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這話是方明遠說出口的,安龍寧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對方在胡說八道!雪佛龍石油公司,是目前勘探開采柬埔寨近海海域里這些石油儲區的石油公司中,所取得的成績最好,開采前景最佳的!在他看來,只要雪佛龍石油公司董事會的成員們腦袋瓜子沒有進水,就不應當放棄這只會下金蛋的“母雞”!
“我知道,這個消息會令貴國方面感到有些難以置信。說實話,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個人也認為,今天是不是四月一日愚人節。”方明遠輕嘆了一口氣道,“但是,經過我一再確認,已經基本上可以肯定地說,雪佛龍石油公司董事會已經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這幾天里應當就會通知貴國政府。是真是假,屆時貴國就可得知。”
安龍寧深吸了一口氣,將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思緒都壓了下去,他也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明白,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么再想什么都是以后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要妥當地解決雪佛龍石油公司這一行為給柬埔寨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柬埔寨有不少債務,當初之所以能夠順利地借到,都是因為銀行方面認為柬埔寨很快就開采石油,財政收入有保障才同意的,這兩年柬埔寨近海石油開采空聞樓梯聲、不見人下來,已經令很多人感到不滿了,要是再爆出這樣的消息,恐怕今年借新債還舊債的工作就將更加地難做了。
“不知道方先生是從什么渠道得知這一消息的?當然了,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就不問了。”安龍寧道。
方明遠笑笑道:“我方家在雪佛龍石油公司中擁有差不多百分之五的股份,倒也不是多么機密的事情。不過,部長還是要為我保密。”
安龍寧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僅僅是因為這百分之五的股份背后的巨大財富,更是因為這樣一來,雪佛龍石油公司轉讓石油儲區A區的勘探開采權給其他石油公司的消息,就是板上釘釘了。
“這件事情還有可轉圜的余地嗎?”安龍寧沉聲問道。
方明遠聳聳肩,攤開雙手道:“我方家在雪佛龍石油公司雖然有股份,也在董事會里有一席之地,但是你也知道,西方的跨國巨頭公司里,哪有我們說話的余地。除非貴國愿意為此做出改變,我倒是能夠幫著兩邊說和一下。”
“這不可能!”安龍寧沉聲道,柬埔寨政府與雪佛龍石油公司原本良好的關系之所以會變成今天的這個模樣,就是因為當年雪佛龍石油公司進入柬埔寨海域勘探開采石油,與柬埔寨政府有過約定,未來石油公司是要依照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五向柬埔寨政府繳納稅款,但是后來,柬埔寨政府覺得接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五收稅偏低,要求改成百分之三十收稅,對于這一改變,雪佛龍石油公司斷然給予了拒絕,雙方間一下子就僵持在這里,柬埔寨政府今年之所以駁回雪佛龍石油公司A區商業生產的許可申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些石油是柬埔寨國民的財富,要確定所有柬埔寨人民從中受益!那些明顯是侵占了我國合法利益的合同,我們是堅決不給予認可的。”安龍寧斬釘截鐵地道。
方明遠心里輕嘆了一口氣,難怪雪佛龍石油公司會決定從柬埔寨退出去,想必也是和柬埔寨政府經過多次的溝通后無果,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也可以理解雪佛龍石油公司董事會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不管私下里大家如何爾虞我詐用盡手段來占盡上風,但是正式簽訂的合同,如果說沒有正當的理由就要進行重大調整,那是商場上很犯忌諱的事情。柬埔寨政府在這件事情上,做得就有些太“光明正大”了,連塊遮羞布都沒有,這種強行要修改合同核心內容的作法,自然是令雪佛龍石油公司感到很不滿。
更重要的是,雪佛龍石油公司擔心,一旦同意了柬埔寨政府的這一要求,開了這個先例,那么日后很可能柬埔寨政府還會開出更多令公司無法接受的條件來,一步步地壓迫自己應得的利益,與其到那個時候再進退兩難……所以,既然與柬埔寨政府談不攏,那么就索性將這一勘探開采權轉手出去,退出柬埔寨。畢竟對于雪佛龍石油公司這樣的老牌石油巨頭來說,柬埔寨石油的儲量和未來的產量,都算不上什么。
“那我也只能說是有心無力了。”方明遠苦笑道,“貴方對此事還是早做準備為好。”
安龍寧方才的話說得是斬釘截鐵、鏗鏘有力,但是這心里,卻已經是苦不堪言,雪佛龍石油公司的決定來得如此突然,柬埔寨政府可以說毫無心理準備,這一悶棍可謂是打得又準又狠。而且因此而產生的連鎖反應,也是令他預感到自己這財政部長未來相當長的時間里,將會過著焦頭爛額般的生活。
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兩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幾人被方明遠的隨從人員攔住不得過來,為首的人正是金卡梭,在他的身后還有巴爾托洛梅奧、埃馬努埃萊和幾個看起來是陪同人員的人。
安龍寧的雙眉立時挑了起來,原本被這個消息打擊地就已經很心塞的他,看到金卡梭他們的出現,心情自然是更糟糕。
武興國走了過來,問方明遠道:“那幾個人中有人自稱是柬埔寨公共工程和運輸部部長,還有一人說自己是我國駐柬埔寨王國大使館經濟商務參贊處海婷一等秘書,放不放他們過來?”
方明遠略感詫異,華夏駐柬埔寨王國大使館經濟商務參贊處是商務部派駐柬埔寨歸口管理華夏對柬埔寨經濟貿易工作的代表機構,是駐柬埔寨使館的組成部分,受商務部和駐柬埔寨使館的雙重領導,業務上以商務部的領導為主,實行參贊負責制,一等秘書是僅次于參贊的二把手人物,而且聽名字似乎還是個女的?
