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類歡歌
密集的流風軍長驅直入,將魔族軍陣殺得落花流水。一片一狼藉,火光、廝殺聲、選命的叫喚,慘叫聲,無數的廝殺聲匯集戰一片洪流,喧囂直沖天際。
“陛下,”近衛旅指揮雷歐公爵領著一隊裝甲獸來到魔神皇面前,他的眼睛兇狠得可怕,急速地說:“陛下,救救王國,也救救您自己吧!人類還沒有合圍,現在撒退還來得及!”
看了他一眼,魔神皇淡淡說:“我怎能離開?”
“陛下,現在還來得及!我準備了好馬,專門給陛下您和皇子殿下、公主殿下留著的。我和近衛旅為您掩護后路!陛下,您一路請多保重了!”
魔神皇臉色陰沉地看著雷歐,好久,他才出聲道:“因為聯的決斷,王國發起了這次西征。現在,王國一半的將士都死在了這兒,難道朕還能離開嗎?聯沒有臉面回去見蒙汗那些人幸災樂禍的嘴臉,也沒有臉面回見王國的子民。”
“父皇!”一個清脆的女聲出來打斷了魔神皇,卡丹公主從后帳中走出,她正要向魔神皇行屈膝禮,卻被魔神皇打斷了:“什么時候了,還那么多虛禮!”
“是!父皇,勝敗乃兵家市事,父皇您乃國之根本,只要您健在,王國就保住了根本……”
卡丹正說得流暢,魔神皇卻突然打斷了她:“卡丹,有些事你不懂。有些人是只能勝,不能敗的。一旦失敗。他就什么也不是!”
卡丹喊道:“父皇,為什么?自古哪有不打敗仗的將軍?眼前的斯特林,他不也在奧斯打了敗仗?在帕依被迫和我們簽了城下之盟?紫川秀,他也不同樣在紅河灣被凌步虛將軍打得落花流水?就連號稱人類第一名將的流風霜,她不也同樣被紫川秀打敗過?”
“可他們不是神皇。”魔神皇淡淡地一笑,笑容里帶著說不出的驕傲和凄涼:“這世上,只有勝利的卡特皇帝,沒有敗的卡特。”
看到卡丹還要說話,魔神皇搖手:“雷歐,你派人將公主帶出包圍圈,撤退回國——這是命今,不必再爭。”
雷歐立即執行。公主的衛隊硬推著卡蘭公主上了馬車,護著她向南馳去。正向東的大道己被東南軍和遠東軍和堵死了,流風霜從西北方斜斜地插了進來,其強勢的兵馬正急速地向戰場外圍展開包抄。魔族若要撤退,唯一的出路是在流風霜和東南軍合圍之前從東南方撒退。
葉爾馬軍團長生氣地嚷嚷遵:“陛下!請下命令吧,云淺雪那鼠輩,居然敢臨陣選脫!徽臣要去攔截羽林軍,要讓云淺雪那無恥小人知道王國憤怒的可怕!”
雷歐望了他一眼,眼中流露鄙夷。
葉爾馬吹得好聽,去攔截羽林軍,他拿什么攔截?損兵折將的第三軍只是勉強還能支撐在陣地上,只是因為對魔神皇的盲目信仰,士兵們還沒開始大批地選亡。葉爾馬不可能不知道,他借口出兵攔截云淺雪。
其實不過是想從魔神皇身邊躲開好趁機逃跑罷了。
魔神皇佇立在帳篷門口,映襯外面的喧囂和吵嚷,魔神皇地沉默具有萬鈞的力量。
雷歐明白神皇此時的心理:比起輸掉這場注定要失敗的戰爭,云淺雪的逃跑對神皇的打擊更為沉重。自己一直欣賞和栽培的重臣竟是個貪生怕死地懦夫,這讓神皇深感失落。
“陛下!羽林將軍求見!”
“什么?”葉爾馬驚叫。
麾神皇霍然轉身,臉露喜色:“宣他進來!”
云淺雪大步行進,他態度端莊地向虎神皇下跪行禮,沉穩地說:“徽臣參見陛下!”
“時間緊迫,羽林卿請起。”
“謝陛下。”
“羽林卿,羽林軍如今何在?情況如何?”
“啟稟陛下,在卡蘭殿下率領下,羽林軍所部正向東南塔倫城方向轉進,徽臣離開時,我部遭到流風軍的追擊,但前方并無攔截。”
“有多少人馬平安脫離包圍圈了?”
“情況很混亂,無法統計。羽林軍約有十二個團能成建制地離開,不到三萬人。但還有一些第五軍和第十一軍的弟兄加入我們隊伍,估計有四萬人能闖出包圍圈。”
魔神皇點頭,低聲說:“只有四萬人了嗎?入關時的百萬之師,到如今只剩下了四萬殘兵敗將?”
“陛下,情況應該比微臣估計得要好,人類的包圍圈太大,他們的兵力不足維持,必然會有很多空隙。能突圍的兵馬絕不會只有微臣一部。但據情報說,帝林已拿下了達克,也正朝這里趕來,若他一到。
我們就……“云淺雪本想說:”插翅難飛。“但他還是換了個溫和的說法:”更加困難了。“
魔神皇點頭,突然問:“云,你為什么回來了?”
“微臣無能,不能阻止皇子殿下胡作非為,已是死罪,本就惶恐無地了,若再拋下陛下獨自選生,徽臣實在做不出來。”
魔神皇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出聲:“云淺雪,你很好。”
“微臣實在愧不敢當。”
眼見情況如此緊急,魔神皇和云淺雪卻如此平和地對話,將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葉爾馬聽得心里冒火,插嘴道:“陛下,情況緊急,我們還是先想對策吧?”
