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去了蓬萊殿回來,果然太平公主很快就知道了。太平公主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承香殿,大明宮更是很少出去,但對于偌大的宮廷卻是了如指掌,朝廷里的政務也瞞不過她的眼睛。
太平公主便召孫氏見面,本來也不打算說什么,孫氏過去又沒干別的事。不過太平很能威壓別人,見面不提那事也能起到敲打提醒孫氏的作用。在太平公主心里是不愿意孫氏和薛崇訓死灰復燃的,一則這種宮廷丑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二則她就是聽不得這種事。
正中軟塌上的太平公主打量著孫氏,每次她想起孫氏和自家兒子有一腿都會忍不住多打量幾眼這個女人,究竟是怎么勾引到薛崇訓的,因為薛崇訓身邊六宮粉黛顯然沒必要非得干這種丑事。但每次太平公主也覺得不過爾爾,這次也不例外。孫氏的面相作為前唐郡王的側妃還算配得上,額頭飽滿面部光潔五官端正,只是顴骨微微有點高,臉也顯得瘦了點,不是公認的旺夫富貴相,所以她出身不錯也只能是側妃。身材也是不錯,雖說看起來不那么圓潤飽滿,勝在豐腴而凹凸有致,特別是胸高而腰小。只不過她到底是滿過三十的人了,皮膚再怎么保養鼻梁兩側就看得出來年齡,特別和旁邊十幾歲的年輕宮女一比,就完全沒有小娘那種嫩氣的感覺。
太平公主毫不掩飾地打量孫氏,說道:“你的臉色缺血色。宇文姬,你給孫夫人把把脈,開幾副養氣色的湯藥。”
宇文姬只得應了一聲,她今天正巧過來送養宮的藥丸,所以還在這兒。太平公主平日很注意養身,因為年到中年更注重內在的調養,宇文姬醫術精湛名氣又大自然是首選之人,而且宇文姬也是女人自然懂得更多除治病之外的法子,說起話來也方便。
卻不料孫氏忽然露出了慌亂之色,這會兒太平公主更生疑竇。孫氏忙道:“謝殿下恩,不用了吧……我今天偶感不適,沒什么大不了的。”
太平公主道:“偶感不適,正要把脈瞧瞧。”
孫氏無言以對,找不到更多的借口推辭,臉色更加蒼白,一點血色也無。她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
宇文姬站了片刻,見狀便走到了孫氏的對面跪坐下去,好言道:“就是把把脈,孫夫人不必擔心。您是長輩,又同是女子,也沒什么不方便的。”
孫氏只得把手從寬袖里伸出手來,慢吞吞地放在宇文姬的手上。宇文姬淡然而自信地輕輕把手指放在孫氏的腕上,她雖然還年輕卻從李鬼手門下出道很多年了,脈象怎么樣一掐就知。但宇文姬很快就不淡定了,她的黛眉輕輕一皺,放開手撩了一把袖子再次切脈,連呼吸都屏住看起來很專心嚴肅。
片刻之后,宇文姬抬頭看了一眼孫氏,孫氏遞了個眼色,用十分微小的幅度輕輕搖了搖頭。宇文姬臉色十分不自然,眼神微微一變。
太平公主問道:“怎么?孫夫人怎樣了?”
宇文姬忙轉身向上面屈膝一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什么也說不出來。太平公主的口氣加重再說了一遍:“孫夫人怎樣了?”聲音已露出了威壓,宇文姬頓時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壓力。她不得不承認太平公主天生有那種霸道的氣質,就這么一句話,也說得不算重,但宇文姬竟然一點撒謊的勇氣都拿不出來。
沉默了一會,宇文姬總算很小聲地說道:“孫夫人……有喜了。”
孫氏的臉色頓時紅一陣白一陣,變幻反復,她實在還沒想好要告訴太平公主,主要因為內心里對太平公主有種莫名的畏懼。她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可面對太平公主時卻好像晚輩一樣的心情。
太平公主身邊的女道士玉清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微的嘲意,轉瞬又變得面若冰霜。她可能不是想嘲笑孫氏,而是笑薛崇訓……孫氏自從進大明宮后沒出過宮門半步,連一個男人都未曾見過,當然除了薛崇訓。顯然玉清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來是誰把孫氏的肚子搞大的。
而當場最淡定的人就是太平公主了,忽然冒出這么一件事來,她仍然面不改色,淡然問宇文姬:“幾個月?”宇文姬答:“四個月。”
太平公主瞟了一眼孫氏的腰,卻是看不出來,這才有些詫異。孫氏紅著臉道:“我是打算向殿下說出來的,但還沒準備好,所以衣服內用綾帶系過。不是存心要隱瞞,請殿下恕罪。”
“誰的?”太平公主又問。
孫氏愣了愣,心道不是廢話么,但很快意識到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不僅需要查時間,還得她自己親口承認……因為薛崇訓貴為天子,身邊那么多嬪妃到現在還沒皇子,如果她產下的是兒子,極可能會是帝國唯一的繼承人。所以孫氏從來都不覺得懷孕就天塌下來了,沒人會動她的,只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實在……感到非常羞恥,對誰都難以啟齒。她想找機會先告訴薛崇訓的,結果薛崇訓成天見不著人。
她便垂首用蚊子扇翅膀一般的聲音答道:“陛下的。”
太平公主回顧周圍威嚴地說道:“這里的人,敢對其他任何人說半個字立刻滅九族!”周圍的近侍聽罷忙跪倒在地,伏身在地板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她很滿意近侍們的表現,然后轉過頭來說道:“你不能再留在大明宮了,明日一早就讓羽林軍護送到華清池善養,一定注意將息保胎。”
顯然太平公主覺得這事兒更多的是好事。當今的晉朝不只是薛崇訓一個人的王朝,她太平公主至少擁有一半的江山,母子倆誰享江山享得久還說不定,太平公主修道之后覺得自己可能活幾百歲呢。至于這江山以后姓什么,那是她死后的事,何必太在意……而且薛崇訓的后代坐江山,還會給她一個好評價,沒哪個子孫后代蠢到說自己祖上開國之君的親媽是壞蛋的。
晉朝要穩固,皇帝沒有繼承人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所以太平公主極希望孫氏能生一個兒子。在國家社稷的重要面前,這兒子是誰生的不重要,只要是薛崇訓的就行。
太平公主又下令道:“去把崇訓給我叫來,讓他別成日寫那天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