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強馬壯的明光軍精銳騎兵部隊自關中東行,沿著平坦的官道大搖大擺地行軍。地方各州都得到了政令提前準備糧草給養,這種軍情自然是毫無保密性可言。之前薛崇訓在長安大張旗鼓地檢閱軍隊發兵,也是對契丹的宣戰信號。
當然關心著形勢的不僅是契丹首領李失活,幽州的那幾個掌權的地方官也急了。朝廷沒有下明文責罪,但他們心知肚明,御史下來那一趟就說明長安在懷疑他們了。現在新任封疆大吏杜暹又得了御賜寶劍,行先斬后奏之權,長史王賢之更是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就覺得脖子很癢。
都督趙瞿找王賢之商議,一塊兒在那猜測杜暹到幽州之后會不會拿他們開刀祭旗。王賢之的看法:“朝廷從關中大老遠地調兵過來,一定是要先對付我們,趁杜暹還沒到,早些準備,反了!”
趙瞿道:“那明光軍是驍勇善戰之師,現在才反必須先迎戰這支人馬,稍有不利,杜暹以兵權調河東、安東兩鎮兵馬圍攻,我們毫無勝算,有什么好反的?”
“薛氏得國不正,我等帶個頭,再聯絡其他地方的忠臣良將,勝敗猶不可意料,總比坐以待斃強上百倍。”王賢之算計著,“咱們就打天啟帝(李承寧)的旗號,以恢復李唐的大義起兵,趙將軍若能挫敗杜暹前鋒,大事便有可為。”
趙瞿搖頭道:“若要有點勝算,至少要能拉攏盧氏等士族,否則難以久持。我看盧公對咱們并無多少誠意,況且這些士家也是先圖自保的主,怕是不愿意參與內戰。”
王賢之道:“盧公深明大義,豈有不明薛氏竊國之理?只要趙將軍發兵勝得一場,盧公那邊我來說服。只要盧氏答應加入我們,已他們的影響,再聯合其他地方一同起事就容易多了。”
趙瞿仍舊不同意,認為幽州沒有良將強兵,打不過西邊那些軍隊。兩人始終說不到一塊兒,趙瞿不愿意造反,其實還有個心思:他的家眷在長安,只要一造反無論勝敗他都得變成孤家寡人,只覺得這條路根本就沒有好處。
王賢之也是被逼急了才主張鋌而走險,他在幽州掌權是發了大財的,通過壓榨內附胡人的財富,從奇珍異寶到錢糧土地,幾輩子都花不完。等朝廷派封疆大吏下來搞清楚狀況,他不死也得死了,以前賺的錢自是枉然。
幽州軍政衙門內部都各懷心思沒扯清,更別說地方大族盧氏了。士族子弟們自喻國家棟梁、道德楷模,但是要他們為了朝廷爭權奪利而犧牲家族的利益那是絕對不行的。或許有的士族在遇到異族入侵時能保留幾分氣節,但是薛崇訓政權建立的是漢家王朝,他們更不愿意冒險干什么事,除非形勢十分明朗還可以趁勢撈一下名聲。
州衙常常派人到盧府想和盧公聯絡,這時盧公卻裝起清高來,借口幽州官府與胡人來往沾了俗氣,不愿意再與之過多往來。但去年幽州發生了一場農民起義,那時盧公卻是很積極地和官府站在一邊,又出糧又出人,最后把那幫“亂匪”鎮壓徹底才罷休。
于是事情就一番蹉跎,等到六月,全騎兵的明光軍部隊已經進入了幽州地界,速度出乎地方官的意料。現在再要干什么事已經來不及了。王賢之等人只得硬著頭皮準備應付,被動地等著命運的宣判。
但杜暹竟然沒有與地方官聯系,而親率一隊輕騎,舉旗來到了幽州都督府的兵營。里面駐扎有幽州健兵三千多人,兵權是都督趙瞿掌管。
杜暹一部突然出現在兵營門口,守營官兵按軍法規矩要印信公文,杜暹亮出王命、大印,說道:“本官奉旨節制河東、幽州、安東三鎮,三鎮兵馬一應歸我調遣,若有敢阻攔違抗者,視同謀反!”言罷踢開營門,帶一隊兵馬就闖了進去。
幽州都督的部將見情況不對,急忙趕著去城里報信。這時校場上的將士們紛紛聚攏過來,這里的兵馬有三千多,而現在杜暹輕騎趕來不足百人,他身邊的部將親兵都不由得為之捏了一把汗,畢竟在長安時就聽得風聲幽州這邊不怎么平安。
杜暹卻不以為然,大模大樣地爬上了一處土丘,取下腰間的佩劍道:“皇帝親手賜給杜某人的寶劍,兄弟們見識見識。”將士們聽杜暹一說都湊上來瞧議論紛紛。
“諸位愿意追隨陛下的意愿攻打契丹嗎?”杜暹又問了一聲。
眾人喊道:“咱們吃的皇糧,薛郎說打哪就打哪。”“契丹算老幾,俺們去年剛打完突厥,閑了幾個月都閑不住了……”
杜暹忽然喝道:“這樣的軍紀成何體統,實有辱我大晉軍威!各部將領何在?”
這時將校們才急忙呵斥吆喝,讓人們站好隊列禁止喧嘩。有個將領上前說道:“末將等不知大總管要來,也未接到都督的命令,不敢造次。請大總管稍候,都督馬上就來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