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座送鉤春酒暖第四百章寧死不降
“天凡公子。”陳智略站在殘軍之中,渾身浴血,身上連中數箭,身邊只剩下不到五千人,他沙啞著聲音悲吼道:“你看見了?我們一連沖鋒了三次,現在只剩下五千人了,你滿意了?你們如果要拋棄我們,也情開城把糧食運進去,我們一番心血運來,根本就沒有辜負密公當時所托…”
“冤枉,冤枉!冤枉啊!”剩下的五千運糧軍人人渾身是血,不少人刀傷箭傷,鮮血淋漓,他們此時眼中已經無淚,他們只想高手洛陽城上的同伴無情,他們是清白的。
他們已經用自己的鮮血,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他們已經用近萬的生命,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本將軍絕對不會讓你們的苦肉計蒙騙!”城上的李天凡冷冷地道:“你們自相殘殺,哪怕就是全軍死剩一人,本將軍也絕對不會讓你們進城!什么糧食,洛陽城中多的是,你們的奸計休想得逞!來人,放火箭,把里面躲藏的賊子燒死,把這些毒糧統統燒光!”
“不要啊!”運糧軍一聽,差點就沒有個個投入洛水而死,千辛萬苦運來糧食,但是卻讓人如此對待。
“放火箭!”城頭上的李天凡毫不心軟,手一揮,頓時漫天火矢。
“不要,不要啊…”運糧軍視糧如命,他們自己忍饑挨餓也舍不得多動這些寶貝的糧食一下。因為他們知道,這些糧食為了自洛口偷偷到翠云谷再轉運到洛陽,不知累死了多少士兵。現在讓人一把火燒掉。不說那份無視自己的心血勞動,單單是種來之不易,就令人何等心疼。
那五千士兵等不及兩個大將下令,紛紛拋下刀劍沖上去搶救糧食。
可是大多數糧草火起,他們只能搶出三輛最近的糧車。
因為之前拉車的騾馬早讓箭矢射死,就是這三輛糧車,也不知有多少士兵冒著火矢,不知有多少人中箭身亡,不知有多少人讓那火矢燒成焦炭,才搶得出。等搶出三輛糧車,那三十幾輛糧車早化作沖天烈焰騰騰,舞動的火舌,如同血盆大口,在盡情的嘲笑著世人。
運糧的士兵們紛紛無力地跪倒于地,個個放聲大哭,他們激動者已經撿起刀劍自刎,頸血揮灑。
“李天凡,我們是冤枉的,我們沒有背主通敵,你們…你們為了一己之私,為了活命,拋棄我們。天地不容!”陳智略激動得血氣翻騰,口角咳血,他沙啞著嗓子提聲大吼道:“你們為報性命,拋棄我們,還生安白造,強加罪名。我們做鬼也不服氣!你們必有報應,天地不容!”
陳智略正想揮劍自刎,卻仍樊文超一拳打在后腦上,昏倒于地。
“看好你們的將軍!”樊文超沖著運糧的士兵大吼道:“要死,死一個就夠了,讓你們的將軍帶領你們逃命去吧!親衛們,跟我來,我們要到城下讓他們射死,燒死,讓這群自私自利的人看看,我們的忠誠!我們要他們慚愧,內疚,我們沒有一個人是叛徒,相反,他們才是血淋淋的兇手,屠殺自己人的兇手!”
樊文超帶著他僅剩下的兩百親衛,拋棄刀劍,漫步而火海而去,同時慘然大笑。
“將軍!”身后四千士兵同時下跪,揮淚不止,連連磕頭。
“樊將軍!”徐子陵騎著未名閃電般掠來,大喝道:“縱然你們千死,也換不來他們一絲的歉疚,你們何苦呢?你們走吧,我早說過了,你們但可自去,我絕對不會阻攔你們地。”
“多謝了!”樊文超慘然一笑道:“我們為主公所拋棄,但是我們沒有拋棄主公,我們愿意以死,改變世人對我們的誤解和鄙視,我們絕對不是背主判敵之人,我們絕不是!”
“哈哈哈…”一騎如飛如雨,上面有一個高冠男子,他一路哈哈大笑而來,對著徐子陵道:“我說徐小子,這兩個人雖然武功不行,但是忠誠倒還是挺不錯地,我喜歡,這一回總算沒有信錯你!哈哈哈…李密啊李密,你這個大傻瓜,空有如此的將軍不用,反倒拋棄他們,甚至將他們強加罪名迫死,我簡直都有點佩服你了。”
“樊將軍。”徐子陵大聲道:“身死百無一用,何不活下來以行動證明?世人之目需要時間才能日清,你一死,死無對證,還不是任人編排是非?這樣不是更加不值?”
“我們決不投降!”樊文超大吼道:“我們非降之將!我們寧死不降!”
“我們寧死不降!”四千運糧軍一聽,激動得熱血,齊齊跟著大吼。
“我又沒有說要你們投降。”徐子陵哈哈大笑道:“如果要抓住你們,我們在你們自翠云谷運糧的第一天就可以動手了。我們不想招降你們,只想讓天下人看看,李密是怎樣以小人之心,來迫害自己手下的。你們皆是忠勇之人,我很敬佩,雖然是敵人,可是我心中敬佩之意不減。你們走吧,天大地大,任你們馳騁,我絕對不會攔阻…”
“等等。”高冠寬袍的杜伏威不同意了,出聲攔阻道:“徐小子,你不要我要啊!我江淮軍有兵無將,他們過來剛剛合適。喂,樊文超,老子的江淮軍不差,過來幫本總管如何?”
