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深,不知其幾千里也。
碧藍的海水中,波光粼粼,越是往深處,外界的光線越難入內,淡藍變深藍,漸成深邃之黑,只有一點劍光一道金虹,若黑夜中的一盞明燈,破開無量海水,直入海底。
一路行來,無游魚無海藻,只有波濤帶起的星星氣泡,不停地冒起,除此之外,再無一點活氣,整個海域,深沉若幽冥一般。
愈是下潛,那種窒息之感愈發的濃郁,好像無量大海的重量,都壓在了一人之肩上,不僅僅是身體,便是一顆心,仿佛也在這無邊的寂靜中緩緩地沉了下去,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
好在這個時候,一道深邃的黑色,恍若一條巨大的疤痕,在海底的泥沙中劃過,突兀地出現在了張凡的面前。
海溝,那赫然是一條深邃不見底,好像直落幽冥的海溝。
海溝之中,無數的暗流涌動,帶起一個個漩渦,好像連途經的海水,都會被其帶入無窮的深淵之中。
濃郁的,如夜一般的漆黑,在海溝中緩緩地流動著,其中隱現一點亮光,好像無窮夜色中一顆璀璨的星辰,直接透過無窮的海水,刺入了張凡的眼中。
“到了!”
張凡剛松了一口氣,便見得眼前不遠處的古劍忽然顫鳴一聲,無量劍氣爆發,大量的海水破開,幾乎在這深邃的海底,排出一個巨大的真空來。
隨即,古劍帶起一條白色的浪花,毫不猶豫地掉頭直入海溝之中,旋即光華一閃,一抹不見。
與此同時,一聲仿佛呼應一般的響動,自海溝深處傳來,依稀入耳,張凡的神色,也頓時為之一動。
“果然是!”
眉宇間閃過一抹喜色,張凡不再停留,渾身靈氣猛地爆發,護體金虹轟然破開無數海水,緊跟著漸漸消失的白色浪痕,沒入了那片漆黑之中。
那柄古劍,畢竟是劍修分身的本命之劍,即便是見不得它的蹤跡,張凡還是根據分身的感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海溝之中,幾個選擇,破入了一處不起眼的地洞之中。
“轟”
無聲無息地,甫一入內,眼前轟然大亮,無數光線如有實質,刺入了他的眼中,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少頃之后,方才適應了過來。
緩緩張開眼睛,四顧之下,張凡的眼前頓時一亮,神光熠熠,即便是在亮如白晝的洞穴之中,依然清晰可見。
“劍!”
出現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柄古意盎然的銅劍。
此劍不過三尺長短,斜插在地上,通體成玄冥之色,恍若深沉之黑色流淌,其上隱現波動,帶起四面水流,靈姓自顯。
在這把劍的周圍,劍修分身的古劍化作一道劍光,繞其旋轉不止,其中顫鳴聲聲,顯得雀躍不已。
這柄古劍,乃是當年劍魂之主,以中央戊己麒麟劍的殘片為主體,融合劍域之精華煉的,雖然不復五方神劍風采,卻也仍帶著中央戊己麒麟劍的一些靈姓。
眼前的情況,正是這點靈姓的顯露。
“現在在石鐘山的這方封印,正是霧外江山以水絕劍為憑依,顯化而出的化神神通。”
當曰黃石道人的話猶在耳邊,他口中的水絕劍,霧外江山公孫元的化神憑依,指的想必就是這把劍了。
可這又哪是什么水絕劍,它分明便是——北方壬癸玄武劍,五方神劍中鎮守北方的玄武劍!
張凡會一眼認出它的身份,除了劍修分身古劍的奇怪反應之外,便是在北方壬癸玄武劍周圍顯化而出的異狀了。
在玄武劍的周圍,玄冥激流涌動,將劍身襯托得如出水蓮花一般,明明身在無量海水之下,深邃海溝之中,偏偏滴水不沾,而在滴水不沾的同時,其劍身上,潤澤的水波光暈不斷現出,每一變化,便引得激流暗涌。
在劍身的上方,濃濃的霧氣若云霧遮蓋,受北方壬癸玄武劍的影響,這些霧氣,不覺間凝出一個神獸模樣。
云霧之中,下凝一巨龜,仰天咆哮,四面隱現水波之紋路,上覆一騰蛇,糾纏相連,目中寒芒閃爍,觸之寒徹。
“北方玄武!”
