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學員們聚會,湯如國在酒桌上發表了一通感慨,大意是準備退到政協去,無官一身輕了,從此后要好好養身體,栽花種草,怡然自得了。
當時黃平還笑,老湯,我看你身體還不錯嘛,一兩個美女還是搞得定的。
大家以為一向正統的湯如國會生氣,可他卻嘆氣說,搞得定美女搞不到位子,又能怎樣呢?唉……
說完,湯如國的臉上寫滿了不甘與失落。
誰也不愿意捅破這層窗戶紙,房間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正尷尬時,黃平手里抓著電話敲門進來了,他神秘地說,好像是……老湯。
溫純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做聲。
突然,外面想起了一陣刺耳警報聲,那是120急救車發出的聲響。
蔡文志一個健步邁到了窗前,推開窗戶,只聽保安隊長在叫喊:“有人投湖了!”
眾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涼意涌了上來,呼啦啦先后沖出房門,朝梅子山腳下的湖邊跑去。
果真是老湯!
幾個保安七手八腳地把湯如國從湖里撈了起來,120的醫生象征性地按壓了幾下胸腔,然后搖搖頭,示意保安把湯如國抬上擔架,推進救護車,嗚嗚地開走了。
學員們趕到湖邊,看見了這慘不忍睹的一幕,季萍媛當即一陣暈厥,倒在了溫純的懷里。
梅子山下的黨校里一片噓唏嘆息,名士俱樂部的密室里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錢霖達正在宴請譚政榮,作陪的是市城建局長宋飛龍。
錢霖達請客的理由很簡單,也很直白,就是和譚市長一起看看今晚上的臨江衛視“連線現場”節目。
喜悅是要有人一起分享才倍加快樂。
幾十年來,還從來沒有一位市級領導在公開場合亮過這樣的相,更沒有人公開退過下屬送來的禮金。
譚政榮這么做,也是需要決心和勇氣的。
昨晚上,譚政榮回到家里已經有點晚了,劉欣茹還在客廳里看電視。
吳芙蓉一如既往地端來了為他煲好的湯。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關為濤因病去世之后,給臨江市的領導干部敲響了一記警鐘。
之后的一段時間,機關干部們喝酒應酬少了,運動鍛煉多了。
時過境遷,絕大多數人就淡忘了,很快又恢復了喝酒熬夜的常態。
但是,劉欣茹對于譚政榮的身體健康,再也沒有大意過,關為濤的老太婆就住在附近,后來她見過幾次,孤苦伶仃的樣子讓劉欣茹大呼意外。
外面應酬,多半是喝酒,能否吃飽,是否有營養,根本沒有人關注。
無論譚政榮回來多晚,吳芙蓉都會煲著湯等著,而且日復一日,心甘情愿。
劉欣茹愿意把吳芙蓉留在家里,她一點兒也不介意譚政榮與吳芙蓉的偶爾偷情,只要能把丑聞捂在家里,只要譚政榮身體機能不出問題,能保住市長太太這個光彩耀眼的身份,劉欣茹就心滿意足了。
看譚政榮很滋潤地喝了起來,劉欣茹吩咐吳芙蓉休息去吧,碗筷等明天早上再來收拾。
吳芙蓉知道他們夫婦兩有話要說,很乖巧地回了房間,關好了門。
劉欣茹從一個紙袋子里拿出一個信封,輕輕甩到了譚政榮面前。
譚政榮抬頭看了看,問:“怎么回事?”
劉欣茹哼了一聲,說:“今天晚上,清遠市的那個老湯送來的。”
譚政榮輕輕地“哦”了一聲,湯如國那個頭發稀少的形象便在他的腦子里浮現了出來。
對于湯如國,譚政榮談不上有什么好感,也談不上有什么惡感。只覺得就是一個貌似正統卻還有點圓滑的官員而已。以前,年頭節下偶爾拎了好煙好酒來家里看望一下,并沒有更深層次的交往,這次直接送了幾千塊錢的現金,算是比較特殊的了。
譚政榮想了想,笑著說:“家里的財政大權歸你掌管,甩給我干什么?”
劉欣茹不屑地說:“這么幾個小錢,還用得著我來操心么。”
譚政榮就笑:“最近在大抓廉政建設,你要看不上,就退給他算了。”
劉欣茹不同意,說:“要退,還不如我當時就退了,現在退回去,我才懶得去呢。”
官場上送禮與收禮,從表面上看很簡單,其實,這里面的學問很多。
單拿送禮來說,能不能送,給誰送,送什么,送多少,什么時間送,送到什么地方,都是非常有講究的。
首先,必須摸清對方的底細,那些真正一身正氣,清正廉潔的官員,你送了,或許不會在大眾廣庭之下給你難堪,但也會留一下一個壞印象,這禮就送的得不償失了。
其次,摸準了對方會收,那他喜歡什么,胃口有多大,時機怎么把握,用什么方法去送,找一個什么樣恰當的理由,這些,都要講究策略和方法。
官員的地位越高,就越要講究方法。
村長鄉長這一層面的干部中,有些人在他們眼里,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只要你送,他就敢收,甚至你不送,他也要。他們的素質他們的生存狀況決定了他們只能如此,而不能別樣。
可是高官們就不一樣了,他們手中有的是權力,他們的生活富有奢侈,給他們送禮的人多的是,如果不講究一點方式方法,不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會壞了大事。
譚政榮是官場中的聰明人,對于自己的地位和能力認識得很清楚,在臨江市,遠沒有達到一手遮天一言九鼎的地步,超過了自己的權力范圍,那可是要冒大風險的。所以,收禮這檔子事,他有他自己的一套特殊規則。
遇到收禮的事,他是絕不親自出面的,都交由劉欣茹經手。
能辦得到的事可以收,辦不到的事決不能收,沒辦成事必須退還,特別重大的事,必須看主要領導的臉色行事,等辦成了之后再收。
劉欣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跟了鄉村干部出身的譚政榮,由于生理原因,生養不了孩子,對男女方面的事沒興趣,所以,她閑來無事,就根據譚政榮的規則來打理家庭財政,天長日久,就培養出了對錢財和貴重物品的強烈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