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討要
第一百零五章討要
曉菊搖了搖頭道:“我來的第二天便叫我扮成小廝。每日里跟著收錢查賬,好吃好喝,倒沒受過甚么委屈。”
文竹心中一寬,知道因為曉菊扮做了小廝,所以這些天全城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她。妹妹雖然沒有受傷,總是受了驚嚇,她便尋思著該如何處置那柳娘。
文曉菊似知道姐姐心中所想,抓著文竹的手搖了搖,文竹困惑地望向她,卻聽到文曉菊一板一眼地道:“我模仿那柳娘的筆跡寫了許多購貨單子給綢緞莊子,胭脂鋪子,還從地下錢莊賒了不少銀子,就不要管她了罷。”
文竹默然,八妹真是彪悍,若是換成姐妹中任何一人,都不會做到如此地步罷。
二人下得樓來,見柳娘和那婆子一起被文府家丁團團圍住,二人雖不敢開口卻都狠狠瞪著對方,文竹瞥了柳娘一眼,指著那個婆娘,漫不經心地道:“把這個婆娘一家三口送到京兆尹哪里去。告訴在那里等待消息的各位大人,這是引起全城動亂的原兇。”
家丁們齊聲應了,把那婆娘狠狠的綁了,文竹攜著曉菊的手出了門,卻是不管那柳娘了,柳娘腳一軟,心道,這是哪家的小姐啊,排場好大,還好還好,自己從未苛待于她,改天可得好好去拜拜佛。
文竹帶著文曉菊回了家,一家老少齊聚一堂,聽著文曉菊講著這幾日的經歷,時時驚嘆,幾個夫人太太更是落下淚來,連道,“我的兒”抱著文曉菊上上下下的摸了個遍,總覺得少了許多肉。
文竹靜坐一旁,聽著文曉菊的敘述,對八妹的臨機應變能力欽佩不已,忽地想到若是換了雙胞胎其中一人,又當如何?她額上冷汗立時簌簌滑落,完全不敢設想。
文竹抿緊雙唇,心中不停盤算著,今日之事若再次發生該當如何?求人不如求己,曉菊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若是自己沒有及時趕到,怕她也還足以撐上三四個月。她咬咬牙,下了一個決定,明日便開始增強幾個妹妹的謀生能力。
待文曉菊講完后,文家眾人均已疲憊不堪,便都早早休息去了,曉菊被五太太摟在懷里帶回了房,母女二人卻是少有的親密。
文竹送了幾個姐姐回家,整個人回到房中,精神上一松,頓覺渾身乏力,頭暈暈沉沉,叫招財提了熱水來,在房中泡起了熱水澡。
滿室蒸汽氤氳中,文竹泡在浴盆中昏昏欲睡,意識漸漸迷糊,朦朦朧朧中看到一片金色光芒,光芒之中一個博帶高冠的身影,在她前方越行越遠,她張大嘴巴吶喊,卻聽不到一點聲音。奮力追趕,距離卻越來越大。
她無力的跌倒在地,看著那個身影帶著無限的威嚴消失在了視野中,傷心欲絕,似乎失去了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淚水從她眼角緩緩滑落:“洛,洛……”文竹嘶啞著嗓子終于喊出了他的名字。
文菊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她騰地從浴盆里站了起來,發上的水沿著肩膀一路淌到了大腿,文竹伸手抹了一把臉,毫不猶豫地一腳踏出澡盆,便在屋子里急急的翻找起來。
找了半天無果,她急得連聲喚道:“招財,進寶!”兩個丫鬟聞聲而入,頓時愣在當場,文竹順著她們的視線看去,亦是一怔,方才一時情急,竟然未著寸縷便翻找起來,此時發應過來,身上頓覺一片涼颼颼。
招財進寶愣了片刻,一個拿起了棉布,一個捧起了干凈的外袍,一起來伺候文竹,文竹心急,劈手奪過袍子披上,張口便問道:“前幾日趙雙送來的一封信哪里去了?”
