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內的血終究不是消防車里貯存著的水,從斷腕處噴涌而出,不過剎那便已衰竭,滴滴滲著,打濕了沙前面那一片合成毛毯,毛毯吸飽了鮮血,顏色變得極深極沉,血腥味卻沒有被吸住,而是開始不停地向房間四周彌漫。
穿著合成毛衫的中年人叫王玄,一個很普通的名字,一個很普通的人。此時的他斷了一只手,面色慘白,但在那聲慘呼之后,便強硬的抿著嘴,一言不,用左手死死地壓住右手臂上關節,他并不想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他也不認為面前這個漂亮的男人會馬上殺死自己。
做他們這種工作的人,一向極為小心,他們死亡的方式往往是死于背叛或被上級滅口,很少有這種被敵人直接找上門來,砍斷手臂的暴戾場景。\
王玄抬起頭來,用怨冷的眼神看著身前的漂亮男人,沒有問對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住所,雖然這是他最大的好奇,他只是強自冷靜說道:“你想要什么?”
公寓外的簡易監控系統和報警系統,在對方破門而入的時候,沒有絲毫反應,看來對方提前已經將公寓四周清洗了一遍。王玄雖然只是一名情報人員,但自保的本事也不差,然而在對方面前,卻連一腳都擋不住,那霸道的一斧頭都避不開。
兩個情況結合起來,他知道今天來的敵人是多么的可怕,更關鍵的是,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漂亮男人的真實身份,他開始恐懼,開始絕望,但對方并沒有馬上殺他,他又嗅到了一絲機會。\
施清海從口袋里掏出一盒三七牌香煙,摸出一根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蹲到了血泊旁邊。從王玄的身上摸出一個錢包。
通過麥德林議員辦公室秘書海倫的手機,他掌握了一些信息,但那些信息太過含混。太過紛雜。足足花了三天時間用來進行梳理,他才找到了面前這個叫做王玄的人。此人名義上是環山四州和平基金會里地一名工作人員。但是出現在海倫手機里的次數卻似乎顯得過多了一些。
從這個疑點出,他開始暗中調查王玄這個人,尤其關注憲歷六十七年元月一號之前,這個人地動靜。\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于第一軍事學院,曾經是軍在聯邦內部最成功的間諜之一,縱使王玄地掩飾做的再好。依然被他現了很多問題。
“你應該認識我。”施清海一邊翻著錢包。一邊叨著煙含糊不清說道:“所以你應該很清楚,我是來復仇地。你想活下去是很困難的事情,但在你死之前。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情,麥德林議員當初知道了邰之源去臨海州體育館的情報。是通過什么途徑送到了國防部楊勁松的手里?”
煙灰隨著他嘴唇的輕動而落了一些飛屑下來,落在了深色血腥的地毯上,他繼續平靜說道:“我查了很久了,麥德林確實和楊勁松通過電話,但以楊勁松對山里同志地敵意,應該不會這么容易相信,那么肯定還有另外一批人在做擔保。\”
施清海微微一笑,清秀地面容上流露出和善的表情:“告訴我那批人是誰,另外我相信你手里一定還有一些可以讓麥德林委員同志難堪地證據,也請你一同交給我。”
“對方是一名軍官,他背后是誰我不清楚,但有一次查到似乎是議會山里某位大人物,最開始我以為是七大家里的誰,但后來分析應該不是。”
王玄癱軟地倚靠在沙上,雙眼有些無神地看著手腕處滴下地鮮血,沒有絲毫猶豫,便按照施清海的要求進行供述,他也曾經是組織里地一分子,十分清楚組織對于叛徒處置的嚴苛程度,雖然面前這個漂亮男人現在似乎已經脫離了組織,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但既然這些年能成為組織在聯邦都星圈內最成功的間諜,對方一定還有更多的手段在等著自己。\
他自問自己熬不過那些手段,而且出賣合作方,對于他以及麥德林議員來說,沒有絲毫損失。那名軍官有沒有什么特征?”