方明遠看了一眼安龍寧,安龍寧會意地道:“見與不見都由方先生自己決定。”之前他對巴爾托洛梅奧兩人拒而不見,主要是考慮到方明遠喜歡低調,否則的話,他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看到方明遠出現在柬埔寨、出現在西哈努克港,和自己關系友好呢。能夠沾方明遠光的人很少,但是一旦沾上,效果那也是令人倍感驚喜的,過去已經有過多個先例。
方明遠點了點頭道:“讓他們過來吧,順便將宋春江市長和高西文總監也請過來。”
“安龍寧啊,這件事情關系到了我國鐵路運輸的復興大業,怎么可以拖拖拉拉的……”人還未到,金卡梭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令安龍寧心頭又不禁有些火向上撞。
金卡梭、巴爾托洛梅奧等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臉上也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安龍寧的臉色不由得又黑了幾分,金卡梭之所以能夠以王室子弟身份自稱,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柬埔寨現任國王的叔叔,一位親王很欣賞他。而這位親王,不但對國王有著很大的影響力,自己在柬埔寨政壇上也是重量級人物,安龍寧也必須要對他給予足夠的尊重——安龍寧自己的位置也是有著很多人虎視眈眈,不拉攏到足夠的力量,他也是很難坐穩這個位子。如果說可以的話,他自然也不想在國內樹敵過多。
而且鐵路的復修工程,身為柬埔寨公共工程和運輸部部長的金卡梭,也確實是有權過問米軌鐵路復修工程的,而且正常情況下由其主導的,只不過是柬埔寨財政緊張,公共工程和運輸部根本就得不到足夠的預算劃撥,復修的準備金也是財政和外交部門與亞洲發展銀行、以及其他各國政府想辦法要來的,這樣一來,金卡梭在這一項目上的發言權自然而然就被削弱了。但是,他過問這件事情,也算是名正言順,安龍寧也不能夠剝奪他的這項權力。
“金卡梭,我再說一遍,米軌鐵路復修項目,目前還在籌措資金過程中,要是你對我過問此事有什么意見,那么項目資金款你自己去籌備好了,我就全然放心、再不過問!我們國家還很貧窮,需要資金的地方很多,我手里的這些資金改變用途自有我和援助人去談。”安龍寧冷冷地道。在方明遠的面前,金卡梭仍然沒有給予自己應有的尊重,安龍寧自然不能被金卡梭壓制下去,否則的話,方明遠很可能就會懷疑自己有沒有進行合作的價值!這可是關系到了他未來仕途發展的大事,容不得半點退縮忍讓!
安龍寧這臉色一沉,狠話一放,金卡梭的氣焰立時就弱了幾分,他要是有能力籌措到那么多的資金,自然也就不用來找安龍寧了。
“安龍寧部長,金卡梭部長只是受我們之托,為我們做個引見。我們華琴特建筑集團公司,是全球知名的建筑商,貴國的米軌鐵路復修工程,對于我們公司來說,沒有任何技術難度,可以保質保量保工期完成。只是安龍寧部長連見個面談談的機會都不給予我們,實在是令我們感到很失望。”巴爾托洛梅奧上前一步笑道,“我們可是帶著巨大的誠意而來的。”
安龍寧冷哼了一聲,上下打量了巴爾托洛梅奧幾眼道:“你們巨大的誠意就是強行闖入這里,打擾我與我的貴賓會面嗎?”
巴爾托洛梅奧的目光轉向了方明遠,臉上雖然是笑容滿滿,但是眼睛里卻并沒有什么笑意地道:“這一位就是安龍寧部長的貴賓吧?不知道如何稱呼?在哪里高就?這一位是華夏駐柬埔寨王國大使館經濟商務參贊處的一等秘書海婷女士,對于華夏國內的知名企業和知名人士都很了解,為什么會覺得你很眼生呢?”
方明遠啞然失笑,他很想對巴爾托洛梅奧說一句,你是不是自我感覺太好了一點?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個名叫海婷的女人身上,年紀在三十多歲,穿了一身職業裙裝,中等姿色,站在了巴爾托洛梅奧等人的身旁。“海婷海秘書,你怎么會攪進這件事情的?”
海婷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方明遠,她在經濟商務參贊處是分管對柬埔寨承包工程、勞務合作等業務,恰好今天在西哈努克港,與埃馬努埃萊他們偶遇,在埃馬努埃萊的邀請下,也是想見識一下這個柬埔寨王室所有的海島渡假地,卻沒有想到會遇上金卡梭。不過遇上金卡梭在她看來,也并不是什么壞事,在柬埔寨承包工程,最大的發包商無疑就是柬埔寨政府了。與金卡梭有良好的關系,對于華夏企業在柬埔寨承建公共工程是相當有利的。
只是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就令她越發的糊涂了,同金卡梭一行人來到了海島之上,才得知安龍寧也在這里,據說還是在接待一位來自華夏的貴賓,在金卡梭的強烈要求下,她自己也是好奇,加上金卡梭和埃馬努埃萊都承諾日后給予她工作上的便利,就跟著一齊過來,看看能夠得到安龍寧親自接待,巴爾托洛梅奧和埃馬努埃萊口中的那個十分年青的華夏貴賓,到底是何方人物!
不過她雖然不認得方明遠,但是在海外工作多年的她,還是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方明遠對她的身份的毫不在意,而且問話的口吻也是上位者的口吻。
“我……只是恰逢其會,埃馬努埃萊參贊原本只是邀請我來海島參觀的。”海婷有些底氣不足地道。
方明遠的目光又落到了埃馬努埃萊的身上,卻是淡淡地對海婷道:“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攪和進來,安龍寧部長,麻煩你安排一下,送她回西哈努克港去。以后,警惕心要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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