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跟隨著席菲菲回到賓館,看離上班時間還有十幾分鐘,又在賓館的茶吧里坐下,陪著席菲菲閑聊。
這時,萬大強湊上前問:“席書記,你是在這里開個房間先休息休息呢,還是……嗯?”
縣委辦公室主任老方年老多病,唐智民在任的時候就想要換人,但他自己一時又沒有貼心貼肺的人選,高亮泉提的人選他又不太滿意,就暫時擱置起來了。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高亮泉全面主持黨政工作,萬大強實際就充當了縣辦主任和縣委辦主任的雙重角色,縣委那邊很多諸如接待、派車、生活等日常事務性工作,就由縣政府辦公室主任萬大強統籌安排了。
一來二去的,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了。
眼見著萬大強要隨著高亮泉高升了,兼一兼兩辦主任算得了什么呢?
不過,對于萬大強的關心,席菲菲有些不悅,更有些不解,自己到望城縣又不是臨時來出差,而是要長期開展工作的,一年半載免不了,三年五載也說不準,應該安排長期的住處,怎么能在賓館開房間休息呢?
難道他們真以為我是“空降”干部,轉一圈就走的。
席菲菲這回沒有微笑,而是很認真地說:“萬主任,不用那么麻煩了,直接給我安排住宿的地方吧。”
“這個……”萬大強似乎不好多說,忙朝甘欣招手,示意她過來。
甘欣笑吟吟地過來了。
萬大強說:“小甘,你把房間的情況跟席書記說說。”
甘欣說:“席書記,是這樣的,后面1號小紅樓有一個套房,還有幾個標準間,是專門給縣里領導們預留的,您挑一間吧。”
席菲菲初來乍到,對望城賓館的情況還不太熟悉,對甘欣說的什么1號小紅樓,更是兩眼一抹黑。
不過,甘欣這么問,讓席菲菲也有些反感:這個甘欣看似機靈,這事怎么就有點不太明白了呢?一個人住在這里,有個套間,毫無疑問生活工作都方便一點,但非讓我自己說要住套間,傳出去,這不有點搞特殊化的嫌疑嗎?
于是,席菲菲問:“隨便吧。以前唐書記住哪間?”
甘欣立即答道:“1308套房。”
萬大強在一旁阻攔道:“甘欣,你怎么這么不懂事,那套房間誰住都行,就是席書記不能住。”
“為什么?”席菲菲奇怪,順口問道。
“呵呵,席書記,這個我……不好說。”萬大強欲言又止。
高亮泉坐在一邊,吐了幾個煙圈,接過了話頭:“席書記,萬主任這人年紀不大,卻迷信不小呢,智民同志走了之后,他竟然找了青蓮寺的圓通大師來看風水,大師說,那間套房陰氣太重,男的住了傷身,女的住了傷神。哈哈,我看是瞎扯淡。”
這么一說,席菲菲心里便很不舒坦了。
風水這事,不說透便罷了,一旦說透了,心里便容易生出別扭來,女人尤其如此。
但席菲菲并沒有表露出來,而是笑著問:“這是什么道理呢?”
萬大強傻呵呵地樂了:“圓通大師看了,說套房的窗口正對著一條大路,路為水,水為陰,所以,男的住了傷身,女的住了傷神。”
席菲菲很不在乎地笑了笑:“呵呵,這又是從何說起呢?”
“這個,這個……我也解釋不清,反正圓通大師說,唐書記,就是這套房里住出來的問題。”
這么隱隱地一點醒,席菲菲更是感覺特郁悶。
唐智民的事,在座的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細節,但席菲菲是清楚的。
萬大強明明想說,唐智民在這套房間里與女下級有過不雅之舉,才落得丟了烏紗帽的可悲下場,所以這個套房住著不吉利。
席菲菲很堅決地對甘欣說:“甘主任,房間就是人住的,哪有那么多的講究,你找人收拾一下,我今晚就住進去。”
“席書記,我們都是黨員,沒那么多講究,但是,風水這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高亮泉笑瞇瞇地勸解道。“這樣吧,2號小紅樓里還有套房間,他們給我留著的,有時候接待和開會搞晚了,我臨時住一下,要不,你先搬進去吧。”
席菲菲問:“高縣長,那你臨時要用呢?”
高亮泉哈哈一笑:“我來住1308,偶爾才住那么一兩回的,能傷多大的身呢。哈哈,再說,我還真不信那個邪呢。”
“那怎么行呢?哪有我一來就挑三揀四的道理。別爭了,還是我住1308。”席菲菲暗想,我要跟你換了套房,傳出去,又是我當書記的蠻橫霸道,一來就因為迷信說法,要搶占縣長的套房。再說了,你不信那個邪,偏偏我席菲菲就信了?
萬大強忙出來打圓場:“算了,兩位領導不用相互謙讓了,席書記先委屈幾天,我讓甘欣找人把兩個標準間打通,重新裝修一下,再布置一個套房。1308,誰住都不好,暫時先空著吧。”
席菲菲對萬大強的提議并不感冒:果真這么想的話,早幾天就該動手了,何必要等我到了之后才提出來呢?
“不必了,有現成的房間不用,非要再重新裝修一間,這不合適。”席菲菲很大度地笑了笑,說:“就這么定了,甘主任,你派幾個人,把1308的衛生搞徹底一點,晚上我就住進去。”
萬大強和高亮泉對視一眼,不再堅持了。
后來,溫純從甘欣那里得知了這個細節,在青蓮寺問過圓通大師可有此事,圓通大師怒目圓瞪:“胡扯,老衲根本不認識那個什么萬大強,更沒去望城賓館看過風水。”
溫純這才明白,萬大強和高亮泉編出這么一大套的鬼話來,無非是想要擾亂席菲菲的心智,給她一個不良的心理暗示。
政敵之間的爭斗,無所不用其極。
從這也看得出來,對于席菲菲的到來,高亮泉的心情十分復雜。
十幾天來,他主持著望城縣的全面工作,本以為這次終于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望城縣的一把手,沒想到半路又殺出個席菲菲。
這一次,高亮泉更加的難堪。
敗給唐智民,臉面上還好看一點,畢竟唐智民比他年紀大,資歷比他深;
而輸給席菲菲,一個女同志,才剛過30歲,剛提拔到縣處級崗位不就,一下子成了他的頂頭上司,高亮泉有臉面丟盡的感覺。
從組織原則來講,高亮泉要向她匯報工作,按官場約定俗成的規則,還要處處討好她,時時迎合她。
而且,這一切還要當著過去的那一大幫子老部下,顏面何存啊。
見面會上,高亮泉盡管一副坦然的樣子,心情還是透著幾分悲涼,幾分不平。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要想不在上司面前點頭哈腰,除非你拿掉了頭上那頂烏紗帽!
官場上絕大多數官員,把頭上的烏紗帽看得比項上人頭還重!
摘了烏紗帽,那不等于砍了高亮泉的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