“葉爾馬,放心,你有時間逃跑的。”魔神皇淡淡說道,轉身大步出了營帳。
雷歐鄙夷地著了葉爾馬一眼,低沉地說:“公爵,你地膽怯就象屎一般散發著臭氣!”跟在魔神皇的身后,他也出去了。
葉爾馬膛目結舌地呆在原地,面紅耳赤。
大火在燃燒,天邊一片火紅。第三軍和近衛旅地殘余士兵集合在主營前。
比起昨日出戰前,士兵的陣列已經大為凋零,殘余的士兵們身上帶傷,疲倦,委頓,衣裳破爛,但他們眼睛中依然閃爍著那么一股傲氣,那是一種不甘服輸的憤怒,那是一種不敢相信眼前發生事實的眼神。
十六軍頭像,鐵臂軍崩潰,羽林軍逃亡,西南軍被圍殲——就在五個小時以前,以上的諸路軍團都是不曾一敗的強師勁旅,王國不敗的象征,但就在他們的眼前,這些威名顯赫的皇牌勁旅一個接一個被人類打垮、消滅。
那些愚昧而單純的魔族士兵,堅信魔族帝國的強大是元可匹敵的,魔神皇地英明睿智是天生的。帝國威力無窮的戰爭機器制造勝利就象土豆從地里長出來一般天經地義,就象太陽從東方升起一般自然而然。直到如今,成千上萬的潰敗士兵經過了他們陣地,他們親眼見到那些哭喊著選命的士兵與他們同樣穿著塞內亞族的服飾,同樣有著黃金族的血統戰士向他們哭訴著戰友如何被人類騎兵大批地屠殺的經歷,眼見無敵的軍團在自己眼前潰敗,英勇的戰士被追殺,塞內亞士兵們憤怒得胸口里象團著一團火,憤怒中又帶著惶恐:難道,王國真的會失敗嗎?由魔神皇親自指揮,有著那么多優秀將領,那么多驍勇戰士組戰的強大軍團,真地會如此一敗涂地嗎?
他們迫切地需要答案,現在,給他們答案的最佳人選出現了,魔神皇出現了!
魔神皇出現在軍隊前面,依然神采飛揚,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種深沉的憂郁。他以嚴峻的眼神注視著眾人:“士兵們,塞內亞的勇士們,我地孩子們,我們被打敗了。”
黑煙在遠方冉冉升起,廝殺的聲不斷傳來,死一般的沉寂籠罩在人群上空,沒有人喊叫,沒有人哭泣,士兵們只是呆呆地望著魔神皇,魔神皇就是他們的神,他們不敗的信仰,他們永遠照耀天空的太陽。
現在,太陽熄滅了。
魔神皇平靜地說,那平靜的聲音中,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從恒古以來,我們的民族一直在經受著烈獄般的苦難。饑荒,死地,戰爭,瘟疫,我們的國度是災難與淚水之邦。我曾以為,我能帶領你們走出這個災難之地,結束這段沾滿淚水與死亡的路程。
但是,最終我們失敗了。
我的孩子們,你們英勇戰斗,無愧于王國和親人。
因為聯的無能與魯莽,王國蒙受了巨大的損夫,你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聯愧對王國,更對不起那些為聯而戰死的戰士們。“
對著面前士兵群,魔神皇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一陣愕煞的波動從人群中蕩過,面對魔神皇史充前例的道歉,云淺雪、雷歐等將領們首先反應過來,連忙下跪回禮。緊接著是軍官們,猶如大風吹過田野,士兵們如同被風吹倒的稻浪般一排徘地跪倒。
“失敗并不是結束,苦難才剛剛開始。在軍事上取得優勢以后,人類必然謀求政治上統治我們,他們要掠奪我們的土地,奴役我們的人民,消滅我們的歷史、文宇和傳統,謀求從根本上同化偉大的神族,將我們變成人類的附庸和走狗,讓我們的子孫變戰人類的雇傭軍!
士兵們,你們中有人戰死,有人幸存。戰死的人,聯將帶領你們去覲見大魔神,告訴他,他的子民英勇本戰,無愧于王國威名。
活下去的戰士,你們有著更艱難而堅韌的任務,告訴我們的孩子真相,告訴他們,歷史上曾有過這樣的魔神王國,他的子民勤勞而堅韌,他的戰士驍勇而忠誠,他的皇帝睿智而勇敢,國土幅員廣闊,軍隊強大無比!在強大的魔神王國面前,所有的人類帝國都在顫抖!
告訴我們的予孫,所有的人類童傳都是謊言。在田結一致地神族面前。看似強大的人類軍隊不過土雞瓦枸,他們不r敲掌迭鏟……治砷力;!
我們之所以失敗,并非我們的戰士不夠勇敢.彳。j?表fjjd:,譽等幣。霹化秀,唯一的原因,唯一的原因,是我們不夠田結,卑鄙的板徒出賣了我們的王國,而人類卻靛達戰了空前的田結,我們遭遇了歷史上最強大的人類軍隊。
神族軍隊曾經無限接近勝利,雖熬最終失敗,但我們震撼大陸!
士兵們,活下去。并且記住:想永久征服神族這樣強悍的民族是不可能的,人類的統治絕不會長久,終有一天,我們的子孫會高舉黃金大旗卷土重來!愿他們勇敢,愿他們堅強,愿他們有比我們更好的運氣!
讓子孫們記住我的預言:當黃金獅子旗幟再次閃爍,我們的皇將再次出現!
讓他們世世代代牢記這句話:“魔神王國萬歲!”
“魔神王國萬歲!”五萬人同時呼喝應和,呼聲猶如雷霆震撼,遠遠地回蕩在大地上,壓倒了遠處傳來的巨大戰斗轟鳴聲。
主營前一直飄蕩的王國黃金獅子旗被降下來了,看見這面旗幟冉冉落下,士兵們痛哭出聲。無敵的,黃金獅子旗!王國強大與輝煌的象征,終于也黯然謝幕了嗎?
魔神皇把柔軟的絲綢旗幟折疊,遞給云淺雪:“將這個交給卡蘭。
雖然朕這個孩子不是很成器,但這個時候,撐得起王國的也只有他了。“
這不僅僅是轉交一面旗幟,這更是將皇位傳承給卡蘭的象征。望著魔神皇英俊而和藹的臉容,明白陛下已下定了死戰于此的決心,喉頭象粳著一塊鐵,云淺雪跪倒,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陛下,請讓雷歐大人承擔此任務吧,請允許微臣跟隨您一同戰斗!”
