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朋什么也沒做!
當戰鼓隆隆響起之后,山坳谷里便亂成了一鍋粥。
雷緒這些兵馬,并非都是當年的黃巾軍組成。事實上,從黃巾軍失利,全軍潰散之后,雷緒帶著殘兵敗將,輾轉奔波,先后投靠過多支人馬,其中也包桔被曹棕并走的青州黃巾,昔日的部下,幾乎死傷殆盡。手里的三百人,還是從青州潰敗下來,收攏的殘兵敗將。
烏合之眾!
這是曹朋對這支人馬的評價。
當戰鼓響起后,一切就全都亂套了……甚至包括雷緒,也有些慌了手腳。
如果當時他留在山坳谷,也許還能穩定軍心。可他一出去,也就使得這些賊軍失去了束縛。
曹朋王買帶著人,溜進谷內。
他們很快便找到了賊人屯放馬匹的洞窟。
洞窟外面,并沒有兵馬守衛。所以一行人很輕松的便溜進洞中。
這年月,精兵難求,精銳的騎軍,就更難得。別看雷緒搶來了一百多匹戰馬,實際上手里并沒有多少人擅長騎戰。要馬的原因,其實還是為了代步。隨著曹操在豫州慚漸站穩腳跟,并派出夏侯淵出鎮陳留,雷緒等人的活動空間,也就隨之變得越來越小,甚至舉步維艱。
這個時候,雷緒偵動了離開陳留的心思。
他己有了去處!
只等胡班這最后一票做完,他就會開始行動……
別以為他對周倉那么親熱,真就是袍澤之情。更多的原因,還是雷緒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他覺得,周倉劫走了衛家的財貨,必然會驚動夏侯淵。
嘴巴上說著要掩護周倉,心里面已做好了打算,讓周倉去吸引夏侯淵的注意力。而后依照原計劃,強攻雍丘,襲掠一番之后,迅速撤離陳留郡。等夏侯淵反應過來時,他已遠在千里之外。
只不過雷緒沒才想到,他在算計周倉的時候,有人也在暗中算計他!
屯馬的洞窟里,守衛很松懈。
五六個馬夫被外面的喧嘩騷亂聲驚醒,迷迷糊糊的起身探頭出來。
“鬼啊!”
一個馬夫看見曹朋等人,嚇了一跳。
原來,曹朋在潛伏的時候,讓所有人把泥水涂抹在臉上。
光線昏暗,他們一個個臉上又黑漆漆的,看上去格外恐怖。王買不等馬夫喊出第二句,沖上去手起刀落,就把對方劈翻在地。隨著曹朋的那些扈從,也沒有猶豫,沖上前去。馬夫們甚至都沒有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便一個個被王買等人,砍翻倒在了血泊中。
從頭到尾,曹朋根本就沒有動手!
不是他不想動手,而是來不及動手……
王買這幫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在經歷過夕陽聚和九女城連番搏殺之后,王買殺起人來,甚至比曹朋還要兇狠。那一刀下去,快準狠,刀刀斃命,進退之間,伊然巳有了那么一股子駭人的殺氣。
殺氣這東西,聽上去很虛,但卻又真實的存在。
或者說,殺氣是一種氣質…沒殺過人,沒有在生死間歷練過,就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氣質。
這東西不是能練出來的玩意兒。
典滿和許儀的身手,都高于王買。可如果臨陣搏殺,勝負尚在兩可之間。
王買解決了那些馬夫之后,便朝著曹朋看了過去。曹朋點點頭,向王買做了一個手勢!
“把馬都趕出去!”
王買立刻下令,順手從洞壁上,抄起一支火把。
十名扈從連忙開始行動,把那些戰馬的僵繩全都解開丵,同時向洞窟外驅趕。
“我們撤!”
曹朋一招手,就往外走。
扈從們急忙跟隨,王買走在最后,順手將火把,丟在了草垛子上。
干草遇到火焰,迅速燃燒起來。而那些戰馬看到火光,頓時驚慌失措,嘶鳴著往山洞外沖去。
這時候,曹朋等人已經和典滿夏侯蘭匯合一處。
“情況如何?”
