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暈過去,長寧反倒回過神來,目光仍不離寧墨的眼,這雙眼的形狀與言弟太象,只是沒有一絲暖氣,“你就是寧墨?”
“是。”寧墨收回纏在長寧手腕上的金絲,金光閃過,飛快地射向不凡胸口傷處。
長寧大吃一驚,正想搶上阻止,雨中傳來比碎冰還冷的聲音,語氣全無敬意,“想他不死,就休要亂動。”
這些年,她一點點握住南朝兵權,就連為南皇的親舅舅同她說話,也客氣三分。
敢這樣跟她說話的人,除了不凡和衛堅,他是第三人。
而且照著不凡此時情形,已經是吊著半口氣,咽氣不過是轉眼間的事。
但她聽了寧墨的話,居然不自覺得停下,等回過神,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這一頓之間,見金絲上的金針擊向的竟是不凡傷口附近的穴道,明白過來,他是在為不凡止血,接著又見金絲纏上不凡垂著的手腕,神使鬼差地放低聲音,問道:“他……怎么樣?”
寧墨手指輕捏絲線,感覺他的脈動,過了會兒,手腕輕動,收回金絲。
他很小的時候,姐姐就離開皇宮,對姐姐還在宮中的日子記憶十分模糊,但隱約記姐姐是極溫柔的,歲月如棱,竟將她變成這般,暗暗嘆了口氣,冷睨向她,“一命換一命,如何?”
“如何換法?”長寧隱約猜寧墨的意思。
“不凡我來治,但你再不能傷她的性命。”寧墨瞟了眼昏迷不醒的無憂。
長寧掃了眼地上的二人,已經冷靜下來。
不凡將死,長寧的心象挖空一般,但這么重的傷,只要稍稍搬動,就立刻斃命,還能如何救。
想到不凡為了無憂才弄成這樣,只恨不得將無憂剁成肉塊,再挫骨揚灰,冷哼了一聲,“你憑什么跟我談條件。”
“他現在的傷,世間只得兩人能救。”寧墨仍冷冷地看著她,目如冰潭,看不出任何喜怒。
長寧驚看向他,這世間能讓半死之人回生的,只有兩人,神醫和沙華,但神醫已老,沙華又是個女子,與眼前少年,都沾不上邊,但仍勾起一絲希望,遲疑問道:“你是……”
“沙華。”寧墨面無表情。
長寧不屑地一聲嗤笑,“怎么可能。”
“信不信,由你。”寧墨的輪椅緩緩上前,停在無憂身邊,雨已經漸漸停下,看著人事不知的不凡和無憂,心里一陣糾痛。
他無意中聽到峻熙和峻衍的爭執,說懷疑不凡和鬼面本是一人,十分不安,見著不凡后,就讓他服下護心丹。
在與他一起清除對方布下的毒陣時,觀察地形,細細想來,以鬼面身份消滅對方隱藏殺手,只能在這片林子里。
不凡離開,他支走平兒,自己獨自潛回林中守著。
遠遠看著他平安地將對方殺手滅掉,正要離開,卻發現無憂到來。
無憂和不凡之間的事,他不便參與,又不放心離開,就隱在林中,遠遠看著。
沒想到另有人潛在林中,直到對方發箭,他才發現,可惜隔得太遠,施救已經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不凡傷在箭下,趕過來,對方已經射出第二箭,他擲出金針,將急箭撞偏,才救了無憂一命。
冷箭難防,又不知對方深淺,如果將自己暴露,對方再無忌憚,更難搭救不凡和無憂,只能藏身暗處,與對方僵持。
好在不凡曾服下護心丹,只要一口氣在,他都能施救,倒不必驚慌。
直到長寧趕來,對方才悄悄離去,他才現身出來。
伏下身,將人事不知的無憂抱起,令她依坐在自己懷中,轉身要走。
長寧搶上攔下,“你休想帶走她。”
寧墨眼風也不向她瞟上一眼,冷道:“就憑你的本事,還攔不下我。”
長寧被金絲勒破的手腕,還有些火辣辣地痛。
她怕暴露鬼面的身份,就連衛堅也不曾告訴,單槍匹馬地趕來,現在以她一個人之力確實不是眼前這個俊美少年的對手。
要想從他手中搶過無憂,根本是癡人說夢,弄不好還得搭上條命在這里,“你說你是沙華,怎么證明?”
寧墨不答,將右手掌按向身邊樹桿,等他收回手掌,樹桿上竟留下一朵白色彼岸花的圖形。
等長寧看清,他闊袖一揮,樹桿上的圖案便被生生抹去。
長寧張口結舌,這等功力,以她所知,也只有峻言能夠辦到,如果自己與他動手,真是雞蛋碰石頭。
視線不由地掃向他身下輪椅,怪不得他以殘疾之身,敢一個人前來這里。
風聲中傳來寧墨冷如寒玉的聲音,“看清楚了嗎。”
世人都知道彼和岸曾是夫妻,他們分開后,后人之所以被稱為彼岸花,除了兩家人發誓再不相見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彼和岸能用藥物印出一對彼岸花。
彼用的左手,印出來的是赤紅的曼珠;而岸用的右手,印出的是白色的沙華。
曼珠沙華也就是他們身份標致。
二人雖然說再不相見,但情卻未當真斷過,仍分別將這門絕學傳給曼珠和沙華,這對花印也就是曼珠和沙華的身份標致。
什么身份牌都可能造假,但這對彼岸花掌印卻假不了。
“那為何傳言沙華是女人?”長寧望向樹桿上少去的那塊少了樹皮的那塊,又驚又喜,言弟有救了。
“無需奉告。”他垂眼看懷中無憂,玉雕般的修長手指搭向無憂脈搏,塞了丸藥丸到無憂口中,對長寧的橫眉冷對不加理會,重撐了傘,便要離開。
他的言行冷得不及人情,長寧自承的優越感在他面前,盡數泄去。
她急步上前,手抓向他的輪椅扶車,他冷眼掃來,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從來不曾見過冷性到這地步的人,不自覺得縮回手,不敢再造次。
“好,一命換一命,但我也有條件。”
“呃?”他眼皮都不抬一抬,令長寧覺得跟他談條件,實在艱難。
換成別人,長寧早就發難,但現在弟弟命懸一線,而且不知為什么,在這個少年面前,發不起脾氣。
“以后再不允許這個女人接近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