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濟,無非是萬大強這個“差配”落選了,這只不過是一個正常的結果而已,一點損失也沒有,還給萬大強創造一個日后適當提拔的理由,至少將來混了縣委常委當當還是大有機會的。
畢竟宣傳部長胡文麗,組織部長顧新明、黨委辦主任甘欣幾個,按照常規是可以進縣委常委的,但是他們這次才剛剛扶正,三個人全部進常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無論是論資排輩,還是給“差配”一個安慰,萬大強都值得一搏。
但是,如果把功課做足,萬大強擠掉了溫純或者鞠永剛,那就是一個天翻地覆的大轉折了。
果真如此的話,代表市委坐鎮望城縣的譚政榮難道不怕承擔責任嗎?
怕,他當然怕!
所以,陰險毒辣的他已經提前把自己的退路找穩妥了。
為了擺脫干系,譚政榮先是在四大班子頭頭面前表態不干預選舉過程,后又找候選人談話對他們參選表示支持,這個功課一做足,將來市委追究起來,責任只能是席菲菲為首的縣里班子來承擔,很難落得到他的頭上。
選舉是席菲菲帶領縣委一班人操辦的,“差配”人選是他們提議同意的,人證物證俱在,與譚政榮無干。
找候選干部談話,不讓郭詠等做記錄,是為了避免他們拿出去宣揚,暴露出萬大強的“差配”面目,而讓黃秘書做記錄,則是為了將來推卸責任保留證據。
譚政榮還讓黃秘書放出話來,為了避嫌,除了四大班子的領導之外,別的縣領導要想進入譚政榮的房間,都會被黃秘書擋駕,包括譚政榮之前的許多老部下們,他都不單獨見面。
倒是黃秘書隔三岔五地給萬大強打個電話,請他送點鮮水果或者書籍過來,順便陪譚政榮扯幾句閑話。
在望城縣威風八面的譚政榮,一下子成了躲進書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老學究。
席菲菲和溫純在辦公室反復商討,最后還是決定以靜制動,伺機而動。
按照常規,選定了“差配”人員,一般是縣委書記找其談話,多少有點暗示的意思在里面,你這回聽組織的話好好表演,等表演結束之后,出場費以后會給你的。
“差配”人員得了書記的暗示,自然會積極配合,等著日后書記來兌現承諾。
正在這個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席菲菲一看來電顯示,眉頭就皺了起來。
電話是高亮泉打來的,他問席菲菲,兩會就要召開了,是不是該找萬大強談一談,好讓他這個“差配”進入角色。
這有點逼宮的味道。
席菲菲回答說:“不必了吧,這事宜遲不宜早,等代表們正式提名之后再說吧。”
高亮泉催,席菲菲就拖。
“我覺得還是早一點讓他了解組織上的意圖好一點吧。”高亮泉還在緊逼不放。
席菲菲就說:“老高,大強同志是你的主任,你要覺得合適,就簡單地和他通個氣吧。”
這一招,屬于太極推手。你高亮泉要是著急,你自己先去面對萬大強,席菲菲始終不出面,“差配”等于就是你高亮泉找的,你找的“差配”,將來的人情就得你自己去還。
席菲菲不松口,萬大強可能還心存顧慮,擔心高亮泉日后根本沒有權力來還這個人情,也許萬大強不愿意死心塌地跟著高亮泉跑呢。
當然,這一點高亮泉沒有想到,他現在著急的是早一點給萬大強布置下面的任務,聽席菲菲這么說,他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下來。
暫且不表溫純和席菲菲繼續探討應對方案,只說高亮泉心急火燎的一個電話,把萬大強約到了縣婦幼保健院,在他老婆吳艷紅的辦公室見面。
真的誰也想不到,兩個大男人會躲在女人成堆的地方密談。
由此也可見,高亮泉要找萬大強談的,一定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高亮泉沒有開車,步行去了婦幼保健院,老公找老婆有事,這沒什么不正常。
過了一會兒,萬大強也趕到了。
主任找縣長,也說得過去。
兩個人進了吳艷紅的院長辦公室,關起門來說話,根本沒人在意,吳艷紅就在外面轉悠,更沒人會來打擾。
聽高亮泉要讓自己出來做差配,萬大強一下就跳起來了,臉色紫紅,就像曬蔫了的秋茄子,他一疊聲地說:“不好,不好,給溫純這小子當陪襯,高老板,我萬大強這張老臉以后往哪里擱啊。”
怕丟臉是一個方面,但萬大強實質上的擔心和席菲菲料想的一點不差,望城縣現在已經是席菲菲的天下,你高亮泉說話的分量不足了,你出面讓我來當這個“差配”,陪太子讀書的丟人事做完了,日后的出場費你拿得出來嗎?
高亮泉也猜到了萬大強會推辭,耐著性子好言相勸道:“大強,你知道我一直是這個意思,論能力、論實績、論資歷,你該進班子。這一點,你總是可以相信的吧。”
“呵呵,高老板,要是你能做主,我早就是組織部長了。”萬大強話說得如此放肆直白,固然有與高亮泉過于熟識的因素,也不排除發牢騷的成分。
萬大強這話說得太直,聽起來很是刺耳。
高亮泉面露不悅,說話的口氣也嚴肅了起來:“大強,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啊,你這些年跟著我,苦也吃了,委屈也受了,我是想在最后的時刻,幫你創造個再進一步的機會。”
萬大強搖頭苦笑道:“高老板,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你說了,我是給溫純和鞠永剛當‘差配’的,有個鳥毛的機會啊。”
高亮泉笑笑,說:“大強,你應該明白我為什么把你喊到這里來談吧。事在人為嘛,既然是縣委同意的候選人,投票的事我不敢跟你打包票,溫純勢頭猛,后臺硬,你拼不過,但你想想,以你我在望城縣的基礎,拼一拼鞠永剛未必就不行。”
萬大強張著嘴,就像在地上看見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包,想撿又怕是做籠子搞敲詐的,不撿又舍不得錯失良機,他望著高亮泉半晌,才說:“這么個搞法……不違反組織原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