“一切正常……”
“盡快找到周叔和胡班,然后咱們找地方藏起來。”
火起來了,官軍也到了!
對于曹朋來說,他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夏侯淵再不能解決雷緒,那他可就不是夏侯淵了。所以,曹朋很放心,甚至一點負擔都沒有。只是,這么大的山坳谷,這么多的洞窟,想要找到周倉,可不容易。
曹朋一路上好幾撥賊人相遇,索性對方都是三三兩兩。
典滿手戟飛出,輕松的ko掉了對方。遇到大批賊人,曹朋等人也不硬拼,早早的躲閃開去。
“阿福!”
曹朋忽聽有人喊他的名字。
抬頭看去,見周倉帶著胡班,從一間石室中探頭出來。
“這邊。”
周倉一身血污,長刀上更滴著血珠子。
胡班臉色蒼白如紙,緊跟在周倉身后,渾身發抖。
他,只是高陽亭的一個閑漢,偷雞摸狗倒是一把好手,可要說起殺人,胡班甚至比不上鄧稷。
“周叔,你那邊如何?”
曹朋連忙跑過去,在周倉身邊停下。
目光從周倉的身側越過,只見那石室里,橫七豎八倒著七八具死尸,顯然都是周倉的杰作。
“以為派幾個毛賊,就能把我看住!”
周倉冷笑一聲,“雷子建,也太小看了我。”
“先進屋再說。”
曹朋見周倉和胡班沒事,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他們才進入石室,王買典滿隨后跟上,周倉和夏侯蘭,在石室門口警戒。
清點了一下人數,沒有什么傷亡。
山坳谷中,已亂成了一片賊人們奔走逃命,呼號不止。
一匹匹戰馬,瘋了似地往山坳谷外面沖去,使得那坳谷出口,一下子也變得混亂不堪,擠成一片。
戰鼓聲,越來越近!
官軍的喊殺聲,隱隱約約傳來。
曹朋突然笑著說:“胡班,這一下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什么?”
“高陽亭……至少不會再有賊寇襲掠。你偷馬的事情,也可以有個交代,就說你發現了賊人蹤跡,為維護高陽亭安危,不得已委曲求全,混入其中。所為的,就是等一個機會、將賊人一網打盡。”
“啊?”
胡班一怔,才些發懵。
原來,這道理可以這么講的嗎?
“在兵法上,你這個就叫做死間!”
“死間?”
“就算是雷緒被抓,也休想拖你下水。”
曹朋說話間,透著一股子風輕云淡的氣質。
石室外面的混亂,似乎和他沒有半點關聯。也正是這種氣質,讓本來有些壓抑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典滿笑道:“如此說來,這夯貨不僅沒罪,還立了大功。”
曹朋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走向了石室門口。
胡班此刻,整個人如墮夢中。好半天,他才清醒過來,結結巴巴的說:“我,立功了嗎?”
夏侯淵此次帶來的兵馬并不多,只有八百人。
但這八百人,卻是他麾下最為精銳的悍卒。并非陳留沒有精兵,而是因為夏侯淵不能輕舉妄動。
一股小小的賊寇,根本不值得他費太多心思。
如果不是許儀請他幫忙,夏候淵也未必會理財雷緒。真正讓夏侯淵決意出兵的,還是許儀告訴他,雷緒準備洗劫雍丘,而后逃離陳留郡。夏侯淵身為陳留郡太守,斷然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如果雍丘真的被雷緒洗劫,那將來他在曹操的跟前,可就有些不太好說話了!
官軍,并沒有冒然出擊。
而是在隆隆戰鼓聲中,向賊寇的藏身處推移。
一群烏合之眾,又怎是這八百銳士的對手。一路殺過來,賊寇幾乎是兵敗如山倒。
雷緒顧此失彼,也沒有及時指揮手下抵抗。于是這些賊寇,就好像是群龍無首。除了一開始抵抗了一下后,便再也無心交鋒。所有人,聞戰鼓聲便倉皇而退,哪里還敢和官軍正面交鋒……
“阿福,快看!”