“雷歐和近衛旅走不快,會被人類騎兵追上的。云,時代己經不同了。未來的日子,王國更需要的是能審時度勢、狡詐多智地政治家,雷歐這種單純的武士發揮不了什么作甩,與其讓他在郁郁寡歡中落寞老死,不如讓他最后輝煌一次吧。”
“陛下!”云淺雪淚如雨下。他按過旗幟,小心地將它收入貼身的口袋,朝魔神皇重重磕了個頭:“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將旗幟安全交到卡蘭殿下手中!請陛下您保重!”
魔神皇微笑道:“輔助好卡蘭,告訴他,有事多聽聽他妹妹的。”
這是云淺雪見到虎神皇的最后一面,魔神皇那明朗的笑容一直回蕩在他的心中。這個雄偉絕世的絕世裊雄,一生無敵,即便他最后失敗,但回憶起他,無論是敵人或者朋友,誰都不得不承認,他是黃金時代最恐怖,也是最偉大的戰士。
天色全黑下來了,慘烈的戰斗卻沒有絲毫結束的跡象。在背后斯特林、文河和流風霜龐大的戰斗集團壓迫下,魔族已失去了戰勝的任何奢望。魔神皇下令放棄一切輜重,撒退的魔族兵放火燒掉了自己的大營,目的是阻攔背后流風軍的追擊步伐。燃燒的大營燃起了沖天的火焰,照紅了一方的天際,二十里外也看得見。
就在通紅火光的映照下,魔族軍的突圍戰役打響了。在開路的裝甲獸主導下,,大群的魔族步兵、騎兵猛
撲向遠東軍的陣地。
這是最后的戰斗了。裝甲獸軍團的巨大轟隆聲再次響起的同時,紫川秀接到了東南軍指揮部的嚴令:“遠東軍務必堅到增援抵達,絕不能放魔神皇逃脫!”
一方是決意緊守,一方卻是拼死逃生,那個最殘酷的夜晚,喋血高地成了雙方爭奪的焦點,魔族軍以截然不同以往的決死姿勢猛撲上來,與防守高地的秀字營展開了肉搏戰。因為在夜間,遠程射擊武器能發揮的作用很小,兩軍都只能依靠近身白刃戰來廝殺。
在夜間與急于逃生的裝甲獸近身戰斗,這是遠東軍的噩夢。血紅的火光中,廝殺的人影不時閃爍,飛濺的鮮血,奔跑的身影突然地倒地,恐怖的吶喊不絕于耳,最后的勇士發出絕望的吼叫,在血高地陣地上。戰死者的尸體在平地上壘起一座小山,僅僅半個小時的戰斗,遠東軍就傷亡了五千多人。陣地指揮官羅杰本人被一棍敲得昏迷不醒,被部下抬下了陣地,他的部隊被洶涌而來的裝甲獸和魔族兵沖得潰不成軍,陣地宣告失守。
在那烈火漫天的激戰夜晚,各處響起了激烈的鑼聲宣告示警。喋血高地的失守在遠東軍的件地上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從這個缺口上,魔族大軍急速通過,倉惶逃生。遠東軍統帥部試圖堵上這個缺口,白川和紫川秀帶著增援部隊想重新奪回喋血高地陣地,但這就好象用啤酒瓶來塞洪水沖垮的江壩一般,根本無濟于事。三次反擊都被魔族給打了回來,只遺下尸骸累累,裝甲獸部隊牢牢地控制住這個陣地,作為魔族大軍后撤的通道。
一次又一次反攻失敗,到最后,紫川秀終于頹然地認話到,士氣和體力都被嚴重削弱。如今正處于最低點的遠東軍是不可能攔得住急于逃生的魔族精銳部隊的。
“魔神皇軍團已突破我防線,向東突圍!急需增援!”
向斯特林的求援信使派出去了,但在增援到來之前,紫川秀也沒閑著,他發現,魔旗軍的行動雖然混亂,但卻是有序可尋的。撤退的魔族兵馬很明顯地分戰兩部,一部分是第三軍地普通魔族兵,在軍官們的帶領下,他們急速地小跑前進,不做絲毫停留;而另一部分是以裝甲獸為主的近衛旅兵馬。這部分兵馬墜在大軍的后面,利用各種地形就地抵抗,盡可能地阻礙人類兵馬的追擊。
稍一思索,紫川秀立即明白過來:“因為跑不快,所以裝甲獸們被留下來充當阻擊的敢死隊嗎?”很自然地,他猜測魔神皇應該在第三軍的撤退兵馬中。
他下令:“不要管那些裝甲獸,他們跑不掉的!追第三軍去,魔神皇就在前面!”
在那兵荒馬亂的混亂黑夜里,遠東軍的各層徂織系統完全給打亂了,有的部隊被打散,有的部隊被消滅,大多數部隊都是經歷了慘重的減員和傷亡,被魔族沖得七零八落。要想順當地把命令傳達到各個部隊,那幾乎是件不可能完戰的任務。
紫川秀對身邊的警衛們下令道:“喊吧,大聲喊!讓聽到的部隊都跟著喊:”光明王有今:無論死話,抓到魔神皇的,賞金五百萬……“
黑夜里,呼聲此起彼落:“魔神皇就在前面!抓住他!”
一傳十,十傳百,黑夜里,越來越多的部隊加入了呼喝:“抓到鹿神皇,賞金五百萬!”
呼聲越來越大,最后簡直是震耳欲聾,每個人都在狂熱地呼喝著,眼晴赤紅。這不單是為五百萬的巨額懸賞激動,更因為呼聲透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透出了勝利的預兆!你看,光明王都對魔神皇懸賞了,那肯定是我們快贏了!
