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基輔不久的阿爾托羅夫剛剛入睡不久，就被電話聲吵醒，財政部長施巴拉斯基的助理言簡意賅地告知他，五分鐘之后會有車接他前往財政部大樓，施巴拉斯基部長有緊急事情需要與他相商。阿爾托羅夫只來得及穿好衣服，擦了把臉，財政部的車就到了門口。
而當一頭霧水的阿爾托羅夫來到了財政部大樓的門前，這才發現，大樓里居然有一半的窗戶都是燈火通明，而當他走進財政部長的小會議室時，不禁為之愕然。
小會議室里，已經有五六人坐在里面，除了包括施巴拉斯基在內的兩位財政部正副部長之外，亞爾莫連科也在其中。其余的人，阿爾托羅夫自然也認識，一位是烏克蘭中央銀行的副行長烏妮婭.阿納斯塔西婭，還有兩人應當是烏克蘭負責對外貿易部門的負責人，一個叫亞爾.羅伯特.德維奇，另一個叫布洛克斯.阿利耶夫。
阿爾托羅夫和眾人一一打過招呼，和亞爾莫連科坐到了一起，低聲地道：“安德烈，這是怎么回事？”雖然說他是議會的明星議員，在多個委員會中任職，但是與財政部、中央銀行和外貿部門似乎并沒有什么直接聯系，施巴拉斯基大半夜地招集這些人，是出了什么事情？
亞爾莫連科眼中也帶著幾分茫然，他和阿爾托羅夫一樣，莫明其妙地被一個電話從美人的懷里提了出來，接著財政部來車，將他接到了這里來。雖然說，比阿爾托羅夫早到了幾分鐘。但是依然是一頭霧水，不知道施巴拉斯基這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
施巴拉斯基看了看腕表，拍了拍手，將在座的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這才道：“諸位，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休息了。但是由于出了一些緊急的事情，我們必須要盡快地做出決定，所以不得不將諸位請到這里來，大家一齊商量出一個對策來。嗯。今天晚上，海灣第二銀行獨聯體地區的總負責人巴拉莫先生，從莫斯科飛到了基輔，告訴了我一個很不好的消息。由于米列夫斯基家族和塞列茲諾夫家族的行為，使得我國與方先生所簽署的大豆采購合同已經如同毀約。而根據我國政府當初與海灣第二銀行簽訂的貸款合同，出現這一結果，海灣第二銀行有權要求我國政府提前還清所有的貸款。”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不禁都為之變色。阿爾托羅夫和亞爾莫連科不禁面面相覷，心里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該不是就是方明遠的后手吧？否則的話，海灣第二銀行的反應怎么會如此地迅速？
“部長閣下，請問我國政府從海灣第二銀行到底貸款多少？占我國外債總額的多少？”德維奇立即問道。
“連本帶息我們要償還五億三千萬美元，占我國外債總債的百分之四點二四！”財政部副部長季什申莫答道。“雖然說占到的總額不多，但是我國政府的外債中，中短期債務偏多，而且有百分之五十七都是向商業銀行貸款。海灣第二銀行的貸款，在全部商業銀行貸款中占到近十分之一，是我國政府貸款最多的幾大商業銀行之一。我們很擔心。如果說，海灣第二銀行要求提前還貸的消息傳揚開來，會引起其他商業銀行的擔憂和不安。如果說，其他的商業銀行也因此而要求我國政府提前還貸的話，那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在座的眾人，臉色都有些發白，季什申莫說的是事實，這也是烏克蘭政府的悲哀。由于烏克蘭經濟自從獨立之后，就沒有明顯的提升趨勢，而是一直都在下滑。而烏克蘭政府又不能隨意加稅加費，這使得烏克蘭政府的財政狀況越來越糟糕。不得不靠借債來維持政府的正常運轉，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如今烏克蘭的外債越來越多，已經超過了百億美元。而烏克蘭糟糕經濟前景，也使得烏克蘭政府對外借債時，從國際組織和歐美國家政府手中得到的長期低息貸款不多，為了填補漏洞，烏克蘭政府不得不向各國的商業銀行貸款。商業銀行貸款，不但利率高，數額少，而且考慮到風險問題，時間都不長，這也是為什么海灣第二銀行的五億美元貸款，就可以排名前列的原因。而且海灣第二銀行的貸款還是少有的長期貸款，利率也相對其他商業銀行要低！
