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座送鉤春酒暖第三百六十一章請論治軍
天上有月,如絲。
月旁有星,殘碎。
星下有人,迎霜。
馬蹄踏在夜深人靜的大街上。格外的清晰。
除了楊公卿的那一百多親衛之外,王世充再沒有多余的兵派出給徐子陵,理由是,要機密行事,不能動大軍之本。對于這一個想打勝仗又想‘無米之炊’的王世充,徐子陵倒不會有太多感嘆,倒是他的兒子王玄恕看得有些臉紅。
徐子陵只向王世充討了一個人,玲瓏嬌,別的就一點兒也不管了。
王世充當時一聽,就看了看玲瓏嬌的身段,又看了看徐子陵,那眼神之中充滿了‘我就知道你不能沒有女人’的猥瑣神色,哈哈大笑地答應了,還吩咐玲瓏嬌必須在任何時候都聽徐子陵的任何命令。
王世充微帶露骨的話讓玲瓏嬌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不但當時,而且一路上都帶點怒氣地瞪著徐子陵。
徐子陵根本不在乎,完全當沒看見。
走了一段大街,只見街角處轉出跋鋒寒,他也不打招呼,等徐子陵經過,就一把拉下一個士兵,把他拋到另一匹馬背上與別人同乘,自己則大大咧咧地跨上馬,趕在徐子陵的身后,一臉的酷樣。對于這一個強盜式的刀劍狂人,徐子陵只能報以大笑。
楊公卿看見跋鋒寒,微微有些驚奇,不過他為將多年,什么大風大浪都見識過了。徐子陵不介紹,他也只作不見。倒是王玄恕一看跋鋒寒威武的樣子,又看他背后的刀劍,驚訝不已,如果不是看見跋鋒寒那個酷酷不予人近的樣子。相信他也許會拍馬上前去問問跋鋒寒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那個刀劍狂人。
“多情公子呢?”徐子陵沒有問宋師道,因為沒有必要。
“他說要護花。”跋鋒寒酷酷地答道。
“。”徐子陵大爆粗口道:“這個小王八蛋遲早會死在女人的裙底下。”
“他樂意。”跋鋒寒語簡意明。
另一邊的街角,轉出了一輛馬車,馬車那簾子一掀,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小臉來。那櫻唇微開。問道:“深更半夜地。你趕去哪里投胎啊?”這個小美人說話的對象自己就是徐子陵,因為除了徐子陵之外。還沒有人會有這樣的朋友。
尤其是這樣的女性朋友。
“你要不要一起?”徐子陵卻微笑道:“大家一起玩。這樣熱鬧些。”
“誰要跟你一起?”那個神氣兮兮的小美人用小鼻子哼哼道:“要不是楚楚說要來送你,我才不管你呢!”
此時馬車里傳來一絲比蚊子還要小地聲音,馬車里那個女孩子地溫柔與剛才放膽說話的這個小美人簡直就像天與地。鮮明的對比讓眾人聽傻了眼。只聽她蚊蚋般惡恭賀道:“公子一路小心,愿您旗開得勝。早日凱旋歸來。”
“聽到了。”徐子陵大笑。道:“雖然聽不太清楚,可是總管聽到你的聲音了。”
“我地呢?”那個神氣兮兮的小美人哼道。
“宋二小姐的聲音那么好聽悅耳。”徐子陵防止這一個小美人再找自己地麻煩。連忙恭維道:“就是聾子也聽得到。怎么傍晚那么好天氣呢?真是奇怪!”
“今晚地天氣很好嗎?”能叫做宋二小姐的。自然就是宋玉致了,她奇問道:“無端端說天氣干什么?”
“我也奇怪。”徐子陵微笑道:“如果看著不是天氣好。出來溜溜。望望星星什么的,那么晚了,宋二小姐怎么還不睡下呢?”宋二小姐到底有什么事值得那么好興致呢?說來聽聽?”
“出來看一個傻瓜。”宋玉致哼了一聲。放下了那車簾,里面傳出一聲道:“現在看了,發現沒什么好看地,走了。”
“公子千萬小心。”里面同時還傳出一句稍稍比蚊蚋大點的聲音,不過很快讓隆隆而去地馬車聲淹沒了。
“這女娃子的脾氣簡直不得了。”楊公卿與徐子陵并駕齊驅,一點輕笑道。
“雖然脾氣不怎么樣。”徐子陵微笑道:“可是諾大的洛陽,卻天淵之別人有她來送我。算不錯了。”
“她家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玲瓏嬌微帶嗔怒地哼了一聲,眾人才驚覺,原來從遇刺,事變,到決定出兵,不過才幾個時辰,可是這一個宋二小姐卻能在半路上來送徐子陵,而且這里還是在洛陽大街,宋家他們的消息網也實在太可怕了吧?
“洛陽早就吵翻天了。”跋鋒寒忽然道出內幕消息道:“你們還沒有圍攻宮城,大半個洛陽就傳遍了。”
眾人一聽,這次又驚疑起李密在洛陽散布消息在能力,短短兩三個時辰,這點時間王世充只來得及進行兵力集結和圍城,可是李密一方的人卻能在暗處把消息傳得人盡皆知,如果萬一讓他傳點什么小道消息,那不整個洛陽都讓他弄得人心惶惶?