盡管被魔族沖得七零八落,盡管傷亡慘重,盡管虎族的裝甲獸還很囂張,但勝利的狂喜給了士兵們無窮的動力,一切都亂套了,不顧什么隊列陣形,凡是還能爬動的,還有一口氣的,統統行動了起來,連在軍隊中服役的民夫和伙房里的廚子都拿起了扁擔菜刀向東追過去。
紫川秀本人親自上第一線參加追擊,他帶著警衛隊,將一路碰到上的散兵游勇都給集合起來。不論是秀字營還是半獸人兵,只要還能走動的,紫川秀對他只有一句話:“拿起武器跟我走!”
在那漆黑的混亂中,紫川秀收攏了約莫五千多人,就帶著這五千多人,他跟著撤退的魔族軍一路追下去。誰也沒料到,遠東軍的主帥競有這般的膽色,帶著一個多團就敢追蹤魔神皇帶領的裝甲獸。在那黑暗的道上,追擊的部隊與逃跑魔族散兵們不時遭遇,交戰接二連三。
“不要管他們!只管向東!”紫川秀大吼道。此刻,他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必須趕到前面去,攔住魔神皇的去路。若讓魔神皇跑了,連續三天的殊死戰斗就失去了意義。
全都亂套了。若有人能在上空俯視的話,他會發現這夜的混亂呈現極奇怪的狀態。在向東的道路上,追擊的人類兵馬和魔族部隊竟是混戰一團前進的。魔族兵馬急于逃生,人類部隊則是一心一意想追上前面的魔神皇,不想與這些散兵游勇們糾纏。于是出現了極罕見的景象:行進中的魔族兵馬和人類兵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混殺在了一起。居然相安無事。雙方都在拼命地奔跑,人類想趕到前面去建立第二道攔截陣地,魔族則是想在人類再次包圍之前逃逸,這個時候,時間就是生命!
在突圍時,第三軍的鹿族兵戰斗得十分勇敢,為選生,他們萬眾一心,還是作為一支完整的武裝部隊沖出去的。但就在那漆黑的奔逃道上,聽到身后傳來的震天呼聲。恐懼感控制了魔族官兵的心頭。紫川秀她快速穿插更是給魔族制造了無數的混亂和驚恐。黑夜里,驚恐的呼聲此起彼伏:“人類追上未了!快選命吧!”
恐慌在撤退的魔族軍中曼延,對生命的渴望壓倒了一切。紫川秀近逼貼身的追擊下,第三軍井然有序的撤退變戰了一次徹底地大潰敗。
簡直被打散,官長的權威被蔑視,丟下了所有的傷員和輻重。潰兵互相踐踏,相互推擠,踩著死人和活人往前,大路、小路、橋梁、平原、山岡,山谷,樹林都被潰兵塞滿了,丟在路上的背包和武器撒了一地,沒人去揀。魔族兵再不肯留下擔任阻擊的隊伍,見到人類也不再攻擊,生怕耽擱了逃生地時機。
就在這漆黑混亂的夜晚,到處都亂了套。官長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官長,軍隊潰敗猶如江河崩潰,一瀉不可收拾。潰兵到處亂竄。連紫川秀所帶領的追擊部隊都被沖散了,到后來,他身邊就只剩了數百人,在數萬人的魔族亂軍中到處搜尋魔神皇的身影。
每抓到一個魔族,紫川秀都用魔族話厲聲疾色地喝問他:“快說,魔神皇在哪里?”
不知那些魔族俘虜真不知道魔神皇下落還是因為忠君愛國,沒有一個人說出魔神皇下落。紫川秀大為苦惱,在這數萬人的軍隊中尋找魔神皇簡直就象在大海里搜針。
他都快有些絕望了,卻突然看到斜斜里有一彪魔族騎兵經過,他們制服鮮亮,人高馬大,顯然是魔族岳中的精銳。在這混亂的夜晚,這隊魔族騎兵卻顯出與眾不同,進速之間,他們顯得更有秩序和紀律。
紫川秀眼前一亮:“就是他們了,上!”話音未落,他已第一個沖了上前,雷霆般一刀就把最前面的那個騎兵給砍下馬來。后面的騎岳們發一聲驚呼就要上來動手,但秀宇營的行動更快,一窩蜂地沖了上來。
騎兵若不能跑起來,胯下的坐騎反倒戰了障礙。秀字營突然沖近身一抱,沒等魔族兵把長矛和馬刀殺過來,他們已先撲上去硬生生地把騎兵們從馬背上扯了下來,大伙滾在地上廝打開來。
這伙騎兵一邊打一邊哇啦怪叫著什么,紫川秀也聽不懂,估計是向經過的魔族兵求救。但這時,大難臨頭,誰還顧得上別人的事。盡管魔族潰兵潮水般從身邊跑過,但卻沒一個人停下腳步來給他們伸出援手的。事后想起來,連紫川秀自己也覺得順利得意外:自己身邊只帶了那么幾百人就敢在魔族潰兵中大搖大擺地抓人,那成千上萬的魔族兵一旦清醒過來,不被他們撕了才怪!
戰斗沒多久就結束了,幾十個魔族騎岳被打死了一半,在秀字營士兵的刀劍威迫下,剩下的全部被繳了械,用皮帶綁住雙手盤膝坐在地上。紫川秀一個一個地望著他們,其中一個大十子的魔族老兵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魔族老兵一身白毛,身形比普通魔族兵要高出一個頭。
盡管他竭力想把身形躲在其他魔族兵的身后,但那臃腫而龐大的身軀在矮小的魔族兵中實在是鶴立雞群,想不引人注意都難。這個魔族老兵身著低級魔族兵的制服,但他的寬下巴臉型和傲慢的眼神卻在告訴紫川秀,此人是慣于頤指氣使的人物。
“你,站起來!”
用純正的魔族話,紫川秀指著那個魔族兵喝道。
老魔族磨蹭了一陣,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來。他耷拉著腦袋望地上,紫川秀的眼光對視。望著他,紫川秀使勁地在腦海里搜尋:這個魔族看起來有點面熟?在哪里見過他了?
