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子陵說話的時候,原來倒在地上那個仿佛沒有了骨頭一般的人忽然悄悄地爬了起來,他的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指寒光閃閃的匕首。
這一個人極像還倒在地上的楊廣,雖然沒有像楊廣那般身穿九龍之袍,可是氣勢和威儀更勝楊廣十倍。
他一看徐子陵正和那個變態人妖功力相抵,生死相拼,不由喜上心來,腳步悄無聲息,有如貍貓。他的手在一分一分地遞出,緩慢無比,不慍不火,絕不心急。
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輕輕地刺穿了徐子陵后背的黑衣,無聲無息地。
正在他覺得自己的匕首正欲破開徐子陵的肌膚而入時,忽然一個巨大的拳頭重重地砸在那個假楊廣的頭上。他腦門爆裂,鮮血四濺,轟然倒地。
宇文化及迫視著面前的一個小宮女,重重地哼道:“她為什么要我提前起事?要知道,現在尚未完全準備好,那么久的時間都熬過去了,難道短短的三天還不能支持嗎?她現在在這一個節骨眼的時候,卻還派你出來給我傳口訊,萬一讓人發現,后果不堪設想,其中輕重,她難道不知道嗎?”
“稟大總管。”那個小宮女小心翼翼地道:“因為圣上昨晚有了古怪的舉動,他已經開始調派獨孤家的高手進宮,還把我們的禁衛全換防出去了,現在臨江宮盡是他們的人,我們的人十成之中不占一成。他還下令后天起全城戒嚴,千人上的軍士沒有皇帝親口調派,誰也不準出動,否則就格殺勿論,株連九族。表面上他的理由是防止江淮杜伏威的刺客,可是娘娘她卻擔心他正是沖著大總管起事而來的,所以……”
“可是江淮杜伏威真的出動了啊!”宇文化及頭疼道:“那個杜伏威三軍齊出,直向江都而來,如果沿途抵抗無力,最多幾天后就會到達揚州城外,這個老狗肯定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才會如此大動旗鼓的。他要是懷疑了我們,以他那豬腦子,第一個反應就是下令砍了我們的頭,怎么還會調兵遺將?”
“大哥,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宇文智及忽然插口道:“這個老狗無論上防杜伏威的刺客,還是防止我們的起事,我們都處在了相當危險的境地。萬一獨孤家大權在手,軍士調散,那么我們就是想起事,也難上加難了。倒不如趁現在昏君還毫無防備,盡力一擊!”
“士及,你又怎么看?”宇文化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是覺得現在起事好,還是再等幾天,等司馬德戡他帶領重兵回來再說?”
“司馬德戡手握重兵,他的心思有個萬一,我們幾兄弟性命難保。”宇文士及久經官場,說話句句有骨。
“大哥,不要再猶豫了。”宇文智及道:“趁現在昏君與獨孤家尚未能立穩軍心,我們數萬人定可一攻而下,就算臨江宮再易守難攻,他獨孤盛數千人就能守住我們數萬大軍?待我們一戰即下,他司馬德戡回到揚州早已經大局而定,再無力翻天了。漢人戰略計究詭道,多變。既然有了變數,我們就不能再死守原來計劃!”
“那好。”宇文化及長身而起,背著手,踱了幾步,對那個小宮女低聲吩咐道:“讓你們娘娘派人打開她所知道的秘道之門,讓我們宇文家的精銳突進去,里應外合。”
此時的大殿里,徐子陵還靜靜地站著,那個變態人妖身上臉上一片盡是青森之色,整一個人仿佛都染上了一層濃綠的尸毒,他浴血渾身,向徐子陵的胸口瘋狂催送著真氣,可是那些青森之魔氣如泥牛入海,雖然胸口處有無窮無盡那么多的涌進,可是不知怎的,卻一一消失無痕。
等徐子陵緩緩地揮動手中的星變匕首,又緩緩地削斷了變態人妖最后的獨腿時,變態人妖眼中忽然閃過了莫名的怨毒,一股比起他原來內息更加強大數倍的魔氣一下子自他的身上爆發了起來,他的身體在看得見地腫脹,在極速地變大。
在那腫脹得豬頭一般的口中,那個變態人妖尖銳地嘶叫道:“天魔…解…體……”
就在這時,徐子陵忽然收起了星變匕首,無視胸口插著的那個青魔怪手,雙手在面前一結,化作一個小小的蓮花印訣,然后化印為指,左手食拇兩指微拈,右手一指刺出,刺在那個已經極還漲大到一個巨型肉球的變態人妖身上。
徐子陵的手一刺,那個巨型的肉球忽然停止了脹大,甚至還有緩慢縮小的特征,此時徐子陵面具上的魔口之中,有一絲黑血垂滴而下,他微帶點喘息道:“等了半天,終于等到你天魔解體了!總算不費我一通挑釁和污辱,總算不費我一番苦心。”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身后站著威如天神一般的楊廣。
楊廣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雄軀如山,威儀萬千,他一雙眼睛,如雷光閃動。他的腳下,是那個頭破血流的假楊廣。
楊廣巨拳微收,口中有白氣不住呼出,他虎吼一聲,飛起一腳,將那個假楊廣踢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墻壁之上。那個假楊廣口血狂噴,胸口處有一個巨大的陷凹,有無數的肋骨自兩脅破體而出,一聲慘呼也沒有就氣絕身亡了。
楊廣轉身,面對正在相連對抗分身不得的徐子陵和那個變成了肉球一般的變態人妖,目光如電。
他大吼一聲,重拳雷霆萬鈞般搗出,在這一剎那,楊廣的身體忽然變成金光閃閃,氣息忽然化作一只如有實質一般的金色拳頭,包裹在楊廣的拳頭外面,重重地轟在徐子陵的后心。
直到徐子陵面具魔口鮮血爆飛,連個那個變態人妖的大肉摔倒在地,楊廣那沉雷般的低吼才響應起在大殿之內:戰神減世!
