧墨面對面的,近看著他,“我親自動手。”
寧墨陡然一驚,回眸過來,向她的眼看去,在她眼里讀到,他所熟悉的固執。
心里一沉,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澀中帶苦,苦中又回著甜,她終是不肯舍棄他這不堪的人。
然而,他不愿接受她的任何同情與施舍。
但當著女皇的面,他不能做出任何表示,只要按捺不住內心的痛,露出絲毫破綻,便會被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女皇看出蹊蹺。
心里暗嘆了口氣,垂下眼瞼,不再看她。
無憂輕笑道:“這樣一定會更有趣。”她這話是給說女皇聽的,慢慢直起身,對女皇道:“姨娘,我的主意可好?”
“你能行嗎。”女皇掃了眼龐二。
無憂露出不悅,“次次如此,看得膩味死了,姨娘喜歡看,就自個看吧,我回房了。”說完當真要走。
她是天女轉世之身,雖然手中沒有實權,但地位卻不在各君王之下,女皇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強迫于她。
忙叫住她,“你說怎么就怎么。”
無憂這才重新露出笑臉,對龐二一勾手指,“過來。”
龐二不知她要做什么,戰戰兢兢的挪上前,“郡主有何吩咐?”
“教我。”無憂坐了回去,手撐了頭,直直的看著他。
龐二叫苦,這本事,他苦練三十幾年,才有這水平,她這臨時學能起什么作用?
苦著臉,“郡……郡主……這……”
“怎么?不肯教?”
“小的怎么能不肯,這是小的得榮幸,只是……”
“就這對了,如果教的不好,我就砍了你的手。”無憂打斷他的話。
龐二臉剎時白了,偷看女皇。
女皇雖然覺得無憂亂來,但也想看她葫蘆里賣什么藥,也言語。
龐二無奈,只得向寧墨走去,去脫他的鞋襪。
無憂在上面冷哼,罵道:“蠢材,你弄完了,我還玩什么?”
“這……”
聽千千說,龐二一心想他這個兒子繼承他的本事,所以每次給寧墨施刑,他兒子都跟在他身邊學習,最近兩次,還是由他兒子操的刀。
不過他還沒龐二的技術,所以做的只不過是將寧墨的腳踝切開。
但這次,卻有心讓他兒子在女皇面前露露身手。
“另尋個人做示范。”無憂揚眉。
龐二心想,這府中下人眾多,隨便拉一個,再容易不過,忙連聲答應,“好,這辦法好……”
“找誰呢?”無憂的眼風慢慢在場中掃過。
目光所到處,下人們都臉色煞白的將頭有多低埋多低,不自覺地往后退,盡自己所能地不讓自己招眼。
龐二的兒子對父親次次所得的賞金眼紅已久,今天得了父親地授意,在女皇和郡主面前一展身手,以后就有機會象父親一樣風光。
信心滿滿而來,現在郡主要自己親自動手,他就失去了表現的機會,正有些失望。
尋思著怎么可以能有表現的機會,對無憂和龐二后面地談話,也就沒留意,這時無憂望來,也沒察覺。
無憂挑起眉稍,視線落在龐二的兒子龐安保身上,一笑,“就他了。”
龐二臉色即時慘白無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郡主,他……他是我的兒子……請郡主收回成命,另尋他人……”
龐安保這才回過神來,嚇得屁滾尿流,軟跪下去,跟著龐二磕頭。
無憂不悅道:“你兒子是人,我府中的人就不是人?還是說,你兒子比我的人精貴些?”
龐二一聽,更是面無血色,哆嗦著,“賤民,不敢有這想法……只是……”
“不是能長好嗎?切開了,回去好好養著,過些日子也就好了,教得好,我會比以往翻倍地賜你。”
這腳筋挑了,再怎么養,這腳也是廢了。
龐二有苦也不敢說,還想求。
女皇等得有些不耐煩,見龐二拖拖拉拉,冷哼了一聲,隨便指了一個下人,“你來。”
那下人面如死灰,卻不敢不從,哆嗦著站了出來,馬上有人給他搬了椅子來,將他綁在椅子上。
龐二父子大松了口氣。
無憂也不攔女皇,只是向下面侍從招了招手,一指龐保安,“將這個目中無人的東西就地打死。”
說完慢慢踱到綁在椅子上的下人身邊,淡淡地看向龐二,“可以開始了。”
身邊侍從已將龐保安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起來,下手又狠又重,絕不留情,打得龐保安殺豬一般的嚎。
幾杖下去,聲音便小了些。
龐二忙道:“別打了,小的用他來做示范。”
“是人就行,何必要他。”無憂不理。
“我兒子從小學習軟雕之術,比尋常人更靈活些,用來示教,效果更好。”挑了腳筋,起碼命在,日后設法醫治。打死了,可就沒了。
無憂聽了這話,略抬了抬手,示意侍從退下,“既然這樣,好,依你。”
下人忙上來,將龐保安扶起,綁在椅子上。
龐二挑寧墨的腳筋,手穩得絲毫不抖,這時用在自己兒子腳上,手卻怎么也不聽使喚,加上龐保安慘叫連連,更讓他心神不定。
光是切開皮肉尋腳筋便深深淺淺地割了好幾刀也沒能找到對地方。
無憂皺眉,狠聲道:“教不好,不光是你們父子,就是龐家的人,一個也別想活。”
龐二一個激靈,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將手帕,團成一團,塞了兒子的嘴,讓他鬼嚎不出聲,才重新凝神向他腳踝切去。
這次下手,果然又平又穩,而且為了減少兒子的疼痛,又便于以后醫治,切割之時,照著最佳的肌肉紋理下刀。
無憂是學醫之人,但在手術上畢竟接觸不多,下手時,沒有多少把握。
料定龐二對別人下手,沒有顧忌,胡意亂來。但對自己兒子出手,自然是照最容易恢復的方式。
這時看著龐二出手,又快又疾,切開的傷口更是順紋而開,知道自己賭對了,凝了神仔細看著,絕不放過一點細節。
龐二將龐保安腳筋割去一半,龐保安早痛得昏死過去。
他怕兒子受不得痛,更怕以后難以恢復,緊接著將割開的腳筋縫合起來。
無憂雖然憎惡龐二,卻也不能不佩服他這身本事。
又以沒看得明白為由,迫龐二又將龐保安另一只腳筋挑了,將他的手勢又溫習了一遍,心里多了些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