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故知,故知固然是故知,不過對方怕是不想碰到張凡的。
島嶼上,一處本當時密林的所在,大片的樹木成圓環狀,向著相反于圓心的方向倒伏著。
在這個由大片倒伏樹木構成的大圓中,中心處卻連一棵樹木皆無,偶然或可在地面上見得求虬結的根系,其上去無樹木痕跡,連樹樁子都沒有。
唯一能看出此處曾經存在過繁茂樹林的,也就是飄散得揚揚灑灑的齏粉木屑了。
方圓數百丈之內,大地削薄一層,巖石龜裂成粉,樹木盡成碎屑……
一場大戰的痕跡,顯露無遺。
在這一片人為的空地中心處,五個人影躍入了張凡的眼簾。
外圍四人,為三男一女。
三個男子分別為一面容枯槁如老樹皮的老者,一個渾身肌肉虬實的中年壯漢,一個身材單薄,面色枯黃的少年。
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看上去約為三十許人,身材豐腴,皮膚白皙,秀發上綴著花朵,渾身滿是艷麗如牡丹的風韻。
這四人,分占四個方位,分進合擊,進退有度,穿插移動,自然而然,一看就是長年在一起生活,不知多少次合擊養成的默契,觀其功法,也有同出一源的痕跡。
他們四人圍攻的,則是一個雄壯無比,乍看起來還有點憨厚的大漢。
這個雄壯大漢的頭上,兩只牛角彎曲,寒光四射,手持一桿鐵棒,舞動起來虎虎生風,帶起的勁風,刮下地面層層浮土。
——擎天大力魔王!
這人,正是風海海眼一役中,先自海眼中脫逃,又在鳳九嶺的手下逃生的唯一一人!
擎天大力魔王這頭蠻牛,本體為鎮海大力神牛,可謂是得天獨厚,天生的力大無窮,海上陸地皆難,有鎮海之威,傳承妖族功法。
這不僅此,他當曰能從張凡和鳳九嶺的眼皮底下逃跑,除卻兩人對他不重視之外,更多的,乃是他那一生天妖秘術——枯木逢春妖法!
正是因為這個法門,張凡才有了駐足一觀的興致。
這段時間來修煉天妖遁影,心有所感,對所謂的天妖秘法分外的感興趣。
若論及天妖中地位和實際作用,枯木逢春都遠在天妖遁影之上,毋庸置疑,張凡是動了心思了。
擎天大力魔王的實力他早就見識過,遠非他的敵手,不過那打不死的身軀,逃起命來犀利無比的手段,倒讓他有點在意。
同時這頭蠻牛惹到四人,一看就知道也不是好對付了。
三男一女,修煉的都是木屬姓神通,又各有玄妙,同出一門,卻神通迥異,各走極端,自有其厲害的地方。
無論怎么說,也是五個元嬰真人,何況此時附近的強者實在太多,一不小心能引來一群,張凡也只得按捺下來,小心行事了。
此時曰漸西移,他遮身的云層,在陽光的照耀下,在島嶼上倒映下了一個淡淡的影子。
有了影子,那就好辦了。
張凡頓時眼前一亮,天妖遁影畢竟初學乍練,還沒養成習慣,不然掌握此天妖的他,想要無聲無息地靠近,有的是各種手段。
驀然間,他收斂了氣息,仿佛在天地間消失了一般,隨即身子一動,如同融化了似的,直接下從云中一閃而過。
張凡的動作極快,氣息收斂也足夠徹底,但在那一剎那,還是引得島嶼上的眾人注意。
擎天大力魔王自顧不暇,且不說他,外圍四人之中,那個形容枯槁的老者,仿佛心中有感似的,豁然仰天望去。
毫無猶疑之意,枯槁老者所望的地方,正是先前張凡所在云朵。
此時落入枯槁老者的眼中,只有突然潰散開來的云彩,好像途徑那里的時候,風氣忽然暴動,直接將云朵撕成了粉碎似的。
他略一皺眉,是神識在島嶼上一掃而過,不曾發現什么,也就放下了。
“也許是過路人吧!”
枯槁老者暗暗想著,旋即收斂心神,將注意力放到了被他們四人包圍在其中,好像不死金剛一般的擎天大力魔王。
被那頭蠻牛牽制住了大半心神的枯槁老者自是不知道,在離他數里之遙的一片樹林中,一處樹蔭忽然詭異地扭動了一下。
密林間,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倒影,大至一棵大樹,一片樹冠,小至一草一葉,都有影子存在。
或可言之,林中的世界,本就是陰影的世界。
天妖遁影林蔭間,倏忽之間來去,速度之快,不下流光劃破長空。
“好一個老頭!”
