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座送鉤春酒暖第五百五十九章與僧論禪
“住手,大家都住手。”衛貞貞微微一笑,走近幾步,溫和地笑道:“大家有話好說,不要打架!”
“貞貞姐……是……翟嬌一看衛貞貞回來了,馬上收招,巨大的身軀詭異地旋了兩個弧圓,擺脫了天空中的劍雨,一下就站到衛貞貞的面前,巨大的身軀身微矮,帶點不安,小聲地吼道:“是她先打翟嬌的,翟嬌只是還手……青青她們也可以作證,翟嬌是不會說謊的。”
“乖,住手就好。”衛貞貞伸出玉手,拿自已的袖手輕輕擦拭翟嬌面的上的污泥,微微笑道:“這位姑娘也請住手好嗎?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講?非要動手嗎?”
“她們口出污言穢語!污辱我們圣齋!又污辱我們!”鳳眼彎月眉的女子一看師妃喧回來,也有些顧忌的樣子,收劍,但余怒未消,怒聲哼道:“我們師姐妹兩人,如果有心殺人,一起出劍,十個人也殺了!不說那兩個不會武功的刁嘴女子,就是這個男人婆,也早斃死,還能等到你們回來扮乖?”
“持勢欺人,還敢強瓣?”青青嘆息了一聲,道:“什么叫做惡人先告狀,今天總算長見識了!”
“殺意不盡,心神妄動,如此修佛,世間少有。”喜兒冷嘲熱諷道:“如此高深的修行,難怪敢口出普渡眾生之言,如此普渡眾生,真教小婢佩服!”
“……”眾人一聽喜兒的話,登時為這個剪刀一般小嘴的喜兒感到驚訝,厲害。
徐子陵策特著未名。疾馳。
未到靜念禪院,忽然經過一處佛寺,心生感應,翻身而下,拾級而上。
雖然徐子陵以前在洛陽呆過不短的時日,但是對于逛佛境名勝,卻幾乎沒有這等鬧情逸致,洛陽周邊除了凈念撣院之外,還有十數處名剎,但徐子陵沒一去過。
有風,輕輕。
天上冬陽半暖,別有新意,碧空如洗。
若有輕風徐來,便讓人心神俱清。
白石為階,殘雪未盡,相映更有古意,讓人如游畫卷,神暢此中仙境。
一把古怪恢楷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唱道:“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不取你精通經論,不取你王侯將相,不取你瓣若懸河,不取你聰明智慧,唯要你真正本如。要眠則眠,要坐即坐;熱即取涼。寒即向火。
一聽,徐子陵腦海中即清楚形成一個不拘小節,不講禮儀,意態隨像但卻有道的高僧之像。
雖然與一般不茍言笑、寶相莊嚴的高僧大相徑庭,但徐子陵更喜歡這種灑意人生言笑隨心的和尚。雖然他對這等禪唱不會震悟,但不代表他會否定高僧言語中隱含的那些令人容易明白的智慧。
聲音弄得飄忽難測,無影無形。
似在耳邊,又似在天邊,更似在心間。
徐子陵沒有刻意去尋找聲音之源,因為該來的,總會來。就和佛理中的領悟一樣,如果參悟,無論遲早,只要悟到,那就行了。
雖然徐子陵沒有修過特別的‘定’,但對于這些東西,他卻能把握住。
換作常人之理,如果苦惱不能解決問題,不如笑著面對,換成這樣,也是一種相同的道理。
“四大圣僧?”徐子陵淡然道:“頌禪者,可是禪宗四祖道信大師?”
“四大圣僧是誰?有名者,失名也,所謂大師者,不過一個老和尚耳!”剛才那個古怪詼諧的聲音哈哈大笑,道:“如果有心而喚,叫什么又有何關系?”
“那若叫四大禿驢呢?”徐子陵忽然問。
“叫四大禿驢也無有不可。修佛之人,若不連一句禿驢也聽不得,如何還該拋棄自身,舍身成佛?”那個古怪詼諧的聲音更是爆笑不止,顯得格外開懷。
“如果叫四大淫賊,可不可以?”徐子陵再問。
“你小子能叫做小淫蟲,又能叫做小混混,老和尚叫一聲大淫賊也無有不可。”那個聲音聽得一奇,然后反問道:“你這個小子據說佛理精深,先后得到不嗔和真言兩個大和尚的傳法和傳功,莫非你看見老和尚佛理淺薄,想點化于我?”
“我若點你,你敢化嗎?”徐子陵又問。
“你不點我,我也敢化。”那把聲音哈哈大笑,連連不止,顯得暢懷非常。
“小子非佛門之人,乃塵世之人,老和尚若向小子求,豈不有失?”徐子陵淡淡然,道:“佛不可求,道不可求,老和尚有悟,何必再向小子求?”
