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經討一番誠懇的技術名詞交流之后,蘇珊大媽終于承認了這名年輕貴族的判斷,挾著頭頂那股直沖皇宮的怨意找到了上家,一番由污言穢語充作子彈的唇槍舌劍,換回了合適的元器件。
自此,聯邦的戰斗英雄許樂同學,開始了他在帝國首都貧民區的非法組裝工人漫漫生涯,用設計機甲的機修師大腦設計簡陋播放器的排線,用修理機甲的手指安裝那些粗劣的仿工元器件,伴著昏暗的燈光幽暗的月光,夜夜夜夜不停歇。
“這里是六跳線,供電感應斷啟開關的敏值必須調小,按照這片街區的電壓穩定度,如果按原有設計,只怕看一部電影要重啟三十次。”
“這個黃色的硅粒盒是解碼器穩定閥,整個播放器最關鍵的就是解碼裝置,有專業的人士負責刷軟件,我們不用管,但我們可以盡可能地擴展存儲通道的傳輸率。”
“解碼率?如果能硬解碼,當然要比軟解碼的效果好很多,可問題在于,就算是去侵占主芯片的計算頻率,還是需要一個專門的硬件裝置,價錢?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大概會占到成本的百分之七。”
許樂一邊對身旁的那對母子做著講解,一面快速翻動著十根普通的手指,輕松易常又無比迅速地將身前的播放器組裝完畢,然后擱到一邊的筐中。
蘇珊大媽瞪圓了雙眼,忽然發現自己看錯了這個可憐的年輕貴族,這動手水準完全可以比擬一個熟練的技術工人了,想到這家伙剛才提到的什么硬解碼,她撓著頭粗聲問道:“我聽不懂這些技術名詞,不過如果能夠讓高清畫面能更流暢,百分之七的成本應該問題不大。”
“哥,你這手活兒真漂亮,我是學不會了。
蘇珊大媽的兒子保羅今天休假,從第二大學趕回了貧民區的家中,像他的母親一樣,這個小伙子的心地也極為善良,充滿了同情心,從來沒有反對過母親收留這個流亡貴族的舉動。
今天保羅本想向這今年輕的流亡貴族學習組裝機器,從而讓母親的生活能更輕松些,卻沒有想到年輕的流亡貴族那十根靈動的手指,極大的挫傷了他的自信。
許樂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說道:“我在這方面有些天賦。”
雖然只是最簡單的組裝工序,但在那位有天賦的流亡貴族幫助下,蘇珊大媽小院出產的盜版影音播放機,就是能比別的競爭對手的播放機更穩定,更流暢,更清晰,更關鍵的是去碼率強到難以置信。
憑借著優良的性能,蘇珊大媽組裝的播放機逐漸在市場“業界”打響了名聲,回頭客越來越多,甚至城市中心區某些貴族府上的管家還專門替他們的小主人前來購買,據說那些少年貴族完全沉迷于這套播放機對三維愛情動作片的完美還原效果,無法自撥,手酸腰痛……
生意越來越好,掙的錢越來越多,蘇珊大媽干脆忍痛拿出一大筆錢賄賂了市場管理處和那些兇神惡煞的地痞流氓,在市場里租了一個小門面,雇傭了一名中年婦女營業員,從此正式告別了流動攤販的不安寧生活。
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帝國進入了冬雨時節,破落而干凈的小院中食物種類越來越豐富,大媽爽朗的笑聲越來越多,保羅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然而許樂卻一直還是安安靜靜地呆在閣樓里,沒有踏出過小院一步。
外面風大雨大,帝國人針對他的搜捕力度肯定沒有放松,他開始時不時間大媽和保羅外面的動靜,卻沒有嘗試著走出門去。
寒冷的冰雨輕輕敲打著窗戶,今年交足了取暖費用的小院里混暖如春,吃完晚飯的三個人開始在閣樓上玩牌打發時光,這已經成了小院例行的節目。
玩的是帝國南路花牌,安靜的閣樓里時不時響起大媽的笑聲和保羅懊喪的聲音,許樂笑著陪這對母子打牌,心里卻很清楚,這是大媽母子擔心自己被幽閉在閣樓中太久會憋出病來。
這一局保羅輸了,年輕的大學生惱火地揉了揉褐發,開始洗牌,就在這時,蘇珊大媽忽然說道:“你不用擔心會牽連我們,我們生活的這片街區的人們,向來只會管自己家的事情,不會對別人的事情感興趣。”
許樂沉默無語,沒有想到蘇珊大媽猜出了自己的擔心。
“我去聯防辦悄悄看過通輯文書,貴族名冊里沒有你的三維像,也許那些官老爺們早就忘了你這個不起眼的小家伙。”蘇珊大媽認真望著他的眼睛“你不可能一輩子就躲在閣樓里,這些天你經常呆呆地望著院外,我知道你想走,但大媽想說,如果你要走,最好是有把握擊的時候再走。”
