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精喜滋滋地來到樓院中住下,一心只等天子上門。哪知道過去了幾天,依然不見天子蹤影,琵琶精不由有些泄氣,只道自己被天子遺忘了,幸虧妲己使人來告之,天子最近確實很忙,平日連就寢都甚少回后宮,讓她再耐心等待,并一再囑咐需小心謹慎,不可造次。
琵琶精得了妲己的吩咐,不敢攝取活人作為血食之用,又不好就此離去,左右閑來無事。
一天,她聽到幾位侍女在低聲議論,說街口有位活神仙姜子牙,在這里開了間命館,算命極其之準,當天命數幾乎絲毫無差。
琵琶精心想如今天機混淆,難以明確,不料朝歌竟然有此奇人。在這里呆著橫豎也是無聊,不如見見這相士,反正有天妖秘術在身,不怕這凡人看出什么端倪來,那個叫姜子牙的相士名不見經傳,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對批命之術有所專長的修真而已,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神通。
琵琶精吩咐了侍女幾句,說是有要事出門,不久就回來。侍女們早得了秘囑,不得過問這位小姐的一切事務,所以也不敢多問。
琵琶精走出門去,想了一想,將臉上媚色斂去,以免太過惹人注目,朝街口走去。饒是如此,那秀麗的姿容還是吸引了沿途不少男子的目光。
來到街口,果然就見那命館門前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琵琶精見姜子牙年紀垂老,一副布衣打扮,似乎并非什么厲害的仙人,倒是那命算得頗為精準。其時流通貨幣為海邊的貝殼或是銅貝,后來張紫星登基后,舍棄了無用的海貝,將貨幣確定為金屬制貝,分金、銀、銅三等,一貝約莫一兩。
雖然要算一課要半個銀貝。價值不菲,但此時姜子牙名聲漸大,前來算命的人依然絡繹不絕,生意火爆。
琵琶精看了一陣,忽然心血來潮:“待我與他推算,看他如何?”
“列位君子讓一讓,妾身算一命。”
眾人看時,原來是一位端麗的白衣女子,此間大都是老誠之人。紛紛閃開,讓這女子先算。姜子牙先是暗贊這女子的麗色,后來卻發覺有些不太對勁,雖然這女子外表看來沒有什么異狀,眉心卻隱隱透著一股奇特的氣息。絕非凡俗。畢竟,他在昆侖山上混了這么多年,左右來往的全是仙人,又得圣人親傳,起碼地眼力還是有的。
姜子牙心中懷疑,說道:“列位看命君子,俗語到‘男女有別’,先讓這位小姐算了去,以免推搡失禮,然后再依次算來。”
眾人見這女子美麗。都想留個好印象,所以無甚意見。琵琶精來到桌前坐下,姜子牙說道:“請小姐借右手一看。”
琵琶精暗笑,明明是看卜課批命,怎么又變看手相了?想必是個無能術士,便伸出手去。她哪里知道姜子牙身負闡教圣人親傳的玉清仙訣,不僅能適當隱蔽身上的修為,而且對妖族有特別的感應力。當日妲己附著人身。又有天妖秘術遮蔽,就算是聞仲的神目也沒有發現異常。在恩州卻被云中子看破。正是此理。姜子牙的修為與云中子自然無法相比,要看破已經成為人身的妲己只怕是辦不到。但這琵琶精本是妖身,所以還是被姜子牙發現了端倪。
若是換了其他圣人的門下,以姜子牙地修為,還看不出什么端倪,偏琵琶精運背,碰上了闡教門人。
姜子牙輕輕伸出兩指搭住她的手腕,暗運玉虛宮嫡傳玉清仙訣,不動聲色地探去,這仙訣乃圣人嫡傳,確實非同小可,當即便察覺出琵琶精的妖體。姜子牙深受元始天尊歧視妖類的熏陶,不論青紅皂白,頓時生起除妖的決心。他一把將琵琶精地寸關尺脈門掐住,將丹田中先天元氣,運上火眼金睛,把琵琶精的妖光釘住了。
琵琶精大吃一驚,忙運出妖力抵擋,忽感覺一股奇特的熱流從背后襲入體內,這熱流端的十分厲害,至少也是金仙一流的力量,在體內橫沖直撞,使她匆匆凝聚的妖力完全潰散,光這一下,就重傷了她的元氣。
姜子牙不知有人暗中出手使琵琶精受了重傷,當下緊緊地扣住琵琶精的脈門,運出仙力,將她一身妖力鎮了下來。琵琶精沒想到會遇上這等禍事,心中大亂,加之玉清仙訣的特別克制作用,頓時被制住。
琵琶精無奈之下,只得開口道:“先生不是相面批命嗎?怎生拿住妾身的手不放?莫非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意圖不軌?還不速速松手!”