“好小子。”那把聲音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小子,果然與佛有緣。一言像能讓老和尚刮目相看,實在難得可貴。老和尚自已不求,只是代人而求,這樣回答,不知小子可是滿意?老和尚一看投緣,再來回答老和尚一個問題如何?上是天,下是地,前后佛堂,左右圍墻,佛家真義在哪里?”
“在心間。”徐子陵微微一笑,道:“佛性現,真義近,與其求人,問道,不如看看自身。”
“佛性在手中可否?”那個聲音大笑,問。
“在腳趾頭也行。”徐子陵淡淡而答,道:“人的全身上下,是為一個整體,無處不帶有佛性,無處不可修佛,也無處不可獲得真義。心間,只是一種貓述,代指于靈識中用來領悟的部分,非是指身體。故佛性無有不在,天地、人體、木石、花鳥、禽獸,俱無不帶有,只是大小多寡不同而耳。”
“大小多寡有別嗎?”那把古怪地詼諧聲音奇問道。
“無別。”徐子陵搖了搖頭,但又點點頭,道:“有別!”
“如何會如此矛盾?”那把古怪詼諧的聲音第一次微微一怔,再問道:“小子請細說明一下。”
“無別。乃是因為所有地一切一切都俱有佛性,都能有向佛修佛的可能,就有像你們說的那種普渡眾生的可能。”徐子陵輕輕一笑,道:“有別,是因為佛性大小多寡不同,人的悟性就不同。越多,悟性也越好,越容易修成;越少,悟性越是不足,就越會不信,甚至反對。不但難以修成,而且還會迷道而行,淪入萬劫不復之地獄。”
“難道佛性少悟性差的不能成佛?”那把古怪詼諧的聲音一頓,問。
“能,難。”徐子陵呵呵一笑。道:“如果老和尚的佛性不強,如何會成為禪宗之主?如何會讓世人尊稱為四大圣僧之一?如何會在當年讓令師尊收為弟子?傳為衣缽?你擇弟子,如果他的佛性不強,你豈會傳他衣缽?若是小子對佛理之于鼻,老和尚你豈會與我暢談于此?”
那把古怪詼諧的聲音一聽,簡直笑得嗆氣。道:‘“好小子,好!生者百歲,相去幾何,歡樂苦短,憂怒實多!何如雪酒,日往煙夢;花覆茅檐,疏雨相過。倒酒既盡,杖黎行過,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好和尚,你這個和尚倒也不錯。”徐子陵聽了,也大笑道。
一聲禪唱,接著遠處有鐘音輕輕共鳴。
誦經之音,似在遙不可及的天邊遠處傳來,若不留心,則會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則字字清晰,無有遺留,分明是佛門一種奇功。
沒有看見人動,或者風動,但是于徐子陵的頭頂,不遠處的屋檐,多了一人。
此人正舉壺痛飲,絲毫也不在意自己的和尚身份。
驟眼看去,他似乎在百歲高齡過外,皆因他一對白眉長垂過耳,雪白的長須垂蓋隆起的肚腹。但定睛細看,兩目固是神光電射,臉膚卻幼滑如嬰兒,且白里透紅,青春煥發,光禿的頭頂,更反映明月的色光。雖肥胖卻不臃腫,一派悠然自得,樂天安命的樣子,予人和善可親的感覺。
顯然,這人就是剛才與徐子陵大談禪理的禪宗四祖,道信大師。
一見徐子陵往他瞧來,道信舉壺唱道:“碧山人來,清酒滿杯,生氣遠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誰與裁?”此六句地意思是有人來訪,以酒待客,充滿勃勃的生機,絲毫不沾雜死灰般的寂寞無情,最神妙處就是自然而然的境界,根本不需理會別人的裁定。
“喝酒可以。”徐子陵大笑道:“但是老和尚,你是不是要玩文弄墨,搞什么宇字珠璣什么的!非要在小子地面前吟詩?若是真要這樣,那么小子奉陪到底。”
“老和尚聽說過你這個小子的文采很厲害,所以還以為你喜歡這樣說話。”道信一聽徐子陵的回答,便轟然大笑,道:“早知道你是一個個小混混庸俗粗人的鬼樣子,老和尚就不用這么辛苦裝有學問了!小子,上來陪老和尚吹吹風!”
“吹風免了,喝酒倒可以。”徐子陵也大笑不止,道:“你拋酒壺下來吧!”
“你叫老和尚拋下酒壺,老和尚還想叫你拋下包袱呢!”道信看著徐子陵,忽然如此道。
“我沒有包袱,拿什么拋?”徐子陵奇道。
“你沒有包袱嗎?”道信奇問。
“老和尚你有酒壺嗎?”徐子陵反問。
“別人的眼中有,老和尚手中有,但是很奇怪,老和尚的心中卻沒有。”道信搖頭道:“所以,老和尚也不知道有沒有酒壺。”
“像老和尚的酒壺一樣,小子也不知有沒有包袱。”徐子陵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