大殿外面涌進了無數的禁衛,為首一人是個身形矮小可是身法奇捷目光開合間精芒如星的中年漢子,楊廣一見,馬上大喝道:“獨孤盛,命你自現在起帶人守住臨江宮,任何人不在朕命令之下,不得走動,否則格殺勿論。所有妃嬪貴人美人都不例外,她們誰敢亂走,就當是私通外敵,罪當立斬。你們全部出去,讓朕一個人好好靜靜。”
“是,圣上。”那個獨孤盛帶著親隨們連忙叩頭離開。
等所有的人潮水般退去,楊廣忽然爆發了震天的大笑,他狂笑,笑得放恣肆意,笑得舒心稱意,笑得意氣風發,得意非常。他笑得連淚也下來了,可是,還沒有停止下來。
“父皇!”楊廣忽然大哭起來,繼又大笑,臉上一道道熱淚縱橫交錯,道:“你果然比兒臣聰明!您果然比兒臣厲害千百倍!雖然你死掉了,可是還能算計別人,哈哈哈……有誰想得到,護國戰神是你在臨死之前傳給兒臣的戰神心經!你用這一個從來也不存在的護國戰神,唬住了他們十多年!兒臣能有今天,還是憑借當年縱橫天下以戰神心經打遍天下莫敵的您的威望,沒有您的傳功,兒臣早就變成了一個廢人!如何能讓人折磨至今尤能生存下來?沒有您的恐嚇,兒臣早讓他們拆骨煎皮,世間哪里還會有我楊廣!”
“現在有了這一個家伙橫插一道,除掉了看管兒臣雙魔,才讓兒臣有了翻身的機會。”楊廣仰天長嘯,久久不絕,最后仰道大吼道:“父皇,兒臣答應你,一定會替您報仇的!不過現在兒臣武功不足與那些魔頭相抗相爭,兒臣一定會忍辱負重,偷偷地躲起來練功,不過父皇你等著!兒臣一定會殺盡那些人替您報仇的!父皇您等著!您等著……”
杜伏威很是奇怪。
他一看徐子陵方面來的士兵沒幾個正常人。
要不就是一身古怪的氣息,魔氣不像魔氣,真氣不像真氣,每一個人都像那天看見的那個大眼小子一般,他們的眼神既是嗜血又是沉靜,有如正伺機準備獵殺豬羊果腹的餓虎惡狼。
要不就是肌肉橫生渾身赤銅澆鑄一般蠻漢,他們內息相比起古怪魔氣的人明顯不如,可是蠻力嚇人,每一個人手里都拿著一把巨大無比的斬馬刀,渾身上下還有無數的鐵環銅環套在手腕腳踝腰間,與其說這是用來防御,不是如說是用來作負重訓練。
他們一個個腳步如一,一隊人走起路來只有一行腳印,腳印有如斧刻錘鑿般清晰和一致,沒有那個腳印與另一個腳印的深淺和間隔是不同的。
最古怪的不是蠻力驚人的他們,也不是那一群內息驚人的野獸般怪人。
而是,一群小孩子。
在徐子陵的戰斗隊伍中,竟然有小孩子。
更讓杜伏威驚訝的是,其中還有男有女,最大不過十一二歲,最小才只有八九歲的樣子。
最讓杜伏威掉眼珠子的是,他們那邊,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對這十來個小孩子異常的恭敬,他們看見了這群小孩子的時候,竟然要給他們行一種很古怪的軍禮。
除了那個叫做虛行之的軍師,還有幾個頭領之外,幾乎沒有人不對這群小孩子行禮至敬。
這些小孩子內息不深,功力還相當淺薄,不過他們有一個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內息是出奇的清純,而且是相通的,杜伏威還從來沒有看過十幾個人的氣息竟然是可以溶合在一起的,他們走在一起,不仔細,分不出單個人的氣息來,只有一個很大的整體。
以杜伏威的這等驚人眼力,也只能在比較近的距離才能稍微分得出他們之間細微的異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