進寶望向招財,招財不急不忙地道:“給小姐壓到首飾盒下面了。”文竹忙回到床頭,掀開枕頭。把首飾盒丟到了一旁,果然,下面平平整整地放著一封信,信封上是洛那瘦骨嶙峋的字體:文三小姐親啟。
顧不得招財進寶還在場,文竹一把將信抓起,急急撕開,展開信箋,卻見洛對她的稱呼立刻變了,撕掉了信封上那文質彬彬的表象,真實的洛狂野無比:竹,小竹,竹兒……竟然一疊聲的喚出了七八個小名,文竹的心立刻便被洛的心意充實的滿滿登登。
她斜靠著床柱緩緩坐下,小心翼翼的一字一字讀著洛給她的信,生怕讀的過快便錯過了絲毫的心意:
大年初三,自家中出逃,快馬加鞭,晝夜不眠,歷經十日終趕至寧都。
離君一步遙,心潮澎湃難以自抑,自十四日晚便開始守在文府門前,卻未能見到你出入。喚來趙雙傳信,收到汝回信時。癲瘋若狂,沖到房外大喊三聲,心中歡喜至極,引得路人皆側目。
十五夜,苦候君不至。卿,又負我,洛,無怨無悔。
父親派來的追兵已到,被迫踏上回程,等我,三月過后。必來尋你。
“無怨無悔……”文竹把信埋在胸口,一時之間無顏以對,在洛的心里,她是最重要的罷,在她心里呢,姐姐,妹妹……洛在她心中,是優于她自己的啊。
文竹把信看了又看,戀戀不舍的疊起,從脖上取下鑰匙,打開首飾盒,珍而重之地放入首飾盒。
文竹放下所有心事,第二天,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文富家的傳話,把趙雙喚來。
又去尋了文章,把心中的打算與他說了,得了文章首肯后,派丫鬟把幾個小姐都叫到了書齋。
待趙雙趕到,文竹已經安排妥當一切,以屏風為界,命幾個妹妹在屏風后坐了,她坐在屏風前,對著站在眼前的趙雙吩咐道:“今日喚你來,是想叫你講講乞兒是如何乞討的。”
原來文竹心中琢磨著,乞兒生活在社會的最低層,若是妹妹們學會了乞兒的謀生手段,他日有甚么不測也不怕了。
趙雙臉上露出兩個梨渦,開始侃侃而談,“向人討要東西定要讓人覺得你可憐而不是可憎,若是婦人,便讓她以為你是她失散的子女;若是男子,便是他兄弟,故而行乞時面上定要時時掛著笑容,讓人一見如故,心生憐惜。”
文竹聞得屏風后面沒有半點聲息,知道妹妹們也起了興趣。不禁會心一笑,對趙雙點了點頭,鼓勵他繼續講下去。
趙雙得了文竹首肯,口若懸河吐沫橫飛:“這穿衣服也是大有講究,以前神仙姐姐送了咱們不少舊衣,咱們全都打上了補丁。”
這時屏風后傳來了“咦”的一聲,文竹連忙咳了一聲,問道:“好好的衣服打上補丁作甚?”
趙雙睜圓眼睛,理所當然地道:“大戶人家兇奴惡犬,咱們行乞之時大部分都去小門小戶,要么十分節儉,要么生活亦是艱難,若是見咱們穿的比他們還好,誰還會搭理你?”
文竹點了點頭,大為贊賞:“不錯,正是如此。”
趙雙得意地一笑,接著道:“這身上的補丁也十分有學問,屁股上的一定要打個又厚又結實的,咱們常年坐在街頭,若沒這補丁……”趙雙說著,拍了拍屁股,猛地省起已經許久沒有穿過打補丁的衣服了,不禁嘿嘿一笑。
文竹見他憨傻,亦是撲哧一笑,將手里的茶杯遞了過去道:“喝口水,潤潤嗓子。”
趙雙也不矯情,接過茶杯,咕咚咚灌了一大口茶水,方道:“咱們乞討之時,還有一點必須注意,就是討要的時候只要飯,不要錢,這樣至少顧得了肚子,人家也愿意剩下口殘湯做做好人,若是要錢,怕是許多人都要心生反感。”
說著,趙雙摸了摸腦袋,頗有感觸地道:“咱們行乞,其實大部分時候也跟商鋪一樣,做的是那回頭客的買賣。”
文竹心道,這小子倒是個機靈的主兒,倒不枉我拉了他一把。
一個上午就在趙雙的乞討教育中度過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文竹對著三個妹妹,笑問道:“怎么樣,可有收獲?”
文曉菊一臉正經地點了點頭道:“以后隨身帶上幾個餿饅頭,備著給那些乞兒們。”
雙胞胎亦是齊齊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大為贊同的表情,文竹的臉都黑了,蹭的站起,逐一繳了妹妹們的筷子,咬牙切齒地道:“你們今天不許吃東西,明日便給我上街乞討,甚么時候要的到飯甚么時候回來。”
文曉菊眨巴眨巴眼睛,立刻改口道:“三姐,方才曉菊在開玩笑呢。曉菊知道生活艱辛,以后定當愛惜糧食。”
一旁的雙胞胎猛地點頭,那兩顆小腦袋都要搖斷了。
文竹:“……你們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我意已決,無需多言。”
文曉菊等人知道文竹并非玩笑,幾個小妮骨頭也硬,倒也不求饒,互相望了望,俱都斗志盎然,雙胞胎更是齊齊說了句好玩,直把文竹搞得更加郁悶,下定決心,明日里假戲真做,倒要好好看看幾個妹妹的真本事。
文竹因怕旁人偷偷給幾個妹妹喂食,索性一整日都把她們帶在身邊,晚上也一并留在竹園睡了,自己亦跟著妹妹們一起餓著肚子,整個晚上,屋子里回響著文家姐妹肚子咕咕亂叫的聲音,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