良久,一個人影漸漸在腦海里浮現,那仿佛是很久遠的故事了。
七八零年深秋的那個夜晚,那血腥而驚險的一夜,那時候,此人是高高在上的軍團長,王國貴族,自己不過是一員投誠的叛將。那晚,在這位王國貴族眼里,自己不會比一只爬蟲高貴多少,他拿眼睛掃自己一眼都是莫大的恩惠了。
誰能料到呢?世事竟能做如此大的顛倒,當年的卑微者己成為了征服者,而傲慢者卻淪為階下囚。
紫川秀平靜地說:“葉爾馬公爵,好久不見了。”
被紫川秀叫出了身份,葉爾馬猛然抬起頭,他望著紫川秀,眼神里充滿了迷惑和恐懼。他不明白,為什么眼前的這位人類軍官能一眼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多年前,他見過紫川秀焉一面,但在那個宴會上的紫川秀,與眼前這個周身鎧甲血腥斑斑的敵將有很大的區別。
他小聲地咕嘟遵:“你是誰?”
紫川秀沒時間和他廢話,直截問遵:“魔神皇在哪里?說出來!”
葉爾馬傲慢地抬起了頭,一言不發。他那桃釁地沖著紫川秀昂起的下巴分明是無聲地宣布:“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說!”
“好。很好!”紫川秀冷笑道:“塞內亞貴族,果然很有骨氣。”他使個眼色,幾個衛兵會意地沖上去,將葉爾馬從俘虜群中拖出來,拖到路邊的暗地里去。只聽好一陣拳腳與肉體的激烈碰撞聲和鬼哭狼嚎般的求救聲。黑夜里,魔族俘虜們聽得臉色發白。
過了好一陣,衛兵們拖著葉爾馬——那已經不能說是葉爾馬了,只能說是一堆看起來很象葉爾馬的肉——出來。軍官跑到紫川秀身邊小聲報告:“啟稟大人,他才召供了。他說,魔神皇沒有隨第三軍突圍。他和近衛旅都留在包圍圈里面了。”
“什么!”紫川秀失聲叫出來,他懷疑地看了一眼軍官:“可靠嗎?”
軍官也皺起了眉頭,魔族的皇帝竟然沒有突圍而是自愿留下來斷后,這個指息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要不,下官再好好地和他聊聊?”
“算了。”紫川秀看看葉爾馬,他被打得頭破血流七竅流血,已快奄奄一息了,再讓那軍官跟他“好好地聊”下去,估計他就得一命嗚呼了。
“你另外找幾個虎族兵出來,對一下他們的口供,看看是否一致。”
審訊的結果很快出來了,除了幾個死活不肯開口的死硬分子,魔族兵的招驚人地一致:“魔神皇沒有突圍,他還在二號高地附近,與近衛旅在一道。”
紫川秀眉頭深鎖,想了一件,他做出了決定:“斯特林和流風霜的兵馬正在掃蕩近衛旅,我們回去作用不大,還是以防萬一吧,萬一葉爾馬撒謊,或者他們都被魔神皇騙了呢?我們繼續追!即使抓不到魔神皇,聽葉爾馬說,羽林云淺雪是和他們一起突圍的,只是在途中失散了。這是條大魚,我們抓他去!”
紫川秀的追擊直到第二天拂曉東方天色發白,此時,追擊的兵馬累得連手都抬不起來了,士兵們跑得臉色發白嘴唇發青,若不是顧忌身邊的魔族俘虜造反,他們都要在死尸堆誰上倒下來便睡了。
雖然勞累,但這晚的戰果卻是十分豐厚的,抓到的俘虜長長的一串,起碼有四五千人之多。唯一遺憾的是,其中有分量的將領和貴族沒幾個。除了葉爾馬外,只有幾個子爵、伯爵之類的“白披風”,想抓的云淺雪沒碰到,不知是這位將軍的腿腳特別靈便還是黑夜里大伙在道上錯過了。想想,紫川秀倒也沒怎么遺憾,畢竟抓了一個葉爾馬,自己已經夠幸運了,還想再抓一個云淺雪,把塞內亞首領們給一網打盡,那也未免得隴望蜀了。
回城的路上,道上到處堆滿了丟棄的武器、尸體、燃燒地輻重車,滿目蒼夷。后續的步兵部隊已經跟上來了,成群結隊的遠東半獸人兵正在戰場各處搜尋,他們在打劫魔族的戰制品,搜尋漏網的魔族官兵。
雖然疲憊,官兵們卻十分興奮,一路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這晚他們的收獲不小,抓俘與殺敵是同功,紫川秀出于大方,遠東軍功獎豐厚,抓了五千多俘虜,即使其中一半要算紫川秀人的功勞——估計統領大人也沒那么黑吧?——剩下的一半按人頭分也有每人四五個俘虜的功勞了,這筆賞金可是不少。何況里面還有幾個塞內亞貴族和軍官呢?
將來人類與魔族若停戰了,那光靠這幾個貴族的牘金就足夠大伙吃喝不愁。
紫川秀卻沒有部下的歡快心情,他眉頭緊鎖,一路搭拉著腦袋,一副心事沉沉的樣子。有熟悉的部下故意逗他開心:“統領大人,是不是心疼獎金啦?”
紫川秀笑笑:“兔崽子,看牢你的錢袋,別讓他們跑了,沒送到俘虜營的可不能算獎金,滾蛋吧!”
部下嘻嘻哈哈一笑而散,紫川秀若有所思地張望四周,他在抑止著內心彭湃的激動。
人類千年的苦難,終于在今天結束了!
巴丹一戰指滅近四十萬魔族主力,魔族已無力回天了,此戰可永裁史冊。
巴丹會戰地意義不單是軍事上的,更是政治上的。三百年前倚靠光明王的神力打退魔族兵,雖然也是勝利,但那樣的勝利讓人總讓人覺得不真實,而魔族也不把人類當戰勝者看待,而是把他們看作是躲避在光明王羽翼下的寄生蟲。這三百年間,魔族屢次西侵的原因就在此了。他們有心理上的優勢,認為人類懦弱,不配擁有這塊土地,自然好戰了。
但這次巴丹會戰,不是靠光王地神威,不是靠虛無飄渺的神力,而是靠著普普通通的人類兵、半獸人兵真刀實槍地與魔族軍白刃見血廝殺,實打實打出來的勝利,這場勝利打出了人類的威風,拿出來心里塌實!
