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號的水桶和山泉之間,在鍋碗瓢盆和浪費飯粒之間,化身為古升的骨圣,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在無為劍派度過了三個月。這三個月里,他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節奏,他身著粗布青衣,吃著簡陋的食物,進行著辛勤的勞動,已經完全從魔道第一人,變成了一個無為劍派的仆役。唯一和大家不合節拍的是他經常打盹,也就是迷糊。古升與世無爭、與人無執,雖然寡言少語,但是也沒有和大家隔絕。時間長了就有了一個外號:古迷糊。因為他時常不知不覺之間就睡著了!
有一次在挑水的路上,他竟然一邊走一邊發出了鼾聲!自那以后,陸濤帶頭,古迷糊這個外號就流傳開了。
朱無照倒成了他最親近的人,這個家伙的父親是經商的,據說產業很大,山下的整個大陸,都有他們家店鋪的分號。他也耳濡目染,繼承了老父衣缽——正如他自己所說的,決不做虧本的買賣!沒有便宜可占的事情,絕不會去做。
九現道長也不能天天往仆役住的地方跑,只能偶爾使上一個隱形咒去看一下,或者把負責管理仆役的未明叫來問一下。第一次較未明去的時候,未明著實激動了一陣子,還以為掌門師祖招自己要傳授什么高深的法訣,自己終于熬出頭了。可是回來以后消沉了好幾天,不過沒有幾天就又恢復了,依舊每天勤勤懇懇的做著早課和晚課。骨圣也看出來了,未明體內,根本存留不住真力,任何天地元氣,最算是再龐大,也不可能在他這樣的體制內存留,頂多只是“到此一游”。
九現道長得到的回報讓他很吃驚,甚至他有些不相信,但是自從他自己不動聲色地去看了一次,發現古升的確是在做飯的時候,蒸著一鍋米飯不知不覺地就在灶臺旁睡著了之后,他也確信,古升真的成了一個瞌睡蟲!
顧無息接到了報告,拈著自己的胡子想了半天,突然樂了:“罷了罷了!始祖賜給我們一個迷糊的不是俊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任其自然吧……”從此以后,古升再也沒有得到掌門的特殊照顧。
桌子上擺著兩摞銅錢,每一摞都有十幾枚,在兩摞銅錢只見,有一只小螞蟻。小螞蟻左右搖擺著腦袋,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爬去。桌子周圍坐了一圈人,屏息凝視,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桌面上的小螞蟻。這么多人的目光注視之下,螞蟻似乎都不會走路了,竟然爬在那里,只是兩個觸角晃來晃去,卻一步也沒有往前爬。
坐在最前面,也是最緊張的兩人,就是朱無照和陸濤。古升此刻,早已經在床沿上坐著迷糊了起來。他這種睡眠者得很奇怪,聽不到很多人說的話,也不會注意到什么事情,但是真的重要話,重要的事情,一個也沒拉下,他全知道。
朱無照亮眼瞪出了血絲,對這螞蟻嘴唇微動,似要施展什么詛咒。他這樣一番作為,果然有了成效,小螞蟻突然開動起來,低著腦袋筆直的沖了過去,不過卻不是沖他這邊,而是沖著陸濤那邊跑了過去。
朱無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陸濤神色之間掩不住的喜悅。終于下螞蟻的觸角碰到了陸濤那邊的那一摞銅錢上,陸濤一聲歡呼:“我又贏了!”伸出大手在桌子上一掃,桌面上的兩摞銅錢,都掉進了他的懷里。原來是一場賭局。
這些仆役也有自己的工錢,在這里干活,雖然不必在山下的酒樓之中拿得多,可也少不到哪去。修道之人尤其是像無為劍派這樣的門牌,還是有些胸懷的。這些仆役未必都能夠成為門下之人,所以它們的勞作,也都是有代價的,一旦不能被選中,見來下山也不至于衣食無著。
下山之人在凡界的武林之中,都已經是絕頂高手了,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有泄露之人,自然會有修真界的師門出面處理。
至于無為劍派怎么會有這么錢支付他們工錢,這個嗎,每過一段時間,派中就會有一些師叔出外云游,撿那些屢有善行,又疾病纏身的富商大賈、王孫貴族之類的顯一下神通,醫好他們的病,自然就少不了酬謝。所以無為劍派偌大一個劍派的開銷,才不至于吃緊。
這些仆役拿了錢也沒用,怎得被迫下山,早已是一方高手,還擔心沒有飯吃?因此平時也都隨便花銷,在上上也沒什么花錢的地方,于是就開了這么一個賭局。
朱無照已經連輸十二把,積蓄全都輸光了。他看著快樂的陸濤,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陸師兄,先借我一點行不行?”陸濤一翻白眼:“不行!”朱無照很不好意思:“可是,沒錢了我怎么買酒,你知道……”朱無照是無酒不歡,過一段時間就會偷偷下山買酒。
陸濤說道:“沒錢了你可以再贏回來呀。”朱無照苦著臉:“我連在賭一把的本錢都沒有了。”“誰說沒有?”陸濤提醒他:“你不是還有一枚挪移玉符嗎?”朱無照頓覺為難:“這……”
陸濤眼皮子一抬:“不賭了,那算了。”朱無照連忙拉住他:“賭,賭!老子豁出去了!”他一狠心,拿出那枚潔白的玉符,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當多少錢?”
