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是不是一個長生不老的天人?”楊廣忽然降低了聲音,也舒緩了自己的語氣,問道:“朕看見你自天空中飛降而下,剛才還看見你身后巨大的翅膀,你一定是一個長生不老的天人!像你這樣的天人,因為什么事來見朕這個下界的皇帝呢?是要求我們的增加供奉,還是要求我們建立廟宇塑像金身呢?”
“都不是。”戴著天魔面具的徐子陵淡淡地道:“我是來告訴你的死期的。”
“什么?”楊廣一嚇非小。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就算江山不要了,只要還能做一個安樂公,只要還能有美女天天在旁相伴,有美酒天天痛飲狂歡,他也無所謂,反正這一個天下誰愛誰要去,他是不想再管了。
可是生命不同,生命不等于江山,沒有了就真的沒有了。
“你的部下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正準備在五日后謀反。”徐子陵哼道:“你已經死到臨頭,還漠然不知。”
“什么?”這一下楊廣更是驚惶失措,如果徐子陵沒有一板一眼說得那么精確無比和理所當然,他還不會那么震驚,現在一說,雖然心中還沒有完全相信,不過最少也信了近八成。
一個會飛的天人,給自己帶來的精確的消息,自己的部下要謀反,自己命在旦夕之間。
這如何是好?
“宇文化及早就勾引了你的妃子蕭妃里應外合。”徐子陵故意輕描淡寫地道:“加上他早就策反了禁軍統領司馬德戡等人,手中重兵兩萬,散兵數萬,你這個皇帝要耍什么憤怒和威嚴,那得好好地在這五天時間里耍個夠,否則日后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上仙救朕!”楊廣一聽,急得差一點沒有跪地哀求。
他急急向徐子陵拱手道:“如若上仙肯垂憐楊廣,楊廣愿為上仙設立天下最大的宗廟,塑造天下最多的金身之像,讓天下人供奉上仙……”
“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徐子陵淡淡打斷楊廣的話,道:“不過倒可以教你一個法子,讓你還有一絲生機可望。不過,這得有交換的條件。一共三點,如果你不反對,我就說出來你聽聽。第一,你得說出給你煉丹藥的那個人來;第二,告訴我你身體里的天魔真氣是什么時個開始退減的;第三,你得把你所知道的另外有天魔真氣灌輸的人說出來。”
“上仙救救朕。”楊廣一看徐子陵的魔面,似乎有些明悟,又似乎似懂非懂,他聲音微顫地道:“如果你去找那個可怕的魔頭,千萬不要說是朕說出來的。朕全說出來,實情相告,只求上仙垂憐相救!”
“說吧!”徐子陵淡淡地道。
“在十五年前。”楊廣回憶道:“有一個極可怕的大魔頭找到了朕,說可以助朕登上皇位,當時朕極其高興,對其言聽計從,還拜他為師,跟他學習一種叫做‘天相’的神功。”
“是魔相。”徐子陵指了指自己的面具道:“一般來說,學會了‘魔相神功’的人,在做什么事都喜歡戴上一個黃金做的面具來抑制自己的魔氣,你是師父是不是那樣做的?這不是重點,我只想問的是,他的額頭正中間處有沒有一個暗紫的豎紋或一個菱形的印記?”
“您怎么知道他的額頭有一道暗紫色的豎紋?”楊廣先是大驚失色,然后又是恍然大悟道:“您果然是天上的仙人……朕雖然學過‘天相’,啊,是魔相神功,可是卻早與那個大魔頭反目成仇,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強行廢掉朕的一身內功,讓朕天天深受無盡的魔氣噬體之苦。上仙開恩,救救朕啊!”
“說出他在哪里。”徐子陵淡淡地道。
“在洛陽。”楊廣微帶悲憤地道:“那個大魔頭和他的幾個同伴一起,一直在洛陽隱潛,并劃分洛陽為他們的勢力范圍,不得朕輕易踏足進去。在朕登基十幾年來,他們一直用這種藥物控制朕身體,讓朕不得不對他們言聽計從之余,還毒傷了身體……”
“這個丹藥不吃也不會死人。”徐子陵哼道:“是你自個吃上癮的,怪得誰?你功力散盡身體虛弱,不固本培元,反縱欲狂歡,自個找死!哼,你這個皇帝做得不錯,要是別的皇帝,還不會一下子將你父親那辛辛苦苦積蓄下來的那么多東西一下子揮霍干凈呢!”
