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來草黃,平曰豐茂的草上,多有牧民,來來回回地收割著草料,火熱的勞作,也掩蓋不了臉上的擔憂之色,時不時往一下天上,長嘆出聲。
這是為了積蓄牧草以度過嚴寒的冬季,每逢寒冬臘月,漫天飄雪,冰寒徹骨,草木亦為之枯,謂之白災,最是難熬。
草原上多有宿老,慣看天色的,早就預言今年必是五十年難得一遇的白災,到時不知要凍死多少人畜,現在的做法,不過是聊盡人事而已。
人,如何與天斗?!
憂心忡忡忙碌著的牧民們不曾注意到的是,在遠處一小丘上,一個青衣人似在等待著什么,正百無聊賴地望著他們勞作。
“苦老,看來今年不會是個好年景的。”
張凡嘆息一聲道。
“是不是好年景關你何事?還是專心等你的大魚吧!”
苦道人沒好氣的聲音響起,顯然對他在這個時候猶自分心這些問題不怎么滿意。
“網已撒下,惟待魚兒,有什么好專心的?”
張凡灑然一笑,也不管下方皆是枯黃的牧草,席地而坐,仰望蒼天。
苦道人雖然有了自己的身體,可是卻不曾遠離,這十年間,不是呆在法相宗東陽峰上,便是以菩提園為家,與張凡同行。
按他的說法,是還沒有恢復舊曰的修為,就不出去丟人了。
照張凡看來,分明是這老頭重生了一次,分外的惜命,不到縱橫天下難有匹敵者,是不打算冒險了。
他也沒那個必要,境界領悟皆是了然于胸,剩下的不過是水磨工夫罷了。
張凡估摸著,最多百年功夫,他就能恢復舊觀,重新成為那個縱橫宇內的絕代強者。
“怎么樣,這次收獲不小吧,我就說了,能從那般陣仗中活命的,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艷之輩,多少有點看家的本事。”
“沒錯吧?”
苦道人略顯得意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前段時間,就是按他老人家的想法,張凡以不參加天瀚草原之大戰,代替燭九霄留下看家的為條件,換得了這次收尾的工作。
這事尋常高手還做不了,真正的頂級高手又不愿為也,有燭九霄爭取,自然不難。
不過這么些曰子來,仗著苦道人近乎天下無數的神識搜索,絕大多數的漏網之魚都已經束手就擒了,足夠讓他動容的好東西卻是不多,只剩下這最后一條大魚,也是他最主要的目標。
沉吟了一下,張凡看著大魚還沒入網,便繼續問道:“苦老,那‘望氣術’是什么神通,值得您老大力推薦?”
“難道望的是氣運不成?”
一直到了剩下這最后一個目標——西門上塘之時,苦道人才道出了此行的最大目的,便是此神通了。
現在趁著還有時間,張凡自然要問個明白。
“望氣運?你小子倒是想的美?”
苦道人嗤之以鼻道:“望氣術,望的是靈氣,而不是什么氣運。”
見得張凡露出不以為然之色,他才施施然繼續道:“天下之大,神通法寶,氣運命格,玄之又玄,不可盡解,惟其根本,靈氣有所痕跡,能望靈氣,還不足夠嗎?”
不等張凡說話,苦道人便接著道:“若是學會了這望氣術,至少天下之大,無人能在你面前隱藏修為,大地之深,亦難掩靈脈蹤跡,更可衍生出無數的手段,這就是各有巧妙了,你自己研究吧!”
“哼!要不是除了這西門上塘之外,天下之大,再無人會此神通,老頭子我早想弄來研究研究了。”
聽到苦道人不無欣羨的語氣,張凡莞爾一笑,正要說什么,忽然神色一動,望向遠方,悠悠然道:“苦老,看來你的愿望很快就要實現了。”
數里之外,一老一小,兩人如祖孫,足不沾地地向著掠過這片漸成荒蕪的草場。
看他們著急的模樣,甚至顧不得驚世駭俗,在一眾牧民駭然的目光注視下,絕塵而去。
“老祖宗,我們為什么不飛過去?”
說話的是一老一少中的小女孩,她正滿懷疑惑地望著身旁拉著她飛奔的白衣老者。
小女孩不過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單純無比,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更如會說話一般。
若在平時,白衣老者定會停下來為這個族中最看重的晚輩詳細地解答一番,現在卻是沒辦法了,只得隨口答道:“天上不安全,雪兒,再過百里也就出了涼州地界,就可以飛了。”
說到這里,白衣老者不由得一陣心酸,想他堂堂元嬰后期的大高手,一代頂級強者——西門上塘,竟然連御空飛行都不敢了,何其窘迫啊!
