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要重新配置和調整所轄各地市縣的領導班子,作為兩大陣營領軍人物的林亦雄和譚政榮,各自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盤。
從內心來講,譚政榮是不很愿意席菲菲升任到臨江市出任副書記的,那樣的話,她將是林亦雄的一大幫手,將來譚政榮在臨江政壇的權力空間會被壓縮到最小。
譚政榮到了縣里的當晚,只和書記席菲菲、縣長高亮泉、人大主任許光旺和政協主席儲天亮四套班子領導見了面。
見面結束之后,譚政榮拒絕了席菲菲提議的接風宴請,只和四人吃了個便飯,之后便由高亮泉陪著,住進了小紅樓的2308的套房。
進了房之后,譚政榮很莊重地坐在了沙發上,臉上仍然保持了多年不怒而威的表情。
高亮泉也仿佛回到了給他當辦公室主任的狀態,微微弓著腰,一臉諂笑地站在一邊。
譚政榮的秘書小黃張羅著泡茶,譚政榮頭也沒抬,說了聲:“小黃,我和高縣長敘敘舊,你歇著去吧。”
小黃諾諾地躬身退出了房間,隨手輕輕地把房門帶上了。
高亮泉往前邁了小半步,恭恭敬敬道:“譚市長,您總算來了?”剛說出這句話,高亮泉的鼻子一酸,仿佛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終于回家看見了家長。
譚政榮瞥了高亮泉一眼,嘲諷道:“高大縣長,你怎么啦?是悲觀失望了,還是嫌我關照得不夠啊?”
“不,不是的,譚市長,能再次站在您的身邊,我……有點激動。”高亮泉的眼睛里閃爍著亮光。
高亮泉的激動不假,但激動到落淚的地步,多少有做秀的成分在里面。
不過,譚政榮沒有感覺出來,他真被高亮泉的表演打動了。
“小高,這些年,你受委屈了。”譚政榮感慨萬分地說。
“譚市長,您……”高亮泉這回是真的落淚了。
譚政榮揮了揮手,說:“小高,我們是在敘舊,不是在辦公室,用不著那么客套。”
“老……老板,我給您丟臉了。”高亮泉強忍住內心的激動,繼續強擠出笑容。在他看來,只有譚政榮是真正關心自己的。
“小高,望城有今天的發展前景,你也功不可沒嘛。”譚政榮安慰道。
“老板……”高亮泉用手擦了擦眼睛,說:“我多年來雖然一直勤勉工作,但沒什么長進,對不起您的培養啊。”
譚政榮也有些動情,他才抬起頭來,說:“小高,不能這么說,你在工作中的每一次進步,都有你自己的努力,我個人的關心也是應該的,畢竟你鞍前馬后跟著我也吃了不少的苦。”
“老板,我知道,您是重感情的好領導,您的關懷我一直銘記在心,一輩子都忘不了。”高亮泉連忙表忠心。
譚政榮輕輕地嘆了口氣,說:“小高,我是有心幫你再進一步,不過,機會主要還是靠你自己來把握啊。”
高亮泉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譚政榮剛才還批評他悲觀失望,這會兒倒自己說起了泄氣話。
高亮泉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試探著問道:“老板,您這次來……”
“亮泉,你有什么想法?”譚政榮終于放下了上司的架子,心平氣和地問道。
高亮泉長嘆一聲:“唉,老板,我給人家打了十年的下手,這才剛過五十,搞不好就要去人大養老,心有不甘啊。”
高亮泉的意思很明顯,是希望在這次換屆中,席菲菲順利升遷的話,自己能接替席菲菲的書記位置。
這話也觸動了譚政榮的神經。
是啊!給人打下手的感覺太難受了,提拔到臨江市的這幾年,高亮泉們以為自己當個副書記多威風啊,實際上要說談自在痛快,還不如在望城縣當書記的那幾年。想想,好不容易升了個代市長,今后的日子恐怕過得和高亮泉差不多了。
“亮泉,為官難,難為官哪。個人升遷,影響的因素很多,機遇也很重要,我們都只能以一顆平和的心來對待了。”譚政榮說累了,口也有些干,瞅了一眼水杯,高亮泉趕忙拿過杯子,續上了水。
譚政榮接過杯子,說:“亮泉,你也沏杯茶,坐下說話吧。”
高亮泉這才沏了茶,半邊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譚政榮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又開導說:“機遇固然重要,但把握機遇的能力更重要,你看看,席菲菲從團省委出來,趕上市委宣傳部長的空缺,沒干幾天,唐智民又出了紕漏,才放下來做了不到一任的書記,又趕上換屆,馬上又要高升了。你說說,這人要是心態不好,今后怎么工作呢?”
譚政榮的這些話,既是開導高亮泉,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
哪知高亮泉聽了,越發的激動,他憤憤不平地說:“席菲菲她憑什么,不就是憑她那張臉蛋,靠上了黎想?溫純他又憑什么?還不是又靠上了席菲菲,我自己不爭氣就不說了,您再看看大強,一大把年紀,跟著您在望城縣摸爬滾打十幾年,還被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崽子爬到頭上去了,您說,他以后怎么在辦公室當這個主任,又怎么拉得下臉去伺候溫純這小子?”
高亮泉這話是官場大忌,雖然他與譚政榮的私交很深,私下里發發牢騷也屬正常,但譚政榮還是用不滿的眼神制止了他。
高亮泉的這番話,說的譚政榮心里也不好受啊。
雖然高亮泉沒有挑明了說,但話里話外,多少有點責怪自己這個靠山幫不上忙的意思。
是啊,席菲菲一個女流之輩,能力是有那么一點,沒有黎想在背后使勁,這么多的機會就未必都能落到她的頭上。還有那個小家伙溫純,當年在萬大強手底下打雜,綁上了席菲菲這條線上的戰車,三十不到就要當副縣長了。
這么一對比,他們可不是要有跟錯了人的想法。
想到這,譚政榮心頭的憤懣也堆積在一起,他低垂著眼睛,陰沉地問道:“亮泉,你有什么打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