“上仙……”楊廣正想下跪來哀求一番,可是里間卻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一女子嫵媚動人地問道:“圣上在跟誰說話?臣妾找圣上好久了。”
楊廣一聽,連忙向里急道:“朕沒事,你退下吧!朕心情不好,想自己一個人獨自想想。”
“……”里面那一個女子好久,才輕輕地應了一聲:“是。”
然后腳步聲漸輕,似是遠走了。
“豬頭。”徐子陵罵道:“她已經懷疑你了。你為什么不讓她出來?真是豬都比你聰明!豬頭一個還學人自作聰明!這里有一個小小的錦囊,里面有紙有字,你依計行事即可。”徐子陵扔給楊廣一個錦囊,道:“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楊廣大喜接過,正要再次哀求,誰不料卻早不見了徐子陵。
他擦了擦眼睛,大驚失色,轉而四處尋找,天空沒有,樓閣下面也沒有,樓道沒有,甚至里間也探頭進去看了一眼,還是沒有。這一個會飛的天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無形無息地消失了,他果然是一個天人。
楊廣心中狂喜。
有了天人的幫忙,他死灰一般的心忽然活了起來,四下看看,掏出錦囊的紙條,連看幾眼,極力抑住心底的喜意,再把小紙條吞進肚里,然后挺起胸膛,裝著威風凜凜的樣子邁步進去,重新由一個可憐蟲變成大隋的皇帝。
對于會飛的高深莫測的天人,他是一個可憐蟲,可是對于世上所有的凡人,他就是楊廣,他就是大隋最至高無上的皇帝。
他沒有看見,剛才那一個聲音嫵媚的妃嬪,根本就沒有走遠,只在遠處的黑暗中,一直凝視著這邊。
徐子陵像一只蝙蝠般在這一座臨江宮里飄出來,雖然一路上哨卡重重,可是在這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里,沒有誰看得見頭頂高處有一個人影偷偷地潛翔出來,滑過寬闊的江面,滑去無痕。
徐子陵沒有直接回揚州城,而是一路向深山野嶺而去。
直走了小半宿,才停下腳步向后面冷笑道:“閣下耐性不錯,輕功更是驚人,不過既然來了,就讓我好好地招呼一下你吧!”
“真是奇怪。”二里之外的樹頂忽然多了一個黑衣人,輕飄飄地向這邊而來,一邊陰陽怪氣地道:“像你這么弱小的小蟲子,是怎么可能發現我的存在的呢?”
“你我這么弱小的小蟲子。”徐子陵哼道:“還會把你整個人都吞掉。如果不是怕你那個在宮中做妃子的女伴救援,我一過大江就想干掉你了。現在,她沒有跟來,我只好跟你說聲不好意思了。”徐子陵也向那個黑衣人緩緩迫近。
黑衣人聽了有些失笑,他拼命地搖頭道:“我還從來沒有聽過如此好笑的笑話。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徐子陵打量了一下這個黑衣人,發現他年紀比李世民身邊的那個黑衣人要小很多,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而立男子,長相有些陰柔,眉毛如纖細如女,眼睛也長得一對女子的杏眼,就是嘴巴稍大,不然倒有七八分像個女子。
他的額頭之上,同樣有一條淡紫色的豎紋,不過讓他用女子的眉筆在邊上加了不少的圖案掩飾起來,并不像上次讓徐子陵拼命格殺的那個黑衣人那樣顯眼。在他身上的魔氣,也不像上一次那個黑衣人那般強大和霸道,而有些陰柔。
經過那么多次生死大戰和高手對決,徐子陵早就不是昔日阿蒙了,他下定決心,一個一個地把這些還不知道有多少的‘魔氣灌體人’格殺掉,將他們身上的天魔真氣變成自己部下和馬匹的提升真氣,有了他們這些強大的魔氣作為灌輸力量,他能更快地制造出更多的天魔之馬,天魔士兵。
無論這些‘魔氣灌體人’他們背后的那個神秘人如何強大,如何的恐怖,徐子陵都絕對不會放棄報仇。
這是大唐雙龍的世界,是屬于自己和寇仲的世界,他殺了寇仲,就得付出最大的代價。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有什么居心,無論他是否操縱天下,無論他是否不可抗御不可挑戰不可戰勝。
自己終有一天,都會讓他倒下的。
那個黑衣人看著徐子陵的面具陰笑一聲道:“你犯了一個大錯誤,那就是低估了楊廣的怕死之心。他是什么人我們最清楚不過了,你想假裝我們的前輩長老前去誘說他?哈哈,殊不知你一走,他就乖乖地找我們說了你的事,你想借他來發展自己的魔門勢力?做夢!另外我想告訴你一個魔門之秘,那就是真正的魔相神功習得者,都會像我一般,戴著黃金鑄做的面具,而不是白銀的。”
黑衣人自懷中掏出一個黃金面具,戴上,然后用一種極其陰柔極其悅耳的聲音哼道:“好了,告訴了你那么多魔門之秘,是時候送你上西天了。”
“果然。”徐子陵哈哈大笑,他向那個黃金魔面黑衣人勾勾手指,道:“來吧!我等不及你來送我上西天了。你只不過比起李密那個老淫蟲強一分半點,還敢在我面前張牙舞爪耀武揚威?”
那個黃金魔面怪人聽了李密這兩字一楞,就在此時,他發現了徐子陵雙手已經灑出了大片的銀光,如星河倒掛,將他整個人都淹沒有那一大片星光之中。一道寒熱相互纏繞極速螺旋極速突進的氣息瘋狂地自肩膀之處侵入,頓時半身一片麻痹,魔氣一陣陣凌亂,同時,耳中聽到一個沉雷般的聲音如有實質地炸響。
那就是:天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