眾人一見,還當妖精說地是真話,紛紛大罵姜子牙色膽包天,竟敢在天子腳下行這等無恥之事。
姜子牙一邊制住琵琶精,一邊解釋:“列位,此女非人,乃是妖精。若我放手,妖精便去了!”
眾人哪里肯信,大聲起哄,姜子牙暗忖此時若是放手,那這非禮之罪就算落實了,屆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索性將事情鬧大。于是操起紫石硯臺,照琵琶精頂上奮力一擊,直打得腦漿噴出,血染衣襟,卻還是不敢放手,掐住脈門,是妖精不能變化。
琵琶精本欲抵抗,不料體內熱流之力肆虐得厲害,根本無法躲閃,無奈之下,只得拼著妖體受損硬受了一記,裝作死去的模樣,怎料姜子牙還有幾分見識,并沒有撤去那鉗制的仙力,讓她叫苦不迭。
眾人見他打死這美貌女子,喧嘩聲更加強烈,重重疊疊圍住命館,不準姜子牙“逃遁”,要拿他見官。
不一會,亞相比干“及時”地出現在了這一帶,見此喧嚷之狀,派人前去詢問。
眾人將姜子牙“騙淫不遂,行兇殺人”的犯罪惡行一說,比干大怒,吩咐左右:“將此惡徒拿來!”
牙手中拖著琵琶精,將妖精之事稟告比干,比干暗忖,天子神通廣大。許多事情都能料在機先,今日秘令自己來這一帶巡視,想必是有其深意。如今這個姜子牙到現在都不肯放開那女子之手,只怕另有蹊蹺。
比干吩咐民眾:“此處不可辨明,待吾啟奏天子,便知清白。”
眾人一聽天子之名,無有不從,一干人隨著比干來到午門前,比干命軍士看住姜子牙。自己快步來到宮中,向天子稟告此事。
此時張紫星正在摘星樓與妲己談笑,聽說有這樣的“奇事”,頓時來了興趣。妲己敏銳地聯想到了琵琶精,不由臉色一變。
張紫星故意問道:“艷妃為何神色有異?”
妲己趕緊收斂心情。答道:“臣妾在想,亞相大人所奏,真假難辨。陛下可傳旨,將術士連女子拖至摘星樓下,一觀端倪。”
張紫星點了點頭,傳旨將姜子牙并那女尸帶到摘星樓前。雖然琵琶精遮掩了大部分麗色,但還是被妲己一眼認了出來,頓時暗暗叫苦:妹妹,才吩咐你要小心謹慎,你在那樓院中等候便罷了。
偏生去算甚么命!今遇此事,該如何是好?
姜子牙俯伏階下,右手掐住妖精不放,張紫星在九曲雕欄之外,問道:“階下俯伏何人?為何當街生事?”
姜子牙答道:“小民東海許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曾拜異人為師。秘授陰陽,善識妖魅。今日這妖精來我命館迷惑小民。被我看破天機。一舉擒下。姜尚此舉一則深感陛下都城戴載之恩,二則報師傅秘授不虛之德。”
張紫星故意驚訝地問道:“寡人也曾略通修煉之術。卻看此女為人像,為何你說她是妖精?”