這一仗,足可為三百年前的藍河會戰洗恥,人類從此揚眉吐氣。
紫川秀唯一擔心的是,魔神皇到底死了嗎?
迎面奔來了一隊騎兵,紫川秀焉認出是自己麾下的半獸人騎兵部隊,帶頭的領隊正是德昆。他朝德昆揮揮手,后者著到了紫川秀,連忙朝這邊奔來。
“殿下!”德昆依然是紗布包著一只傷眠,身上血跡斑斑,連身上的毛發都被血漿凝住了,隔著老遠就從他身上傳來了一陣刺鼻的汗酸味,那味道太沖了,紫川秀只覺得鼻子一酸,一連打了三個噴嚏——連打了快三天的仗,誰都沒功夫梳洗,紫川秀估計自己的模樣和味道也好不到哪去。
“殿下!”
“德昆,你站在那,別過來。”紫川秀伸直了手連連搖晃,象是要從手心發出沖擊波將德昆推在三尺之外,一手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怎么?魔神皇抓到了嗎?”
德昆一愣:“殿下,是白川大人派我來接應您的。魔神皇,我不知道——不是您帶兵馬去追擊魔神皇了嗎?您怎么問起我來了?您抓到魔神皇了嗎?”
紫川秀這才發觀,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在追擊魔族兵馬的同時,自己居然忘記把魔神皇可能還在戰場上的事告訴斯特林或者白川了。
看紫川秀臉色更幻,德昆猜他肯定是空手而歸了。他安慰道:“大人,魔神皇跑了就跑了,沒什么大不了的。想想,魔神王國的皇帝象兔子一般被您在黑地里攆了一夜,那個狼狽肯定少不了的。魔神皇能從您面前逃跑一次,那他就墜了架子,將來他還會逃跑第二次、第三次的!
沒什么大不了的,逃了的鹿種皇就一錢不值了,不足為恨了!“
紫川秀也懶得跟他解釋了,問:“主陣地那邊怎樣了?”
“還在打!近衛旅還在負隅頑抗。第三軍撒退后,近衛旅也想突圍,但白川大人把他們咬得死死的,追在他們后面攆著尾巴打。近衛旅跑不快,沒辦法甩開白川大人,只好邊打邊走。后來文河大人過來了,斯特林那邊的軍團也開過來了,流風軍那邊的兵馬也咬上來了——流風家地兵馬真威風啊,高頭大馬,一式全是騎兵——眼看我們的人越來翹多,近衛旅知道跑不掉了,干脆,就找了個高坡團在那死守,四下全是我們的兵馬密密圍住,聽說帝林大人的軍隊也在趕來,他們是插翅難飛了!”
“帝林也來了!”聽剄這個消息,紫川秀喜出望外,對于這個大哥,他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和相信,帝林來了,那就再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那我們快回去,魔神皇可能就在被包圍的近衛旅里邊!”
“什么!”德昆大吃一驚,隨即,興奮的笑容出現在半獸人臉上。
他摩拳檫掌地嚷嚷道:“大人,這下我們可要好好大干一場了!這么多人圍攻,魔神皇就是三頭六臂也逃不掉了!”
遠東軍被魔神皇沖陣殺將如入無物,德昆一直深以為恥。這下有機會復仇,他興奮得雀躍不已。
說著,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腦門:“大人,忘說了,剛才的道上,我們抓到一個魔族俘虜,很可能是塞內亞貴族。”
“是誰?”
“我們從一輛馬車上逮的,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那馬車裝飾很華貴,肯定是大人物。殿下,我們見識淺薄,沒法分辨此人身份,只有交給您了!”德昆裂開大嘴,眉開眼笑,笑容中藏著幾分狡黠,他轉頭打招呼:“來人,把好東西拿出來獻給大人!”
看著德昆那狡詐的笑容,再看著那扛著大麻袋的兩個半獸人兵,紫川秀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幕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連德昆那狡猾的笑容好象都在哪里見過……
有種強烈的預感,紫川秀喃喃道:“天,接下來該不會是……
麻袋解開了。
卡丹公主清麗依然,她圓睜了清澈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紫川秀,雙眸透明有如水晶。
他望著她,她望著他。就在此刻,時間凝固了,兩人的身形此事猶如雕像,無數的往事如潮水般從身邊涌過,曾經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山盟海誓盟海誓的愛情,生死相許的悲歡離合。
在家國世事變幻的風云大潮中,作為個人的命運是多么地脆弱,即使貴如公主或者執掌一方的將軍,他們的命運不比時代大潮中隨浪漂浮的一根稻草火柴棒重多少。
淪海桑田,世事變幻,往事并不如煙,最終盡化塵埃。造化弄人竟能至如斯。
望著眼前女子清麗的眼睛,紫川秀干咳一聲,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雙眼睛,從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該怎么形容和她之間地關系呢?
亦敵亦友,惺惺相憐,半生知己。
該和她說些什么呢?象老熟人一般若無其事地打個招呼?或者拿出勝利者的威嚴來呵斥她?好象都不合適。
最終,紫川秀只能對著卡丹慢慢地點頭,微笑,笑容里充滿了苦澀。他抽出了背后的洗月刀,橫刀當空平舉。
“失禮了,公主殿下!”
話未落,洗月刀在空中刮過了一道閃電般的弧線劈向卡丹。
德昆驚駭得張大了嘴,叫道:“殿下,不要!贖金很值錢的……
“噌”的一聲脆響,紫川秀已抽刀回鞘。綁著卡丹的繩子寸寸斷裂,紛紛落地。
紫川秀清朗地說:“您自由了,公主殿下。”
卡丹公主專注地凝視著紫川秀,剛才紫川秀揮刀的過程中,她的眼睛根本沒眨,亮麗的眸子里沒有絲毫畏憾。她柔聲說:“私放敵國將領,紫川統領您難道就不害怕軍法?”
