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座送鉤春酒暖第四百三十七章千里相見
下邱城小春光事變之后,都任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讓擁護焦宏進的幫眾殺死。
當然,這是沈仁福和洛其飛通知駱馬會相關的幫眾趕來救援,再挑撥起眾人怒火的結果。都任勾結契丹馬賊,極不得人心,焦宏進則相反,力拒與馬賊結盟,幫中大半人都尊敬無比。
他一出現,歷數都任十大罪狀,包括勾結異族殘殺自己的同胞;顛倒黑白,迫害自家兄弟;火燒小春光樓,殘殺無辜等等。在徐子陵隨口的編造下,都任甚至還曾強奸過一個老母豬,都任聽得老怒成羞,帶著死忠的手下直向焦宏進強行殺來拼命,讓氣憤得不能自制的駱馬幫眾亂箭射死。
當然,有徐子陵首先一箭破去都任護體氣勁的功勞,否則,駱馬幫眾想一下收拾都任還不太容易。
下邱城中事情了結,徐子陵卻不宜馬上接管,他早早出城,與商秀洵帶領的三千鐵騎埋伏于飛鷹峽,前后夾攻再家一把大火,把失去刳哥領導和狼王米放這個漢奸作路引的契丹馬賊統統燒死。
契丹馬賊之前讓商秀洵大軍伏擊,慘敗而逃。
可是失去狼王米放引路,只能原路返回,讓等候在飛鷹峽險地的飛馬精銳截住前后圍堵了一天,然后讓趕到的徐子陵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
契丹馬賊雖然來去如風,但是一旦陷入險地,則無從掙扎。
如果不是怕太過轟動,引起世人注目,徐子陵甚至想過全部俘虜這一幫山窮水盡的馬賊。但是樹大必招風,徐子陵不想成為華夏軍成為第二個瓦崗軍,最后一把火燒去了所有痕跡。除了燒死了剩下的八百多騎,就只有幾千兩黃金收入勉強可以安慰一下徐子陵了。
八百匹契丹馬一把火燒光。徐子陵第一次有敗家仔的感覺。
但是徐州大變,世人注目。如果他久現于此,那么不但敵人。就是其他群雄也會心生顧慮。
梁城之圍雖然還沒有解,但宇文化及一天天讓梁城這一個大型絞肉機消耗嚴重,已經心生退意。在這種情況下,彭城竟然在洛其飛的率眾駐扎之下宣告成為新彭梁會的屬地,雖然洛其飛手下只有五百人,但是宇文化及無暇分身來攻。天下群雄坐嘆自失良機。
李子通小動作不斷。派來族弟李星元來降,徐子陵撒手不管,讓焦宏進自行應對去了。
焦宏進統軍不錯,但武功卻不是一流高手,對于李星元的刺殺提議不太感冒。而且當他知道李星元就是李子通的族弟,更是厭惡之極,應付兩句。打發大喜過望以為得計地李星元走了。
有駱馬幫在明,徐子陵可以放心撒手。做一點自己的私事,過一些江湖中人地生活。
爭霸天下逐鹿中原的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大軍久戰易疲,偶爾也需休息一下。
與商秀洵泛舟了一天駱馬湖,徐自陵接到一個最令他意外最令他狂喜地消息,與依依不舍但催他上路的商美人告別。等回到梁都,宇文化及的殘軍正在緩緩而撤。宣永麻常和駱方揮軍一路窮追騷擾,宇文化及還有近萬士兵,但士氣惡劣到了極限,如果不是宇文化及的御下能力很強,早就崩潰四散。
梁城還只剩下任媚媚一個女子坐鎮,出奇的是,她竟然還管得不錯。
一來剛剛連番大勝,士氣大振,民心歸附;二來有洛陽的金錢和洛口倉地糧草支持,后顧無憂;三來有心在徐子陵面前做點成績。所以任媚媚這一個梁城地后勤部長倒是干得不錯,至少比宣永這一個暫代城主都要稱職得多。
雖然任媚媚極想徐子陵留下住一兩天,最少也過一夜,讓他再試試自己的溫柔,但徐子陵的心早就飛遠南方,讓任美人頗是失望。
不過她倒也乖巧,知道商秀洵會來駐軍休息,非常不強留徐子陵,反倒急急忙地準備做些什么來討好徐子陵這一個未婚妻。她得知商秀洵喜歡美食,遍搜彭梁兩地的大廚,又親自下廚學習,希望能把兩人的關系拉近一些。
徐子陵離開梁都,連夜獨駕輕舟沿通濟渠南下。
到達通濟渠和淮水交匯處,徐子陵就在那里棄舟登陸西行,展開腳法,過鍾離而不入,改為南行。
沿途他飲用地是山泉的冰水,餓了就吃點干糧果腹。沒人處,即放出未名,于天地里飛馳,日夜不斷地向目的地狂奔而去,唯恐遲到。
因為心系某人,又與事多身忙地爭霸日子相比,此時更顯得優閑。有如久久工作,偶爾渡假休息一般讓人放松,故非但毫無寂寞感,還有自由自在,忘憂無慮的輕松感覺。當然,最重要地是,因為在遠方那個目的地,有那個人在等著他。
此時天下皆亂,戰火四起,民不聊生,途上不時遇上了荒廢的村落,滿目瘡痍。