“標準的聯邦職業軍人,他用的電話是軍用加密電話,我嘗試過幾次竊聽,都失敗了,跟蹤也沒有跟蹤下去。”王玄喘息著說道。
“我要的是真正的特征。\”
“他戴的是假,真實的頭應該是栗紅色的。”
栗紅色頭在聯邦里確實不多見,但數百億人口中,至少有幾百萬人,施清海沉默片刻后說道:“看來你還真是很細心,這條線索就先到這里,接下來是第二條,我需要一些能夠讓麥德林委員同志不舒服的東西。”
這已經是施清海第三次提到同志這個詞匯,王玄慘白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怪異的神情,喘息著說道:“先前那些,我只是求你能給我一個痛快,你明知道這個要求我不能滿足你。”
施清海將錢包扔在地上,取出里面的一張照片,照片是王玄和他妻子女兒合影。\
他將照片放在王玄的雙眼之前,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等著對方的回答。
王玄死死地咬著嘴唇,強悍地一言不,明知道對方是在用家人的性命威脅自己,可他依然不肯說什么。
施清海的眉頭皺了起來,仔細地看了看照片,忽然間用兩根靈巧的手指仔細地撕開了照片的一角,原來這張照片竟然是雙層,將上面一層撕開后,下面竟然能夠看到另外一張照片。
王玄本來就極為慘白的臉色,此時變得更加難看。
下面那張照片上,依然是一張全家福,只是上面的女人與小孩兒與第一張照片上并不一樣。\
“身為特工,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像我們這種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奢望什么感情與家,更不要說還生了如此可愛的一個孩子。”
施清海將那張照片扔到了王玄身邊的地上,拾起斧子,輕輕地放在照片上,鋒利的斧鋒恰好擱在照片上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兒脖子上方。
“就算有家,你也應該小心一些,不能把照片隨身帶著,雙層有什么用?這種文藝氣息真的是會害死人的。”
“禍不及妻兒。”王玄怨恨地盯著施清海的雙眼,“你不要忘記組織的規矩,從三十年前那次滅門案后,組織嚴禁采用這種※※手段,如果你敢這樣做,紀律委員會不會放過你,就算是……他……也要忍痛斬了你。\”
“你們出賣我老師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后果?”施清海的表情平靜,聲音卻無比的寒冷,“我相信你們沒有,所以我也不會考慮后果,我已經不屬于任何組織,我只是在進行很單純的復仇而已。”
王玄的臉上陰睛不定,他知道自己今天必死,但他必須為自己的女兒考慮,他知道面前這個面相秀美的男人,一旦冷酷起來,會是怎樣可怕的殺人機器。
半個小時后,施清海收拾好了公寓里的一切,最后檢查了一遍身上的錄音筆和轉移的數據材料,走出了房間,關好了那扇被斧子劈開了一道缺口的大門。\在門后沙旁,已經死去的王玄閉著眼睛斜倒在血泊之中。
乘坐地鐵來到都南效的舊機場附近,聽著街頭那些流浪藝人敲擊空炮殼的音樂,施清海沉默地走到拐角處一個火爐旁。深春的天氣已經開始顯得燥熱,火爐的四周沒有任何人愿意靠近,里面只是殘留著一些用來祭奠逝的香灰,似乎佑蘭節剛剛離去不久。
脫下了手套皮鞋,放入火中,施清海平靜地看著忽然旺起的火苗,似乎在火苗里看到了老師那副胖胖的,時而嚴肅時而可愛的面龐。
許樂和施清海已經失去了很久聯系,他并不知道施公子正在一步步地逼近事情的真相,甚至已經掌握到了一些麥德林議員參與臨海州暗殺事件的證據,問題在于他們二人都是孤獨行走在復仇道路上的年輕人,手里就算拿著證據,大概也不知道應該往哪里送。
邰家那位夫人本來應該是最為憤怒此事的大人物,可是在聯邦大和解的背景之下,麥德林議員又代表了環山四州民眾的集體意志,在大選即將展開的時候,聯邦里的政治人物,大概都不會愿意冒這種風險。
電腦光屏上顯示著帳號里的數字,第一次親眼看到這么多資金在自己的掌握中,即便冷靜如許樂,也不禁一時間有些失神。直到今天,他還是不能完全明白,利家那位七少爺究竟是基于何種考慮,愿意向自己投資。
不拘一格的斧子?這種說法太過唯心,太過文藝,實在不應該是一位冷靜的商人所展現的性情。
秘書白玉蘭走了進來,取回了需要許樂簽字的武器保養資金申請文件,向著屋外走去,這些天這個秀氣如處子的男人依然與許樂保持著距離。
半分鐘后,白玉蘭忽然回到了辦公室,他看著許樂沉默很久后說道:“軍械庫里有些問題,下班后要不要去看看?”
許樂看著他點了點頭,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先前那份文件里,夾著一張數額為一百二十萬聯邦幣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