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純說:“永剛,該怎么做還怎么做,別想多了。”
鞠永剛道:“我覺得不太對勁兒,開會的時候,不少代表在傳一張報紙,嘀嘀咕咕地議論,好像都在指我的后脊梁骨似的。”
溫純笑道:“沉住氣,好好開會,別胡思亂想。”
忽然溫純瞥見萬大強正朝廁所這邊張望,就故意裝作坦然的樣子,朝鞠永剛哈哈大笑,道:“永剛兄,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說了是公平競爭,背后的小動作終歸要曝光的。”
萬大強的頭伸了一下,很快就縮回去了。
說罷,溫純也拍拍鞠永剛的肩膀,大大方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中午休會,胡文麗給溫純送來了一張報紙。
那是一張今天的《臨江法制報》,上面刊登了望城縣人大代表公然向候選人提條件,提要求的負面新聞。
這張報紙也在代表們的房間里傳來傳去,因為涉及到自身的問題,所以沒有代表聚在一起討論。
下午各代表團分組討論政府工作報告。
萬大強是機關第一代表團的團長,主持討論會,溫純也在這個代表團。
大家熱烈發言,無非是說過去一屆政府如何如何作出了成績,今后的工作安排如何如何鼓舞了干勁。
到了醞釀候選人的程序,溫純、鞠永剛和萬大強很自然從各個代表團提名中被推出來了。
代表們不感到意外,也沒有太多議論。
繼續討論發言的時候,老施說著說著就扯到選舉上面去了,他說,既然組織上確定了副縣長的候選人,我們就要按照組織意圖,認真行使好手中的代表權利。
萬大強聽了,心里很是忐忑,他忙打斷老施的話,說:“現在的議程是討論政府工作報告,既然老施同志扯遠了,那我也澄清一下,報上已經登了,這次是真正意義上的民主選舉,所有候選人都是人民代表按照組織法推舉的,沒有組織內定,也沒有組織意圖,懇請各位代表抱著對人民負責的態度投好自己的票。”
萬大強最怕別人議論組織內定的話題,所以,攔住老施不讓多說,還著重申明所有候選人都是代表們推選出來的,沒有組織上內定,這次是真正的民主選舉,也沒組織意圖,生怕議論多了,會把他的“差配”身份暴露出來。
再集中到大會議室里繼續開會,底下不少代表又在傳一張報紙,傳完了之后,還有人在看手機,看完手機之后,又開始嘀嘀咕咕,這回,眼睛就都看向了萬大強。
萬大強卻沒有在意,低著頭不停地寫寫畫畫,好像非常認真在記錄。
過了一會兒,席菲菲起身要出去,又好像是無意中碰了碰高亮泉,高亮泉會意,跟著席菲菲離開了主席臺。
兩人再回來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看,坐在臺上,眼神非常的犀利,來回在幾個候選人的臉上掃射。
會議要結束了,許光旺照例要問席菲菲和高亮泉還有沒有指示。
席菲菲沖高亮泉點點頭。
高亮泉清清嗓子,說:“各代表團團長和新推舉的候選人留下,到賓館2號會議室開個短會,其他的代表可以走了。”
說是一起開會,實際上是幾位常委加上許光旺和儲天亮先進的會議室,甘欣讓代表團團長和候選人稍等一下。
眾人等了不到十分鐘,甘欣又出來請各位領導進去。
溫純和鞠永剛一起到的賓館2號會議室,一進門,就看見高亮泉板著臉孔。
眾人圍著會議桌坐下。
甘欣對照著名單一個個地清點人數,然后向席菲菲報告:“席書記,縣領導都到了,代表團團長和候選人也到齊了。”
席菲菲朝許光旺點點頭,示意會議可以開始了。
溫純看郭詠的臉色很難看,像是剛和誰吵過架一般。
許光旺看看手表,很不耐煩的樣子,冷冷地說:“開始吧。”
席菲菲手里拿著兩張報紙晃了晃,說:“各位團長,同志們,這是昨天和今天的《臨江法制報》,我想你們當中不少人可能已經看過了。光旺同志,你先說說情況吧。”
底下一陣騷動。
“同志們,請安靜。”許光旺往下壓著手,很不情愿地說:“昨天,全市各大報紙都報道了我們望城縣‘兩會’勝利開幕的消息,其中,法制報對我縣差額選舉不設‘差配’,候選人公平競爭的做法給予了高度評價。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也得到了省市領導的首肯。但是……”
許光旺講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以引起與會人員的重視。
“但是,今天的法制報又報道說,我們人大會議存在嚴重歪風邪氣,極少數的人大代表,呃,還有個別的代表團團長,找候選人要煙抽,要酒喝,更有甚者,直接開口要錢。這雖然只是個別現象,但也敗壞了風氣,有損人民代表的身份和形象。具體現象,請郭縣長說說吧。”
許光旺說完,把目光投向了郭詠。
郭詠鼓著眼睛,大聲說:“好,我就向同志們通報一下情況。”
他說從昨天走訪代表開始,陸續有代表團的團長打電話,或當面說,希望他去慰問一下代表。他聽了不明白。挨個代表團看望過了,還要慰問什么?到了晚上,就有人直接說了,代表們要抽煙,要喝酒,還有就是打著各種名目要錢。
膿包終于被郭詠擠破了。
膿包破了,在座的人感覺各有不同,有人覺得爽,有人覺得痛。
郭詠越說越激憤:“我也問過幾個副縣長候選人,不少人也接到這種電話了,他們是差額選舉,敢怒不敢言罷了。有人對他們說,郭縣長都表示了,你們多少也要意思一下啊!太不像話了!我的意見是這股歪風一定要煞!我個人表個態,選不選得上,也絕不遷就滿足這種可恥的要求!”
郭詠講完,一時無人說話。
這種擺不到桌面上的事,過去的人大會上也發生過,始終藏著掖著,大家得過且過了。
今年,終于被一篇報道揭露出來,不得不得擺到了桌面上。
既然擺到了桌面上,在座的誰都得有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