“只有死將。”樊文超搖搖頭,決絕地道:“沒有降將。”
“死腦筋。”杜伏威一指那四千運糧士兵,大笑道:“如果你一死,那么陳智略他必不能獨活、一個人茍存于世,也拔劍自刎。你們兩個當大將的死了,有沒有想過他們?他們在滎陽可能有兒有女,有父有母,有妻有家,他們父母生養他們不易,兒女妻子還等著他們撫養,等著他們回去,他們的父母等著他們頤養天年,你卻意思了之,統統扔下他們不管了,任憑他們死活,你就這樣領兵啊?”
“將軍!”一聽到父母兒女,一聽到妻子家人,眾人熱血一下子降了下來,禁不住放聲大哭。就連樊文超的親衛,也軟坐在地,淚流不絕。
“老子有錢。”杜伏威牛屁哄哄地道:“可以讓你們拿去撫恤士兵的家人,讓你們再無后顧之憂,而且你們可以保留自己的部署,甚至不必掛上我江淮軍的名字,不必用我們江淮軍的旗幟,你們只需要幫助我做好運糧的工作,以工代酬。等你們的工錢可以還清那筆給你們士兵的撫恤費用,你們可以自去,如何?”
“樊將軍。”徐子陵暗暗向杜伏威伸了個大拇指,大笑道:“死有輕于鴻毛,有重于泰山。死遠遠比活在這個人世更加容易,一劍劃過,鮮血長流,一命嗚呼,何其簡單。但活在這個世上,卻受盡折磨,受到苦累和艱辛,可是人有時不得不活著,因為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只為自己,你是一個將軍,身后有幾千人看著你,他們期望你能帶領他們走出死亡,以你一人之苦,換取千人之幸。樊將軍,請三思。”
“將軍,將軍,請幫幫我們!”一個傷兵撲上去,抱住樊文超的大腿,痛苦失聲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將軍,我家中有老有少,我不想死…”
“將軍!”四千人齊齊跪地,叩首而泣。
“我們不會向你們投降!”樊文超目中熱淚長流,他忽然放聲大吼道。
“你不是向我們投降。”徐子陵微笑而答道。
“我們只是為求酬勞活命而做的勞工!我們不是你們的人!”樊文超痛苦的閉上雙眼,再次大吼道。
“你們是勞工,不是我軍將士。”徐子陵點頭,肯定地道。
“你們可以保留你們的軍糧。”杜伏威道:“你們不必在此仗參加洛陽之事,你們可以在邊上休息,你們可以收拾讓李密迫死的同伴尸骸,讓他們入土為安。”
“…”聽到兩人如此保證和厚待,相比之下,城內的瓦崗軍,李密,那些自己人是那樣的無情,是那樣的絕情絕義。樊文超忍不住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四千運糧兵皆痛哭不止,為自己所拋棄的命運,也為同伴的無辜身亡。
“城上的瓦崗軍聽著。”徐子陵讓未名走近些,揚聲道:“你們毫無人性,迫害自己同伴,為一己之私而拋棄二萬之眾,還強加罪名于他們的頭上,天理不容。我在此先做聲明,不接受你們的瓦崗軍一個降病降將,我必然將你們這些禽獸不如的家伙斬盡殺絕,絕不容情。”
“你有本事就來攻。”李天凡在上面冷嘲熱諷地尖哼道:“你徐子陵不是很厲害嗎?有本事你就沖本將軍來,有本事你就攻上洛陽的城頭讓本將軍看看。”
此時,遠處塵土飛揚,一軍由遠及近,未至,已經大聲吶喊,顯得威風凜凜。
開始眾人還在驚異之間,可是徐子陵和杜伏威卻策馬迎上。自陣中最前列,一支百人的馬隊在一個黑甲大將的率領下如飛奔來,搗蹄如雷,身后不遠處疾步前來的士兵也排成陣列緊隨其后,他們的大旗飛揚,一支黑旗中有一個大大的紅字,中勁筆揮書著‘劉’。
黑甲大將一看遠處二來的徐子陵,馬上揚鞭催馬,與幾騎隊中飛而來,直奔而來。
人未到,聲音已到。
“徐兄弟,我老劉來了。“來人正是竇建德的手下第一大將劉黑閥,只見他風塵仆仆,正飛馬二來,同時那大嗓門吼道:“雖然來晚了,但徐兄弟你別嫌棄,老劉已經日夜兼程了!哈哈哈…”
“劉大哥。”徐子陵極是歡喜,飛身上去,跟空中躍來的劉黑閥而擁,大笑不已。
劉黑閥雖然帶來的兵馬不多,但是看上去頗是精良,非一般的兵丁,看來竇建德也下大血本冒險一搏了。
隨后徐子陵向劉黑閥介紹杜伏威,而另一個矮壯的門神崔冬在打過招呼之后,向洛陽城馳去,舉著兩個人頭吼道:“洛陽李密,你們在顯州管州的守將田瓚楊慶已經讓我們大夏軍所斬,你們已經四面無援,只剩下孤城一座,等著老子來砍下你的臭頭吧!”
這個門神崔冬的氣力極大,竟然可以將那兩個人頭先后仍上墻頭,隔著最少三百步之遠,他躲過城墻上的箭雨,擲上人頭,激起一陣騷亂,拍馬而回。
如此以來,洛陽方面士氣更加低落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