紫川秀淡淡說:“你不是將領,我也不怕軍法——誰敢說出去?德昆,你會嗎?”
紫川秀斜眼瞄向旁邊目瞪口呆的半獸人將軍,后者這才醒悟過來,連聲說:“殿下,俺什么都沒看到,俺什么都沒聽到——總之,俺什么都不知道!殿下,俺過那邊看看,您老人家忙吧,不用管我了!”話音未落,象是怕看到什么不該著的東西似的,半獸人將軍一溜煙跑得沒影了。那速度,渾不象一個兩天兩夜沒能合眼休息的人。
望著德昆跑遠了,紫川秀才出聲道:“怎么也想不到會在這里見到你。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我的衛隊被沖散了,道上碰到潰兵,他們槍走了我車上的馬。沒有馬,我也走不掉了。”
“原來如此。”紫川秀這才明白,為什么先撒退的卡丹居然會被后趕來的德昆給俘虜。
他對卡丹說:“事不宜遲,你得馬上出發。追擊的部隊不止我一路,若是你落在文河或者流風軍手上,我很難再救出來。你從俘虜里面挑一些人出來充當護衛,我再給你分一些馬。”
紫川秀轉身吩咐部下:“想辦法找些戰馬過來——沒有?那就叫德昆他們讓一些出來!”
看著紫川秀大聲呵斥那些反應遲鈍的部下,卡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激。但內斂的她并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看著紫川秀忙活著為她準備出發的干糧、淡水和戰馬,在俘虜里挑選合適的人選出來當護衛。
當準備完畢,卡丹又坐回了馬車上,匆匆地見面之后,再次分別又在眼前。
卡丹忽然問道:“阿秀,你可知道我夫君的下落?他是死了,還是被你們活抓了?”
紫川秀一愕:“云淺雪?我不知道……你不是和他一起走的嗎?據我所知,你夫君是與第三軍的葉爾馬一起突圍的。”
“不,我夫君是跟著皇太子卡蘭的部隊一起走地,他們往塔倫城方向撤。父皇也想讓我從塔倫城方向撤退,但我實在不放心父皇,一直留在軍中,直到昨晚全軍總突圍時才跟著大隊一起離開。”
紫川秀皺皺眉,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蹺,但兵荒馬亂的,也不是追究的時候了。他問:“卡丹,你怎么不問令尊的下落呢?”
卡丹臉色一黯:“不必問了,他有機會撒的,但他不肯,說無顏回去。”
紫川秀心頭一喜,臉上卻露出了黯然的表情說:“請節哀,雖然立場不同,但誰都不得不承認,令尊乃蓋世英雄,他求仁得仁,再無所憾。”
卡丹盈盈地登上馬車,轉頭對紫川秀說:“那么,請多保重,秀川統領。”
紫川秀端莊地對她行了一個軍禮:“路上保重,卡丹。”
望著馬車漸漸運去,漸漸消失在太陽升起的地平線上頭,紫川秀神情惆悵。他這才注意到一件事,今天的匆匆會晤中,卡丹竟沒有一個宇提到斯特林。
自己的初戀情人,竟是毀滅魔族王國的元兇巨魁,殺害自己父親和親人的兇手,料想卡丹的心里,也是矛盾得很吧?
云淺雪和卡蘭帶著第三軍和羽林軍從戰場上選走了,但更多的魔族軍隊卻被人類的鐵鉗困住了。蒙那將軍和英木蘭將軍的騎兵軍進展神速,飛插戰場的兩翼,就如兩面鋼鐵城墻,鎖死了魔族逃生向東南逃生的通道。各路人類軍團士氣高漲,突進勇猛,士兵們雖然疲憊,誰都知道,這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了,要獲得戰利品,就得靠現在了。
現在,被包圍的魔族兵已無逃生的希望,塞內亞兵不愧是王國精銳,很多魔族兵都選擇了戰死而不是被俘。被打散的各個魔族團隊和大隊排成大大小小的圓形陣,肩并肩抵抗人類的從四面八方的圍攻。人類則不住地猛攻,把圈子一再壓縮,壓縮,象毒蛇一樣緊緊纏住了魔族。
武器又碰撞起來了,槍在刺,刀在砍,劍在削,砍在肉體和盾牌、盔甲上,乒乒乓乓。一個大圈子被人類打散了,他們又組成十幾個小圈子,大群鐵甲騎兵沖過,一個又一個鹿族組成的圈子被蕩平,魔族兵都被馬蹄踩成了肉泥,直到所有的魔族兵都象一片森林似的紛紛被砍倒,直到最后一個魔族兵被切斷喉嚨之前,戰斗是不會結束的。
流風家士兵臉色發白了,他們很少見到這么殘酷的戰爭,他們喊話保證投降魔族的生命安全,但魔族就象沒聽到一般,依然在不顧死活地抵抗。
這里戰斗的殘酷遠勝于西部邊境戰斗,在紫川家與流風家的作戰中,雙方是允許投降的而且俘虜是有可能被交換或者贖回的。流風家對魔族士兵對自己生命的輕蔑深感震驚。
無論是圍攻者還是被圍攻者,雙方都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因為魔族知道,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犯下深重的罪行,雙手血腥,即使投降了,人類不可能放過他們的。被包圍的魔族兵很少投降,即使最后防御圈被完全擊碎,即使單身一人的魔族兵也不愿向勝利者屈膝,而是選擇了戰死。
蒙那將軍說:“他們不是人,全是野獸。我們是在與餓急的狼群交手!”