“再厲害的謠言。”徐子陵卻微微一笑道:“也敵不過三十丈的城墻。也比不上安定富足的生活,特別在洛陽這種缺乏生活談資和刺激的地方,有點小道消息傳傳,正好能讓大家過些不那么清淡的日子。”
“徐公子,不,徐軍師。”楊公卿忽然問道:“以我們外面總數四萬余人,想打敗李密十萬大軍,不知徐軍師有何妙策?”
“我們有四萬人嗎?”徐子陵一邊策騎,一聽失笑道:“連工兵雜兵還有傷兵滿打滿算加起來,不過才四萬多人,而且還分布幾處,就算以偃師城為主,可是楊將軍你要是能拿出四萬人給我才怪呢!多的不說了,楊將軍要是能拿出兩萬兵就可以的。”
“二萬兵倒是有的。”楊公卿聽了徐子陵的話,忽然微笑道:“精兵之道,看來徐軍師深諳此道啊!”
“楊將軍說一說你的治軍之法。”徐子陵點點頭,頓一頓。道:“先從部曲的編組說起吧。”
“一支軍隊,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楊公卿捻須微笑道:“到底要如何將數量眾多人馬編組成可用于作戰的勁旅而不混亂,楊某用了這一個法則,‘治眾如治寡’。”
“楊某軍下。皆以五為伍。二伍為火,五火為隊,二隊為官,二官為曲。二曲為部,二部為校,二校為裨。二裨為軍。”楊公卿頭頭道來。倒也有一點水平,眾人皆靜聽他道:“無論十百千萬之數知各有統制,一知相應。一氣相貫。”
“此法如億萬絲為一縷,曲綰直引。無不如意,不見一絲之異;此整而不亂之兵,而大將總其綱領,達到以簡馭繁的成效。”楊公卿最后微笑道:“如此一來,全軍從將至兵,每人都能明確自己地崗位和與上下左右間在關系。有此制定,則士不亂,那時便有‘治眾如治寡’的效果。”
徐子陵聽了,卻好久也不說話。
他的反應讓眾人莫名其妙,大家還以為他會附掌大贊的。
“徐軍師覺得不合適?”楊公卿輕問道:“請任憑軍師明言,楊某知過即改。”
“再說說你們組軍地種類。”徐子陵聽了,點點頭,向楊公卿道:“包括工兵雜兵在內,如何組成?”
“無論是楊某地伍、火、隊、官、曲、部、校、裨、軍。”楊公卿道:“又或是別人軍種所設的的伍、隊、旗、哨、司、營、師,都只是名稱不同。但均以什伍為基礎,除卻名稱,沒有太多的不同。只是楊某地部曲在安排上相對要精細一些。除正軍的步騎弓弩刀槍矛兵種之外,另外楊某還設定有雜兵多種:號統手、鼓手、旗手、大夫、認旗手、木匠、鐵匠等人選,各司其職,組成完善的作戰系統。雜兵與正軍相合,各相補相益。徐軍師以為楊某地布軍如何?”
“楊將軍想聽聽我心聲嗎?”徐子陵頓了一頓,忽然問道。
“當然。”楊公卿點頭。
大家一聽更奇,這個楊公卿地為軍之法有數十年的經驗,布出的軍種,各種地安排,簡直滴水不漏,徐子陵還能挑出什么毛病呢?再說他在陣前挑刺,萬一激惱了楊公卿,那么日后的仗還怎么打?要知道,在外面地所有軍隊,皆是楊公卿張鎮周兩人的部曲,尤以楊公卿所轄下的部屬最多,最大。
“楊將軍的兵法深得精細之道,綿綿如雨,針插難入。”徐子陵先來一個恭維,但聾子也聽得出他不是這說這意思。果然,徐子陵語氣一轉,輕笑道:“在我大膽評說楊將軍的布軍之前,我想先說一個故事給大家聽聽。”
“……”眾人自徐子陵天津橋上雄辯河南狂士鄭石如開始,就知道徐子陵說話的風格了。
他說話永遠也不會讓人知道他下面準備說些什么,也永遠不能捉摸到他最后的真正意思,在他沒有完全把話說出來之前。他到底想說什么,除了靜聽,再沒有別的辦法去猜估出來。
“先說一個先賢的例子。”徐子陵微笑道:“魯哀公曾問孔子:傳說樂正燮就像遠古的燮牛一樣,只有一只腳,對嗎?孔子就答他道:傳言失實。舜說“燮一足”,就是說,像樂正燮這樣能夠以音樂來治世來和諧社會的圣人,天下間只要有一個那就足夠平服天下了,所以,舜說‘燮一足’的原來意思,并不是樂正燮這個人只有一條腿。”
“孔子又舉了個例子。”徐子陵看了一眼楊公卿,道:“說宋人有一個家人叫丁氏,家中離水井很遠,常常得派一個人在外面打水,后來他家打了一個井,這個丁氏就高興對鄰居說:我家打了一個井,省下了一個人的活,如得一人。他的鄰居聽了又對朋友說:丁氏打井,省力省活,得一人。他朋友一聽大奇,再跟朋友說:丁氏打井,自井中得到一個人。然后一傳二,二傳三,再由大夫傳到宋國君王的耳里,變成了:丁氏于家中打井。竟然自土中挖出一個大活人來。”
眾眾聽了,一點也不明白徐子陵到底想說什么,個個都看著徐子陵,希望他進一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