徐子陵城鎮不入,按照那個人給他的指示,一路沿著荒僻無人的山野走,翻山越嶺。在未名腳下,窮山絕谷如履平地般方便,徐子陵日夜趕路,速度極快。
際此盛冬時節,處處雪裝素裹,輕雪飄降,倒也有一番讓人欣喜的雪景。
河南一帶氣候四季分明,冬天也有飛雪飄降,雖然不像北方那種狂風暴雪肆虐大地般威嚴,但倒也有一種寧靜致遠的淡泊。雪中帶靜,紛紛絮絮,也別有一種風情。南方植被更廣,不同種類的樹木組成大片連綿的樹林,覆蓋山坡平原,形成一大片林海雪原。
林中,當徐子陵騎著未名于林間而過時,不時可見驚鳥自雪地里驚恐地飛起。梅花鹿、金絲猴和各種不曾南遷的候鳥皆到處可見,在這個還沒有受到人為破壞的大自然里,到處充滿野趣和生氣,使徐子陵渾感后世沒有的那種新鮮和驚喜。
一直以來。徐子陵的心思俱在如何在亂世立足,如何實現心中夢想里。
平時很少有心思去欣賞大自然的風光。但是此時不同,現在他的爭霸事業已經漸上正軌。未來已經向他顯現一絲曙光,讓幾年來一直忙碌地徐子陵此時稍稍放下心來,感受一番平時無暇顧及的大自然之樂。
這天正午,他與未名越過一座高山,抵達長江南岸物產富饒地大平原。
舉目雪景百里,白白茫茫。雪舞銀龍。天地一色,因為接近了目的地,心情更是大佳,走到一個小丘之頂,極目四望。
南方不遠處有座奇山。巖色赤如朱砂,奇峰怪崖,層出不窮。極盡幽奇。
半山處隱見廟宇,于雪景中佇立。讓徐子陵一見即大喜過望,遂與未名急急朝奇山馳去。不片晌,徐子陵與未名已經趕到山腳處。一道河澗蜿蜒流過,雖兩岸俱有積雪,但流水不凝,靜靜而淌,上有小橋跨河,白雪微掩,連接盤山而上地幽徑。
徐子陵一看,激動得幾乎仰天長嘯。
兩年多的苦思,想不到一朝在此得見,教他如何不歡喜?
只是他對心中人頗有幾分內疚,于勝境之下,雖然心中奇喜,也有幾分不安,有一種欲近情更怯的感覺。
當年一別,也許那個心中人依舊不變,但是自己,卻離原來某種走向越遠。現在的自己,不但有妻子兩人,還有未婚妻幾人,甚至與好幾女子有過肌膚之親夫妻之實。他現在的風流之名,想必已經遍傳天下,與原來某種軌跡完全相反。這一個心中人會不會覺得自己花心太過,而惱了自己呢?
徐子陵站在小橋之上,忽喜忽憂,患得患失起來。
如果不是這一個心上人,他的心中絕對不會如此內疚。可是,偏偏是她。
徐子陵立于橋上,駐足不前,望向橋下流水,思潮如海,久久不語。
忽然一陣清越地簫音,從山上遠處傳來。
徐子陵聞之頓時動容。
簫音在大自然風拂葉動地優逸氣氛中緩緩起伏,音與音間的銜接沒有任何瑕疵,雖沒有強烈的變化或突起的高潮,但卻另有一股糾纏不已,至死方休的韻味。
細聽,空靈通透地清音似在娓娓地描述某一心靈深處無盡的美麗空間,無悲無喜,偏又能觸動聽者心底的共鳴。吹奏者本身地情懷就像云鎖的空山,若現欲隱,是那么地難以捉摸和測度。柔而清澈地妙韻,若如一個局內人,卻偏以旁觀者的冷漠去凝視揮之不去的宿命,令人感到沉重的生命也可以一種冷淡的態度去演繹詮釋。
簫聲一轉,忽然有如林中石上清泉,輕輕地流動。
明明簫音來自于是無限的遠方,偏偏又像于面前吹奏。那無從語訴那令人心魂牽引的蕭音,化為天簌于天下之間一種神秘孤獨的喃喃前行。
徐子陵頓時勾起一種孤寂和落寞,清苦和孑影。
仿佛看到一個人總是靜靜于林間佇立,或是孤獨前行,無伴無友,除卻一支玉簫于手,天地之間,再無它物相隨。晚星,微風,幽林,清溪,方巖,殘雪,總是這一些東西,在那人的生命中連綿無盡,總是這種平淡的日子在她的生命里重重復復,斗轉星移,卻無盡無終。
蕭音越是婉轉,越是柔細,最后凝為一絲。
似泣,幽怨,如歌,傷情……
徐子陵心中大憐,幾欲淚下。他忽然好恨自己為什么如此遲來,忽然好恨自己為何會忽略她的生活和情感。她本來也許能生活得更好,就算自己無法給予她一份專情,但是也能給予她一份真情,一份與眾相處的快樂,一份她最為缺乏的親人溫暖,而不是讓她常年隱居山林,寂寞空渡,自傷自憐。
簫音忽斂。
徐子陵也自夢一般的思潮中清醒過來。此時,他的心中大痛,決定不顧一切,即使天下人反對,即使天下人不容,他也要小心翼翼地護她于懷。
因為,她是那樣的孤獨,她是那般的可憐,她是那么的無助。
她的命運,讓她一個弱女子無所適從,她不懂得抗爭,也無力抗爭。她的出生就是一種悲劇,但是這一種悲劇卻并非她自己的選擇,而且更不情愿。可是偏偏有人將這一種悲劇強加在她的身上,讓她一直沒有甚至遠遠比普通人更加少的快樂和關愛。
快樂,離她是那么的遙遠。
孤寂,總常伴于她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