對于魔族王國來說,這是遭遇大難崩潰的一天,但也是王國戰士展現勇氣,最輝煌光榮的一天。
最激烈地戰斗依然是在遠東軍的防線周圍,近衛旅被包圍在燭地。
流風軍是第一次與近衛旅交手,先前,他們對這種巨大而強悍的生物一無所知。輕騎兵們依然想用往常慣用的戰術——近身沖刺騎射擾亂然后再突進破陣——他們吃了大虧。
輕騎兵所挾帶的獵弓對裝甲獸只當是撓癢,突進的輕騎沖不破裝甲獸的陣列。裝甲獸雙手一揮,重達八十斤的鐵錘橫橫打來,竟有騎兵連人帶馬給打飛出五六米。渾身骨骼斷裂五臟破裂而死的。
從包圍開始,突圍和反突圍的戰斗就一直沒停過,那些野蠻而強壯的裝甲獸不停地沖撞人類的防線,被他們撞死踩死地流風軍和紫川軍士兵尸體堆成了一座小山。
親眼目睹這這一場景,第一次見到這種刀槍不入火力大無窮的怪物,流風家將領們無不膽戰心驚。
英木蘭驚嘆道:“那是什么怪物?我們面前的不是恐龍吧?”
流風霜則向文河問道:“能與這樣的敵人激戰兩天兩夜,貴軍真是了不起。不知貴軍是用什么方法抵御這些怪物的?能否向我們傳授一點經驗?”
文河臉色發白,斯特林卻是臉色發青,這時他才感到了自己地自私。自己租暴地向紫川秀下了簡單的命令:“死守!”甚至還以軍法審判相威脅——現在回想起來,世間之自私殘酷無過于此!即便強駑之未的裝甲獸依然有這么恐怖的威力,自己要紫川秀獨力抵抗全盛時的近衛旅和魔神皇,那簡直就是要他去送死!他至今還想不明白,武器簡陋兵力單薄的半獸人兵,到底是怎么跟這些怪物戰斗的?那是真正的血肉山河,以死堅守!
但即便再來一次,自己別無他法,依然要向紫川秀下達這個命令:“死守!”若不是紫川秀拖住了近衛旅主力,這數萬恐怖的怪物投入正面戰場的話,自己未必能堅持到流風軍抵達。
戰爭之殘酷就在于此,他使人變得粗暴而殘酷,鐵石心腸,除勝利外,所有的犧牲和鮮血統統不在考慮范圍。
他向流風家將領解釋:“諸位,先前與近衛旅交戰的并非東南軍部隊,而是紫川秀大人統率的遠東勁旅。”
“原來是遠東軍!”流風軍將軍們發出了驚嘆的感慨:“紫川家在遠東竟還有這么強大的軍團!”在以往與紫川家的戰斗中,紫川家很少把遠東軍調過來對付自己,對流風家來說,那支從蠻荒之地戰長起來的強大軍團始終蒙有一層神秘的面紗。
想想,能硬憾裝甲獸的軍隊,那是多么恐怖的實力:不少人都在憂慮,雖然與紫川家如今和好了,但國與國之間關系歷來變幻莫測,若哪天紫川家一翻臉,真的從遠東調來軍隊的話,那流風家就麻煩了。
雖然人類已經取得了全面的絕對優勢,但依然對那兩萬結陣堅守的近衛旅束手元策。硬攻不是不可以,但那要意味著付出巨大的傷亡。
天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把這些怪物給消滅掉,尤其斯特林手上的都是傷亡慘重的疲兵,士兵們倒在地上就能枕著死尸立即睡著的。
比起紫川軍來,流風軍的傷亡倒是微乎其微,但第一次進攻近衛旅受挫后,流風軍立即謹慎起來。斯特林去找流風霜商議協同進攻的事,別的事都好商量,只是談到進攻,流風霜露出了神秘的含蓄笑容,回絕得又干脆又利索:“我軍長連跋涉,勞累不堪,不宜立即投入戰斗。斯特林大人,貴部若要進攻,我愿為閣下掠陣,助威吶喊!”
斯特林一陣氣悶,流風霜只差沒說:“斯特林你只管上吧,我精神上鼓勵你!”
他正在頭疼時候,一個消息傳來了:“帝都軍團已經抵達!帝林監察長大人到了!”
七八四年十一月十四日,清晨,天空灰沉沉的,彤云密布,一場雪眼看就要下來。
一隊身著黑色披風的騎兵和輻重車隊穿梭在巴丹平原,這個剛剛經過激戰的戰場,騎兵和車隊穿行于尸積如山的坡地和平原,兩軍戰士的尸骸之多,塞滿了道路,以至車隊前面不得不派出人專門將尸骸和雜物撤離道路。空氣中蕩漾著濃郁的血腥哮,熏人欲嘔。大群的禿鷙在戰場各處飛舞著,發出嘈雜的怪叫聲。
“大人,東南軍主營已東移,斯特林大人派人傳話了,說就在前方迎接您。”
“不必了。”長身玉立的俊美將軍淡淡道:“戰事正緊,這時候就不必搞那些繁丈瑣節了。告訴東南軍的聯系官,我直接到前線與斯特林會合就是。”
侍衛官領命正要去傳達,忽見前面奔來了一路兵馬。看見兵馬上方飄揚的東南軍主帥旗,他失聲遵:“大人,斯特林將軍已經來了!”
帝林臉上動容,策馬奔出。果然,那路兵馬前頭那個熟悉的身影,卻不正是斯特林!
兩人都是飛快地奔近來,同時翻身下馬。自從三月間,斯特林出任東南軍統領,兩人就再不曾見過面。在這戰亂歲月,斯特林指揮東南軍,帝林堅守帝都,二人都是執掌一方重鎮的人物,早養戰了矜持沉穩的習性,平閑生死事都不再動心了。唯有在自己久不曾見的生死兄弟面前,那份真性情才會流露。
兩人對視,都是心潮澎湃,激動萬分。依照軍中規矩,斯特林先端正地向帝林敬了一個軍禮,帝林微笑著回禮,兩人的笑容中都隱隱藏著淚光。
“寧殿下很關心這邊,催我過來看,其實,斯特林你坐鎮,我是壓根不擔心的,除了大獲全勝,還能有別的結局嗎?但殿下催得緊,沒辦法,呵呵,大哥我就厚著臉皮跑這么一趟了,拿到點捷報消息,也好回去給殿下報功沾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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