飛快地穿梭在無數倒影之中,張凡分心二用,一邊關注著遠處的情況,一邊暗暗贊嘆出聲。
他已經足夠小心了,那個枯槁老頭還能在分心強敵的情況下察覺到他的存在,這般手段,已經無限接近元嬰后期的大高手了。
若將先天一氣大地元胎忽略不計,恨地九連環袁天心,也未必是這個枯槁老者的對手。
“天下之大,果然藏龍臥虎,不可小視。”
張凡心中暗暗警醒,如履薄冰的心態,即便是修為再高,哪怕是臻至元神大成境界,也不能忽視。
枯槁老者強大,他的三個同伴也都不弱,除卻那個豐腴女子修為低點,乃是初入元嬰之外,其余兩人,也都是元嬰中期的修為,不在張凡之下。
穩穩地停在最后的陰影處,隔著數百丈的距離觀看場中情況,察覺到他們四人修為高低的時候,張凡很是吃了一驚。
這四人的修為算是不弱,可還并不放在他的眼中,真正讓他感到驚詫的是,這四人修煉的功法雖然各有蹊蹺,然而實是出自同源。
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師門,就足以引起重視了。
“海外有以木屬神通名聞遐邇的門派?”
這點張凡還真不曾聽說過,不過大海無邊廣大,別說是他了,即便是土生土長的海外修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很快,他就不再分心在這等事情上了,場中的情況一觸即發。
“蠻牛,你以為你今天還跑得了嗎?”
枯槁老者沉聲說道:“還不束手就縛,跟我回去向島主請罪,非要讓我們將你立斃當場不成?”
說到最后,聲色俱厲!
“哈哈哈~”
渾厚的笑聲,從擎天大力魔王的口中傳出,只見他搖晃著大腦袋,悶聲悶氣地說道:“死就死,死也要拖幾個陪葬!”
“老樹,盤根,落葉,飛花,你們四個給老子聽好了。”
擎天大力魔王平舉著手中鐵棒,比劃了一圈,一一指向四人,大喝出聲:
“枯榮島,呸~你們算什么東西,關起門來的縮頭烏龜而已,要不是老牛的幾個盟友都死了,早晚殺上島去,屠個干凈。”
這頭蠻牛張凡也不第一次接觸的,自是明白此人乃是一個拙于言辭的化形大妖,此時怒罵出聲,卻是言辭犀利,酣暢淋漓。
按他所比劃的,枯槁老者當就是他口中的老樹,中年壯漢為盤根,瘦削少年為落葉,豐腴女子名飛花。
看他說得如此硬氣,老樹、盤根、飛花、落葉四人齊齊變色,臉上盡是森冷之意,再無省力的想法了。
“你放心,你這頭蠻牛不會死在這里。”
一個嬌嫩的,卻滿懷恨意的聲音傳來,卻是那個豐腴的女子飛花。
她的臉上一陣陣扭曲,本來姣好的容顏看上去如同厲鬼一般,冷冰冰地說道:“我們就沒想殺你。你敢殺我枯榮少島主,奪我傳承秘法,就不要想有好死。”
“將你押上島去,老島主自會將你好生炮制,包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飛花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天地間飄蕩著,那種怨恨,如有實質一般,聽在耳中,渾身寒毛直豎,一片寒意。
這無關修為,而是切齒痛恨,無邊的怨毒,隨著聲音傳遞。
張凡略一皺眉,心中很是懷疑,這個飛花與死在擎天大力魔王手中的少島主,十之有不尋常的關系,否則不當怨恨到如此程度。
飛花的話,只讓擎天大力魔王哼了一聲,似乎拙于言語,或是不屑回答,只是趁著這點時間,努力地回復著靈力。
反倒是老樹盤根落葉三人,齊齊皺了一下眉頭,心中暗暗抱怨豐腴女子為恨意遮蔽了心智。
畢竟擎天大力魔王非是庸碌之輩,又有枯木逢春妖法護身,真要拼起命來,多費幾番手腳都是輕的。
現在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也已經由不得他們了。
“什么狗屁老島主,不過是一棵老不死的樹精,早晚老牛我要給他來個斷更!”
擎天大力魔王真是豁出去了,大聲咒罵了一句,高舉起手中的鐵棒,狠狠地沖著飛花砸落。
他是想找墊背的,這個女子,無疑就是最好的墊背。
擎天大力魔王還未出手時,僅僅是那句話,就讓老樹為首的眾人齊齊變色,顯而易見的怒容,爬滿了四個人的臉上。
“好膽!”
一聲暴喝,中年壯漢盤根攔在飛花的身前,也不使用法寶,雙臂橫疊,向上一架,竟是要以血肉之軀,硬撼擎天大力魔王攜千鈞之力的一擊。
“砰!”
一聲悶響,如中敗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