一見之下,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便從張凡的心中浮現了出來。
玄武,即為龜蛇,乃龜與蛇交,位在北方,故約玄,身披鱗甲,乃為武。
北方玄武,四靈之一,太陰化生,虛危表質,龜蛇臺形,盤游九地,統攝萬靈,乃鎮守北方之神祗,也為太古介蟲之長。
這般鼎鼎大名的神獸,張凡如何能不識得。
如當年見得中央戊己麒麟劍的殘片時一般,這玄武的虛像,也是浮現在玄武劍身之上,無形的威勢破出,四面海水盡染,許是數萬年的積累之故,竟是盡數化作了北方壬癸玄冥黑水。
這北方壬癸玄冥黑水,也是先天之水中極罕見的一種,主冬之煞,主寒氣,若是以神通催之,能連帶神魂一起凍結,當真是厲害無比。
“怪不得霧外江山的化神憑依,能鎮守這紫火域數萬年之久,果非無因!”
這個時候,張凡方才恍然。
在最開始聽聞此事的時候,他的心中便生疑慮,這霧外江山再強,也就是一個化神修士,如何能以憑依之物化成的世界,硬生生地封印此地數萬年,現在一見得這北方壬癸玄武劍,一切也就有了答案了。
五方神劍,乃是天地化身之靈物,自成劍形,而無攻防之能力,主鎮壓世界,御使五行之功用。
正如上古劍修,他們千辛萬苦尋得了五方神劍,不知滅殺了多少人,方才得手,卻不曾將其用在對敵上,而是布置成了五方劍陣,以其鎮守最后的根本劍域。
霧外江山公孫元不知從何得到了此寶,他的選擇與上古劍修們并無兩樣,并未仗之對敵,而是以其為化神憑依,化出了這方世界。
想通了這一切后,張凡的眼中,漸漸亮了起來。
心中動念,先是取出一個玉瓶,將環繞在北方壬癸玄武劍周圍的玄冥黑水收攏起來。
這些北方壬癸玄冥黑水,即便是有玄武劍這般的至寶,不經過個幾萬年的時間,也是決計無法凝出了,現在雖然并沒有什么功用,卻也是難得至極的天材地寶,豈有浪費的道理。
連下數道封印,將其收好之后,張凡的目光,才移到了失去玄冥黑水的庇護,完全顯露在與眼前的北方壬癸玄武劍。
劍身之上,黑色的波光愈發的劇烈了起來,似乎有著靈姓,能感覺到張凡的存在一般。
恰在此時,洞穴之中,忽然大放光芒,熾熱的紅光,與玄冥之氣相爭,卻是九火炎龍珠驟然浮現了出來。
“奇怪!真是奇怪!”
苦道人的聲音響起,激起四面海水,陣陣漣漪。
“嗯?苦老,有何奇怪處?”
張凡還沒有從驟得北方壬癸玄武劍的欣喜中沉靜下來呢,聞言不由得疑道。
“劍靈啊!”
苦道人恨鐵不成鋼地搖晃了一下,要不是九火炎龍珠早被張凡煉制到心血相連,他都恨不得將其砸在張凡的腦袋上。
“嗯,對!”
張凡點了點頭,苦道人一提醒,他也就反應了過來。
與中央戊己麒麟劍不同,這玄武劍,雖然完好無缺,靈姓皆在,卻是獨獨少了那劍靈。
不過這對他來說,卻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中央戊己麒麟劍的劍靈,那個劍魂之主,是個何等可怕的存在啊!便是劍之戾氣,相當于一個分身的劍戾,就是一個隱隱更在張凡實力之上的強者,更恍若它的本體劍魂之主了,要不是為了守衛中央劍域不毀,當曰他怕是一個指頭,就能將張凡與劍戾一齊碾死。
眼前的北方壬癸玄武劍,若是有劍靈,且有劍魂之主的一半神通,張凡只得退避三舍,不敢打它的主意。
好在,現在沒有!
張凡的手掌,漸漸伸出,緊緊地握在劍柄上,霎時間玄冥之氣爆發而出,四面海水盡數凝冰,恐怖的寒氣,還在不停地四溢著,若是自外界看來,便是偌大的海溝,盡數化作了一條冰溝!
“恐怖,實在是恐怖!”
張凡打了一個寒戰,看著遍布視線的玄冰,心中忍不住一個激靈,好在這北方壬癸玄武劍并沒有傷人的能力,否則單單這恐怖的玄冰神通,就足以滅殺所有在元嬰級別以下的修仙者了。
慶幸之余,難免可惜,此劍若是一件殺伐之器,其威能,當不下他還沒有煉制成的本命法寶。
稍稍搖了搖頭,將貪心不足的念頭拋卻,手上一緊,正要拔出玄武劍,卻是仿佛驟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凝住了。
“哈哈,小子,看來你還沒有讓這神劍給沖昏了頭腦嘛,不錯不錯!”
苦道人的聲音之中,滿是戲謔之意。
“就差一點。”
張凡苦笑著,緩緩放開了緊握的劍柄,終于明白了苦道人選在這個時候冒出來的原因了,想來是怕他做出了什么傻事來,便是他沒有及時醒悟,苦道人也必會出言提醒。
“憑依之物啊!”
“要取你,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