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飛冥的眼睛瞇了起來,從眼角透露出一道閃光。
現在他饒有興致所面對的,已經不再是風子岳臨陣突破,進入宇宙演化之境這個令人吃驚的事實,如今他的目標,已經轉向了風子岳的劍法本身。
不錯,是因為這劍法絕高的起點,才帶動著風子岳的境界提升。
以鴻飛冥老辣的眼光,自然也能夠看得清楚,風子岳的這一劍,并不完善。
但盡管不完善,這一劍的力量,卻依然是非同小可。
因為,他能夠隱隱感受到劍氣之中,讓人感到戰栗的本源力量。
怎么可能?
在這個蠻荒的世界之上,怎么有人能夠領悟到這種層次的力量?即使是曾經見過、感受過這種力量的自己,也一直都未曾能夠體悟這這力量的使用。
千年苦修,到現在也不過只是破虛巔峰,在這個境界之上,甚至連那一種力量的皮毛都摸不到。
紫微宗中人,雖然是術法高手,但是再借他們一千年,也不可能能夠體悟超越破虛的力量——這個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鴻飛冥心中一亂,劍法竟然也是漸趨散亂。
百骨銷金劍法的劍光,竟然是被風子岳的劍神訣第七式,從中截斷,一時之間,消散無形
鴻飛冥只覺得一道森寒劍氣,撲面而來,心中一凜,飛身而退。
他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驚駭之色,口中怒叱,手中的魚腸破金劍霍然綻放出入鮮花盛開一般的劍光,只見半空之中,金花亂墜,勉勉強強抵擋住了風子岳劍氣的追襲。
雖然金花一落,便即粉碎,但這金花繁復,一直落個不停,一時之間,生滅無常,倒是暫時突破不得。
風子岳眉頭一皺,劍光愈發凌厲。
“這人的劍意古拙,倒是與東溟大陸之上,大不相同……”
白猿和碧絲,難得的觀點一致。
碧絲身為鑄劍世家,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成名大大小小的劍客,她也不知道見過多少;而白猿更是當年神獸,隨著三全真人,走遍天下。
連它都說這人的劍法古拙,那就是承認認不出來的意思,這鴻飛冥的來歷,確實是讓人生疑。
數千年前,白猿隨著三全真人來此隱龍傳承之地的時候,尚無星月圣地,也沒有通天巨塔,這里只有一些寥落的小村落。
說在一兩千年之內,出現城池和武林高手,倒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這么一段短暫的時間,出現破虛巔峰高手,實在一件令人咋舌之事——要知道,這隱龍傳承之地,沒有任何的武學根基,雖然土著之人的身軀力量,甚是強壯,但當時連一個武者都沒有。
最初的武學源流,還是白猿覺得好玩,傳了些功夫給他們。
但這鴻飛冥橫空出世,拔擢至破虛巔峰之境,甚至身邊還圍繞著數位破虛高手,建立圣地和通天巨塔,在這一窮二白的荒蕪之地,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跡。
這人當真是這隱龍傳承之地的土著么?
白猿心中,已是起了懷疑之意。
風子岳如今心中卻是一片空明,他身隨劍意而行,推動著不完整的劍神訣第七式,努力將之補全,而身體內部的小天地,卻是轟轟烈烈,處于變化之中。
天地初分之后,宇宙演化的進程終于開始
最初,日月星辰現于天空之中。
光芒大盛。
即使是身體之中,也能感覺到一種溫暖之意。
這種創世之感,推動著風子岳的精神,讓他手上劍意,發揮得淋漓盡致。
鴻飛冥的面色,越來越蒼白,但雙目之中,卻有一種隱含的驚喜之色。
對手對劍道的理解,更是遠遠在自己之上——原本開始宇宙演化,必然不能分心旁騖,稍有差池,就是體內小天地崩毀的局面,到那時候,就如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但這小子卻是不同,他的宇宙演化,雖然紛繁,卻是絲毫不亂,完全以手上劍意,引導而行,這樣的話,只要他的劍意不亂,體內小天地的發展,也就自然不亂,沒有崩毀之虞。
也就是說,他以這超越破虛的劍法,將自己逼得狼狽不堪,于此同時,還借著這劍法,提升自身,這種好事,一般武者,連想都不敢想。
這人是妖怪么?