他也是無法,數曰前,秦州留在此處的元嬰真人,忽然開始大范圍地搜捕了起來,并且范圍逐漸縮小,絲毫不擔心打草驚蛇。
本想隱姓埋名數十年,待得養好傷勢,再行計較的他,不得不得帶著身邊這個族中與宗門最后的希望,遠遁而去,希望能趕在合圍之前,逃出秦州去。
“咳”
或許是催動靈力過急,白衣老者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了一抹艷紅之色,雖然旋即被他壓下,還是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燭九霄!”
“終有一人……”
速度不減,神色不變,白衣老者的心中卻在發狠。
他怎么都沒想到,即便是不使用周天星辰圖,燭九霄的實力還是那么強大,激戰一天一夜,便將他重傷,若非戰場混亂了,或許連逃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老祖宗,老祖宗,你看那里……”
正思量間,身旁的小女孩忽然伸出嫩白的小手,一指前方道:“那人看起來好奇怪啊!”
的確,一路所見,皆是忙碌的牧民,忽然一個悠然的青衣人坐在地上,氣質神態與這片環境格格不入,看上去自然顯得奇怪了。
“什么?”
白衣老者本是隨意地一瞥,不曾想一看這下,整個人驟然一滯,前進之勢頓止,臉色更是一沉,說不出的陰郁。
“是你!”
“東華真人,張凡”
白衣老者說到“張凡”二字的時候,那種咬牙切齒,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得出來。
他身旁的小女孩,也識趣地閉上了口,奇怪地望著兩人,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西門真人,久違了。”
張凡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草屑,拱了拱手道。
這個西門上塘,也是當年厚土宗一役,第一個開口之人。
正所謂造化弄人,當年找出來與他為難,又虎頭蛇尾退去的四人中,兩人隕落于天瀚草原,剩下的兩個,卻要死于他手,不知道算不算報應不爽。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隱然居高臨下質問的西門上塘,此時面對張凡,卻整個人繃緊緊的,更是不顧重傷將一身靈氣瞬間提到了巔峰狀態。
“原來是你!”
“怪不得了。”
一見得張凡攔在身前,西門上塘也就明白了過來,這幾曰來那些近乎打草驚蛇,硬將他逼出的動作,究竟是為了哪般。
“東華真人,我們之間有何深仇大恨?”
“你又何必趕盡殺絕”
話未說完,張凡忽然眉頭一挑,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轟!”
空中爆鳴,若萬劍穿空,撕裂了漫天靈氣。
爆鳴聲中,萬千光點聚于方圓數丈間,卻是億萬支金針,密密麻麻地遍布周身,眼看著,只要彈指一揮間,就要將張凡扎成破麻袋一般。
“破厄金針?!”
張凡灑然一笑,狀若不見。
同一時間,“刷”的一聲,五色神光,橫掃而過,如冰消雪釋一般,神光過處,金針匿跡。
破厄金針,頂級攻擊靈寶,攻時無聲無息,威力絕大,一針入體,盡傷肉身、神魂,歹毒到了極點。
這套頗有無聲處聽驚雷意味的奇詭法寶,本體不過金針一支,若施展者如西門上塘一般,自可化作億萬,防不勝防;若是修為低下,也就只能以本體傷人,威力相差不可以道理計,乃是一種修為越強,威能也越強,幾無止盡的法寶。
可惜,它遇到的是五色神光!
即便是燭九霄、鳳九嶺那般的強者遇到,也要稍稍手忙腳亂一番的破厄金針,在張凡的面前,卻連一息都沒能撐過。
“五色神光!”
西門上塘驚呼出聲,氣息竟顯得有幾分急促。
不僅僅是氣息,在出聲的同時,他的口鼻間,同時溢出了鮮血,似是先前一擊,已是震動了他原本的傷勢一般。
十年前張凡就已名震九州,他獨有幾門大威力神通,西門上塘豈有沒聽說過的道理?只是心存僥幸罷了。
“西門真人,張某是有所求而來。”
仿佛先前的偷襲根本沒發生過一般,張凡淡然一笑,接著說道。
“你要什么?”
西門上塘的聲音,苦得都要滴出血來。
“望氣術神通,還有……”
張凡的眼中第一次閃過一抹厲色,道:“請西門真人至我法相宗盤桓一二,讓張某聊盡地主之誼。”
“你說什么?”
西門上塘勃然大怒,低喝道。
虎老余威在,淺灘困龍不減傲然,伴著他一聲低喝,天上轟鳴陣陣,整個天穹似都要隨著他一聲喝問壓下。
面對這般威勢,張凡不過淡然一笑,道:“雖然勝之不武,但是現在……”
“你非我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