保羅也停住了洗牌的手,望著許樂皺眉說道:“哥,學校里對于這場叛亂的真相也有很多悄測,媽和我問過你很多次,你都不肯說,自然是有不方便說的原因,但媽剛才說的對,你最好不要冒險。”
蘇珊大媽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微笑說道:“記得走的時候,至少要告訴我們一聲。”
“一定。”許樂很認真地回答道。
冬雨如絲的城市,如同籠罩在煙霧中的貧民區破舊建筑,是許樂綺窗靜觀的所有畫面,雖然這座小院是如此的溫暖,可他終究不屬于此間,總要離開。
他不知道家鄉聯邦現在處于什么樣的情況,部隊攻過來了嗎?七組那些家伙是不是已經提槍上了戰場?那些親愛的朋友又處于何種境地之中。
在那夜談話之后的第三天,他用大媽買回來的染發劑仔細地將黑色頭發染成淡褐,又小心地修理了眉毛,戴上保羅買回來的變色隱形眼鏡,第一次走出了小院。
漸漸的,市場里與蘇珊大媽相熟的伙伴,街巷里并不多的鄰居,知道蘇珊家來了一個投奔她的窮親戚。
在天京星都城生活的人們都有一種天然的驕傲感,哪怕他們生活在貧民區,那也是能遠遠看見巍峨宮墻的貧民區,能夠近距離感受陛下氣息的貧民區,在鄉下人眼中依舊走了不起的地方,這樣的投奔戲碼,每天不知道要上演多少幕,誰會在乎帝國嚴格的戶籍流動審查制度?
就在這種安靜的生活中,冰雨連綿的冬季過去,青蔥迷人的春天到來,又將過去,貧民區人們的生活周而復始的重復再重復,似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許樂的生活也是如此,他在閣樓里組裝盜版播放機,在夜里陪蘇珊大媽聊她那些令人感慨的過去,偶爾指點保羅在大學機械系里的疑難問題,平穩的有如一條不流的河,未漫的湖。
其實他想走,只是走不了。
在那些隱藏在冬雨春風中的寒冷目光注視下,他不可能通過正常的途邊離開,帝國普通的航運系統根本不可能靠近,所以他只能嘗試接近帝國地下社會,想利用那些黑暗勢力的走私渠道離開這顆星球,然而他的計劃還沒有來得及開始,便愕然地發現原來這條路很早就完全斷了。
通過街坊鄰居的閑聊,保羅從校園里帶回的議論中,他才清楚整件事情的首尾。
數月之前,帝國軍部忽然通過有關途徑,向天京星的地下世界發去言辭冰冷的最后通知,命令那些黑暗勢力即時馬上中止所有的走私行動。
歷史上很少出現這種情況,因為當權者很清楚這些地下世界是整個帝國無法完全從根上抹除的存在,這些地下世界的走私販,往往代表的是那些大貴族甚至是皇族成員的隱秘利益,更何況要即時終止所有走私交易,對于他們來說是極難忍受的事情。
果然,在那些皇族成員和大貴族的支持下,天京星地下世界對軍部的這個要求陽奉陰違,并沒有馬上中止。
緊隨而來的,是一場令整個帝國地下世界感到顫栗的血腥屠殺。
所有膽敢離開星球表面的走私飛船,還沒有來得及突破大氣層,便被軍方艦隊冷漠地擊毀,萬炮齊轟的戰艦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些飛船上運載著什么貨物,又屬于哪個家族。
最大的幾個走私販,當天便被皇家輯私司秘密逮捕,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們的蹤影,至于他們的走私基地,則是在帝國軍方的強大火力下,變成了無數尸體搭織而成的破損積木堆。
傳聞中最令人震驚的部分,是那些走私商人幕后的皇族成員和貴族,被皇家情報署官員毫不客氣地請回了幽暗的審判室,沒有任何貴族敢反抗,因為據說……是殿下親自帶的隊。
帝國社會里絕大多數人都不明白皇室為什么會想到血洗地下世界,花這么大的力氣打擊走私犯,有的人把這個事件和前不久的貴族叛亂聯系在一起,然而有個人心里非常清楚,所有這一切只是為了斷絕自己逃亡的可能。
懷草詩,你真夠狠的。
許樂走在滿是泥濘的菜場中,與那些滿身泥點的菜販討價還價,笑瞇瞇地將魚肉收于籃中,忽然間,他抬起頭,瞇眼望向遠處那座巍峨的皇宮,心頭一陣無奈失望。
(嚎叫,只差兩千字了,馬上繼續,曙光在前!)
(,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間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