妲己一聽,連忙點頭附和。姜子牙為了表明清白,提出要用柴火焚燒妖精,張紫星立刻派人搬運柴薪至于摘星樓下,妲己無法勸阻,心急如焚。眼睜睜地看著姜子牙用符印鎮壓住琵琶精的頭頂,并將衣裳解開,前心用符,后心用印,使她無法變化,隨后拖在柴上,放起火來。
然而這火燒了兩個時辰,琵琶精上下渾身不曾焦枯半點,這下人人都看出端倪來了。天子贊嘆道:“如今看來,姜尚果非奸邪,而是奇人。姜先生,可否除卻此妖,令其現出原形?”
姜子牙有心在天子面前一顯本事:“陛下有命,草民自當遵從!只須用我三昧真火,便可讓其真形畢露。”
姜子牙說罷,運起玉清仙訣,噴出三昧真火,將琵琶精包裹了起來。這三昧真火非同凡火,從眼、鼻、口中噴將出來,乃是精、氣、神煉成三昧,養就離精,與凡火共成一處,縱然琵琶精修煉多年也經受不起。
琵琶精知道這是生死關頭,再裝死亦是無用,奮力抗住符咒之力,從火光中爬起來,叫道:“姜子牙,我與你無冤無仇,怎將三昧真火燒我?”
左右見火里妖精說話,嚇的汗流浹背,目瞪癡呆。姜子牙不料這妖精竟然能在他地符咒下掙扎,顧不得說話,趕緊催動三昧真火,琵琶精經過一段時間的裝死,也恢復了一些元氣,剛才那些凡火對她并沒有太大地損傷,奮起力量,就要撲向姜子牙。此時周圍地三昧真火不知何故,陡然旺盛了數倍,琵琶精才走得幾步,已經是經受不住,倒在了地下。她自知今日在劫難逃,深深地看了一眼妲己,也不多言。
姜子牙感覺到了三昧真火地極度旺盛,還當自己狀態奇佳,獲得了超水平發揮,叫道:“陛下請駕進樓,草民要施雷術滅此妖孽!”
說著,雙手齊放,就聽見霹靂交加,火滅煙消后,現出一面玉石琵琵來。姜子牙取來,雙手奉上:“陛下請看,此物便是妖精真形。”
妲己心如刀絞,竭力控制住情緒,暗道:好個姜尚,竟然害我妹妹,燒出原形,此仇不報,誓不與匹夫俱生!
張紫星則露出高興地模樣,命左右將玉石琵琶取上樓來。妲己忍痛說道:“此物乃域外奇器,喚作琵琶,可奏出天籟之音。待妾上了絲弦,早晚與陛下進御取樂。”
張紫星心知這琵琶精還有返本還原的可能,哪里肯給妲己,說道:“此乃妖邪原形,怎么可入愛妃之手?若是再行作亂,豈非害了愛妃?愛妃若是喜歡這琵琶,寡人明日叫人仿制一具給你即可。”
妲己有苦難言,就聽張紫星自語般地說了一句:“還是交給國師處置……”
妲己聞言,目光一閃,張紫星朝姜子牙問道:“姜先生果然道法高明,才術兩全,請問是哪位仙人門下?”
姜子牙自豪地說道:“家師乃昆侖山玉虛宮元始天尊,法力通天,已經非仙人可比,草民正是奉師尊之命,下山輔佐。”
張紫星故作驚訝地說道:“莫非是闡教圣人?原來姜先生出自如此名門,不知可否愿意效力于朝堂?”
妲己一震:又是闡教!上次是云中子,這次有是姜尚,難道……
姜子牙想到元始天尊曾說他可享人間富貴,還當這就是那機緣,趕緊答應下來。張紫星大喜:“今得先生相助,何愁天下不定!來人,設宴顯慶殿,寡人要與先生長談交心。”
如果主持封神的姜子牙能自始至終地效忠大商,那必會使整個劇情發生巨變。張紫星自信不會出現鹿臺逼他水遁裝死、而使他轉投西周的情節,但姜子牙自己呢?他會一直效忠大商嗎?
姜子牙連忙謝恩,妲己想到琵琶精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只覺心痛無比,再也沒有心情面對姜子牙這個仇家,告了聲退,回了壽仙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