周倉突然向外一指。
順著周倉手指的方向,曹朋看到一行人,狼狽的跑進了山坳谷內。
“那個矮個子,就是雷緒!”
曹朋眼晴不由得一瞇,閃過一抹精光。
雷緒和薛州有聯系,而薛州又是廣陵大盜,出了名的海賊。
海西的混亂,與薛州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鄧稷如果想要在海西立足,肯定要和薛州交鋒。
那么,鄧稷就面臨一個難題。
薛州的背后,是不是還藏著什么人呢?
也許,可以從雷緒的身上,找到線索……
想到這里,曹朋輕輕拽出了鋼刀。
“跟著雷緒!”
“嗯?”
“我想從這家伙身上,打聽一下薛州的情況。”
周倉和夏侯蘭,頓時露出了然之色。
曹朋扭頭對王買說:“三哥,虎頭哥,你們留在這里,等候夏侯將軍到來。”
“你要去哪兒?”
“我和周叔,去辦點事情。”
“王買立剩道:“我也去!”
“虎頭哥,你們都留在這里,不要輕舉妄動。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事……有周叔和夏侯在,足以頂的上千軍萬馬。三哥,你也別亂動。咱們勝券在握,這時候若有傷亡,得不償失。”
“可是……”
曹朋臉一沉,“你們答應過我,一切聽從我的調遣,這是命令!”
王買和典滿還想要爭辯,可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應諾遵命。
曹朋三人相視一眼后,閃身就沖出了石室。王買和典滿立刻占住大門兩邊的位子,向外觀瞧。
“老七,阿福這是搞什么鬼?”
典滿有點不高興。
好不容易遇到戰事,居然沒有施展身手的機會。
那些賊人太弱,讓他提不起半點興趣。
王買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阿福一向謀后而動,他既然這么說,肯定是有特殊緣由。”
“要不,咱們偷偷跟過去?”
“不行…”王買連忙招手,“阿福不是說了,咱們這么多人,容易出事。”
“可是……”
“三哥,既然咱們都答應下來,就別亂來。
阿福那家伙的性子,你可能還不是太了解。表面上看著柔弱,可是心里面卻存著一頭猛虎。
如果因為這件事把他惹怒了,他敢和你翻臉,甚至把你趕回許都……你別笑,我是說真的。當年在中陽鎮的時候,他身子骨遠不如現在,可是因為有人欺負了他娘親。他帶著我在那人家周圍轉了很久,我問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說……結果,當晚他摸到那人家里,殺了那人。”
典滿,不由得沉默了。
片刻后,他輕聲道:“外面賊人那么多,萬一……我是擔心,阿福他們寡不敵眾。”
“這個……”
王買一聽,也露出了沉吟之色。
“那你說怎么辦?”
“咱們偷偷跟著他!”典滿回頭看了一眼胡班和那些扈從,壓低聲音道:“就咱們兩個過去,別讓阿福知道。如果阿福他們沒有事,咱們就不露面。萬一……咱們也可以幫得上忙。”
王買不由得有心動了!
他也有點不放心,只是剛才曹朋說的聲色俱厲,王買習慣性的,點頭應承。
可典滿說的也很有道理。
萬一阿福他們遇到了危險,或者發生了意外。自己回去,又怎么和曹汲夫婦,鄧稷夫婦交代呢?
“咱們只跟著,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動手。”
典滿頓時咧開大嘴笑了,“那是當然,我也怕……呸,我是他三哥,我才不怕這個家伙呢!”
曹朋周倉和夏侯蘭,跟著雷緒等人,走進了石窟大廳。
“大帥,官軍己經臨近,咱們怎么辦?”
只聽到一個賊寇,驚恐不安的詢問。
雷緒沉默了一會兒,“咱們馬上離開這里。”
“那外面的兄弟,怎么辦?”