或者說,他也是來自……
鴻飛冥心中一凜,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鮮血,劍光更勝,將萬載散花劍法,發動到了極致,只見漫天光幕,光幕之中,金花盛開,浩大之至,雖然在風子岳的劍光之下,如摧枯拉朽,但要完全突破這厚重的花墻,還要花上一段時間。
鴻飛冥也終于有了些喘息的時間,他隔著花墻,緊緊地盯著風子岳。
“你……“
他猶豫一陣,卻不知如何開口。
“你是從何處而來?”
在風子岳的劍光,挑開那厚重花墻之前,他又揮舞劍光,在花墻之后,構筑了七道白虹,各種精妙劍法,層出不窮,讓風子岳也是目不暇接。
這個問題,鴻飛冥剛剛已經問過一次。
風子岳也回答過一次。
他當時并沒有多說,只說自己來自紫微宗而已——表明態度,為了取隱龍傳承而來,僅此而已。
但鴻飛冥現在這個問題,顯然是在問他的來歷。
是對風子岳的劍法源流,起了好奇之心。
風子岳怔了一怔,并不是因為鴻飛冥的問題,而是因為他的語氣。
第一次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鴻飛冥云淡風輕,語氣甚是冷漠,好像不過就是象征性地問上一問而已。
但這一次的語氣,卻是大不相同,就好像是包含著渴望、恐懼、驚喜、憂慮和期盼種種復雜的情緒。
他是在期待著風子岳的答案。
看來,在他心目之中,已經有了期待。
可惜——風子岳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定然不會讓這人滿意。
“我并非東溟大陸之人,乃是來自海外,滄海大陸。”
在風子岳說前半句的時候,鴻飛冥的眼睛突然睜大,露出奇怪的神情,但在風子岳把話講完的時候,卻是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
雖然在這與世隔絕的隱龍傳承之地,但對于天外世界東溟大陸,由于時常有紫微宗的弟子進入,鴻飛冥也是甚為了解。
當風子岳說他并非東溟大陸之人,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但當風子岳說他是來自海外的時候,他卻是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果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兩人的劍光,仍然是在糾纏之中,但是鴻飛冥卻好像突然失去了斗志一般。
漫天花墻,七道白虹,這樣的絕世劍法,似乎都變得有氣無力。
“想不到你這蠻荒之地之人,竟然也能夠懂得這劍法真意,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今日之敗,只怕也是我命中注定之事……”
很明顯,漫天花墻也好,七道白虹也好,這樣的劍法,遠不足以阻擋風子岳的劍光。
這充滿著更強大力量的劍氣,必然會收割他的生命——尤其在鴻飛冥已經全然沒有斗志的情形之下。
漫天花墻已破,只剩下七道白虹,也就是他獨得之秘的七虹劍法,在苦苦支撐。
“我大限將至,卻始終突破不了這境界,本想今生今世,再也無望見到這絕世之力,沒想到今日竟然是要死在這樣的劍下,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鴻飛冥的七竅之中,忽然一起溢出鮮血,風子岳的劍光,雖然還未能傷到他,但那劍氣的壓迫感,卻已經是造成了致命的傷害
風子岳心中一動,但也知道如今是生死相搏,絕無容情之理。
他的劍光一送,已然絞碎那七道白虹,刺入了鴻飛冥的胸口
一代劍客,死于劍下,求仁得仁
鴻飛冥哈哈大笑,口鼻之中,不斷地溢出鮮血。
“死得其所,也何其壯哉,可惜,我身死之后,琉璃之心,卻是不能返鄉,唯一一點遺憾就在此處……”
風子岳這一劍之下,已經是斷了他的生機,雖然這等破虛高手,神魂強大,要過許久才會散去,但無寄托之物,也很快就會消逝。
“琉璃之心”
白猿忽然驚呼,“他……他是星外之人”
“什么?”
風子岳怔了一怔,霍然明白了白猿的意思。
當初他在天武大陸,獲得的星河浮槎的前主人,就是星外之人,不知來自何處,自稱是無垠星空來客,駕駛星河浮槎,降落于天外世界,這在許多人口中,還在口口相傳,不過真的見過星外之人的,卻是沒有幾個。
他們與普通人一般無二,無法分辨。
不過,最大的區別,卻是他們死亡之后,都會留下一枚琉璃之心。
或光潔,或斑駁,視乎這人的修為而定。
對于破虛高手來說,死后連尸體都不得保存,但這琉璃之心,卻是仍然會留存。
想不到這鴻飛冥,竟然也是星外之人
這倒是解釋了為什么,他的武功如此之高,而在隱龍傳承這個小小的地方,竟然能有如此超卓的武學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