而一旦海灣第二銀行提前收回貸款，影響其他商業銀行對烏克蘭政府及時還貸的信心，可以說是必然的。在前幾年，東南亞金融危機波及獨聯體時，包括俄羅斯在內的多個獨聯體國家，都有過延遲還貸的行為，那一次可是將不少銀行坑苦了。所以可以想像，必然會有銀行為了安全起見，采取和海灣第二銀行同樣的做法，提前要求烏克蘭政府還貸。
而且更麻煩的是，這件事情將烏克蘭政府置于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之中。雖然說海灣第二銀行要求提前還貸，并不是烏克蘭的償債能力有什么變化，只不過是因為大豆采購合同發生一些變化，而這一點在當初簽訂貸款合同中有約定。但是烏克蘭政府卻沒有辦法將這一消息正大光明地公布出去，大家都不是傻子，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肯定是因為大豆國際市場上的價格在今年出現飆升，烏克蘭人起了貪婪之心，才會要求修改既定的合同。
雖然說，這種事情在國際商界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每年都是層出不窮，但是如今烏克蘭的經濟振興無力，急需要外資進入振興經濟，在這個時候，曝出這樣的丑聞，無疑會令原本就對烏克蘭投資環境不滿的外國資本，對烏克蘭更是疑慮重重，使得烏克蘭政府吸引外資的工作更加地艱難。
“不過要是付出合適的價格能夠將大豆的銷售重新收歸我們自己，也是一件好事。”阿利耶夫道，“據我所知，當初簽訂合同時，對方的收購價不過二百五十美元每噸，而如今國際市場上，每噸大豆的售價已經達到了二百八十七美元，而且突破二百九十美元可以說只是個時間問題。而且，大家普遍性地認為，大豆的國際價格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還將繼續上漲，到了明年，北半球大豆上市的時候，大豆的價格很可能要超過三百三十美元！而僅僅這一項上，我們的企業每年就要多收入上億美元！”
“那上億美元是要到我國大豆再上市時才能夠得到，而如果說不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話，我們目前就要拿出五億一千萬美元去償還海灣第二銀行！還要準備應付更多的商業銀行提出提前還貸的要求！”季什申莫沒好氣地道，企業多收入上億美元怎么了，就是多收入十億美元，獲利最大的也是企業，烏克蘭政府從中征的稅，也不足以彌補因此而帶來的巨大債務危機。真要是烏克蘭暴發出了財政危機，受影響不大的外貿部門倒是沒什么，財政部的這些人無疑要倒大霉！
施巴拉斯基的目光轉向了阿爾托羅夫和亞爾莫連科道：“阿爾托羅夫議員，亞爾莫連科議員，你們對這件事怎么看？”
阿爾托羅夫此時心里已經明白了七八分，施巴拉斯基今天把自己叫來，就是為了了解方明遠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看看有無可轉圜的余地。他這兩天都陪同著方明遠，當初簽下這個合同也是他從中牽線搭橋，是在座的這些人里，與方明遠關系最近密的一個。
“這件事，方先生很生氣，已經決定要么會將合同轉售給歐美國家的公司，要么由米列夫斯基家族和塞列茲諾夫家族自己贖回合同。依我看，想要方先生回心轉意，繼續履行這一合同，恐怕可能性不大。”阿爾托羅夫一開口就給施巴拉斯基等人潑了一桶冰水，這心里先涼了半截。
“不過，我個人覺得，正如方才季什申莫副部長和阿利耶夫主任所說的，這一合同的解除，對于我國來說，是有利有弊的。只是目前來說，弊遠大于利。但是從我們政府的償債能力來說，實質上卻沒有變化。而且確切地來說，合同解除之后，我國政府的償債能力反而不降反升。”阿爾托羅夫的話，令在場的人中有幾個微微點頭。
“而海灣第二銀行之所以會提出提前還貸，與其說是他們擔心未來我國政府的償債能力，不如是說，我們的這種行為，令海灣第二銀行的老板很不滿，方先生在中東地區與很多王室子弟都有著不錯的關系，海灣第二銀行的兩位王子殿下，與方先生都有著很好的私人關系，如果說我們能夠安撫好方先生，方先生不生氣了，也許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阿爾托羅夫道。
“怎么安撫？米列夫斯基家族和塞列茲諾夫家族雖然家底豐厚，但是要他們一下子拿出四億美元的違約金來……”德維奇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