這一下子把眾人難住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吱聲。這樣一枚稀罕的玉符值多少錢,可沒個準。陸濤想了想,一咬牙說道:“一百文!”朱無照鼻孔里哼了一聲,又把玉符拿回來了。陸濤馬上說道:“兩百文!”“四百文,一分不少,要不然拉倒!”
“好!四百文就四百文!”陸濤看來是極想得到那枚玉符,一咬牙把自己的全部家當押了上去。“你等我一下。”他飛奔出去,從自己的床下面把平日里積攢的兩百文拿出去,加上今天贏得兩百文,正好四百文。
呼啦一下子,叮叮當當的四百枚銅錢撂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小堆。就在朱無照把玉符放在桌子上的時候,他胳膊肘一拐,哐當一下撞翻了桌子上的一只水碗,滿滿的一碗水全部灑在了桌子上,流的到處都是,銅錢也被弄濕了。
朱無照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陸師兄……”陸濤大怒:“這是誰放在這里,剛才還沒有呢……”朱無照說道:“沒關系,把桌子擦干,我們馬上開始。”“不行!”陸濤說道:“等我把銅錢曬干。”“不用了,濕了就濕了,不礙的。”可是陸濤卻堅持:“不行!”他一定要曬干了銅錢再開始。朱無照斜著眼睛看著他:“師兄,干的濕的不都一樣是銅錢嗎,怎么有什么不一樣嘛?”陸濤神色不自然起來:“哪有什么不一樣……”他勉強地說道:“那好吧,你說開始就開始吧。”
馬上有師弟捉來一只螞蟻,放在那一堆銅錢和玉符之間,螞蟻轉了兩圈,一頭撞向了玉符!朱無照一聲歡呼跳了起來:“哈哈,我贏了!”陸濤臉色難看之極,本來想贏了他的玉符,卻沒想到把自己的老本也搭了進去。
他怒氣沖沖的踢開椅子走出去,朱無照在后面得意的哈哈大笑。
一只到下午,朱無照想起來早上的賭局,還忍不住咧嘴一笑。他伸手撞了一下旁邊眼看就要睡著了的古升:“你知道為什么我能贏?”古升打了一個哈欠搖搖頭。朱無照說:“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可不要和旁人說。”古升點點頭,這一點頭,眼看小雞啄米,腦袋越來越低,馬上就有要睡過去了。朱無照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精神點!你知道為什么陸濤開始一直能贏?因為他最底下的那一枚銅錢,是抹了蜜糖的,所以螞蟻總是爬過去。我不是不知道,故意讓他贏,最后才用玉符陰了他一把,他以為我和別人一樣,是笨蛋,看不出他的把戲,哈哈……”最后一把他故意打翻了水碗,將銅錢上的蜜糖都洗掉了,而他自己也在玉符底下摸了一層蜜糖。
不過陸濤沒過多久也就想明白了,心中的惱怒自然可想而知。他這種人,自己使詐在先,卻容不得別人和他一樣的作為。從那以后,三人結下仇怨,陸濤視這兩人為眼中釘肉中刺。古升來的第一天,他就不喜歡,現在又恨上了朱無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