“這時候,那頓得上他們……讓他們阻攔一下官軍也好,正可為咱們爭取一些時間。趕快收拾一下,把那些方便攜帶,而且值錢的東西帶上……雷芳,去把那些衣甲取來。咱們換上官軍衣甲,趁亂逃離出去!大家都快點,若被人發現了,咱們想走,可沒那么容易了!”
親隨們,立刻分頭行事。
就見那名叫雷芳的賊人,帶著兩個人,從大廳的角落里抬出一個箱子。
打開來,里面盡是官軍的甲胄。想必是雷緒之前得來的東西,雷芳拿出一套,遞給了雷緒。
雷緒也不推辭,立刻換上衣甲。
而后,就見他從石榻上翻出一個匣子來,用布包裹好,往肩上一背。
“雷芳,都準備好了嗎?”
“大帥,都準備好了!”
“咱們走!”
雷緒做起事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至于那些手下的賊人,在他眼中,根本不值得關注。
一行人匆匆往外走,曹朋和周倉、夏侯蘭對觀了一眼之后,周倉和夏侯蘭,不約而同的朝他點點頭。
“雷緒,你這一身打扮,莫不是要投靠官軍嗎?”
周倉閃身從暗處出來,攔住了雷緒等人的去路。
雷緒先是一驚,待看清楚了是周倉,他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猙獰之色。
“周倉!”
他大聲吼道:“我與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害我?”
周倉哈哈大笑,“雷緒,大丈夫當生于世上,當憑掌中刀,建不世功業,焉能一輩子從賊。”
“你什么意思?”
“呵,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想向你借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雷緒顯然是個能屈能伸的家伙,而且很清楚眼前的局勢,并不適合與周倉糾纏。
周倉笑道:“我欲借爾頂上人頭,獻于我家公子。”
雷緒聞聽一怔。
聽周全的口氣,似乎是投靠了什么大人物!說不定,還是哪家高門大閥的子弟。不過他這時候也無心計較這些,咬牙切齒道:“周倉,敢如此欺我?莫不是以為,我雷緒好欺負嗎?”
“好不好欺負,打過再說……把你人頭,給我拿來。”
周倉大吼一聲,踏步沖向前去。
雷緒則厲聲喝道:“殺了他!”
雷芳二話不說,帶著人就向周倉撲來。就在這時候,從暗影處猛然竄出一道人影,夏侯蘭擰槍撲出,丈二銀槍在他手里,滴溜溜一轉,呼的就刺向雷芳。雷芳也沒有想到,周倉居然還有幫手。胡班的本事他知道,根本不足為慮。所以他也沒有在意,反手一刀劈了出去。
“雷芳,小心!”
雷緒連忙高聲叫喊,可是……他喊得還是晚了!
夏侯蘭的身手,如今比之周倉,也僅僅是差了一籌而已。
而且,他的槍也長,力道也足。和雷芳手中大刀交擊,鐺的一聲,就把雷芳的刀崩到一邊。
銀槍微微一頓,旋即兇狠刺出。
雷芳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撤步后退,想要閃躲過去。
好一個夏侯蘭,腳步突然靈動起來,猛然一個加速,同時一步踏出后,原本雙手緊握的銀槍,突然單手握住。身體向前一探,一只腳落地,另一只腳翹起,這銀槍的長度陡然增加。
說時遲,那時快,雷芳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噗的一聲,大槍穿透了雷芳的胸膛。夏侯蘭不慌不忙,一個滑步,另一只手復又蓬的握住了槍桿。按著他的招數,雙手合陰陽把,甩掉雷芳的尸體,便可以繼續戰斗。也就在這時,雷緒突然動了。只見他拔出吳鉤,雙手握劍,腳下邁出小碎步,步伐不大,速度卻是飛快。
“還我兄弟命來!”
雷緒說著話,猛然墊步竄出,吳鉤兇狠的向夏侯蘭斬去。
可就在他出劍的一剎那間,眼角余光有人影一閃,緊跟著一股森冷的寒意,自他腦后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