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筑城
那半座鬼城忽然拔地而起,下面百余名鬼修暴露出來。他們各自占據一個方位,雙手不斷翻動,掐出一個又一個奇特法訣,那些圍困鬼城的冥獸,原本被石宏震懾,有些茫然,忽然看到大批美食就在眼前,歡喜的不顧一切,狂吼一聲撲了上來。
以那鬼城之中百名鬼修位核心,八道淡金色的線條,順著地面朝八個方向射去。這八道陣法脈絡之間相互勾連,很快一座浩大無比的上古陣法成形,所有沖進陣法的冥獸都被地面上涌起來的一道道金色光紋纏成了蠶繭,動彈不得。
除了那些八階以上的冥獸,十萬冥獸眨眼之間就有十分之一被困住了。
一聲朗笑傳來:“哈哈哈,好徒弟,你真的來了!”石宏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那百名鬼修排成的陣法,最核心部分的幾個人之中,有一人正是他的師父韋醉六。
韋醉六雙手不停,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結出了數千個法訣,打入了自己腳下的地面,眼睛卻望著石宏,盡是欣慰歡悅之色。
站在韋醉六身邊的,正是魔玄門掌門師祖鐘西河。
鐘西河的胡子更白了一些,但是精神卻很好,一身濃重的陰氣,顯然實力已經達到了鬼王的級別。
石宏大喜,原地拜倒:“恭喜師祖已成鬼王之身!徒孫知道咱們魔玄門出了一名鬼王,之前還在猜測到底是誰,沒想到竟然是師祖……”
鐘西河老懷大悅,笑著說道:“如今我魔玄門,成就鬼王之身的可不止我一個。”石宏一愣,一邊的韋醉六佯裝大怒道:“還用得著想嗎?當然是你師尊我了!魔玄門當中,除了掌門師伯他老人家,便是你師父我最聰明了……”
韋醉六自賣自夸,石宏也不禁莞爾:這做派可不是韋醉六的性格,顯然闊別多年,再次見到自己,他是真的很開心。
一旁的向東流受不了韋醉六了,故意拆臺道:“你也好意思說?咱們來了陰冥十道,最早成就鬼王之身的是誰?現在魔玄門第一高手是誰?”
韋醉六老臉一紅,卻忽然開懷:“哈哈,現在魔玄門第一高手我知道,是我徒弟!”
向東流頓時被他的無恥憋得說不出話來,石宏卻聽出來六師叔向東流顯然不是這個意思,他心中忽然一動:難道說……
天空之中忽然陣陣雷鳴,只見那半座鬼城,陰氣塌陷,在空中不斷凝結,到了十丈大小的時候,凝實的鬼城竟然已經隱隱透出幾分金屬光澤。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座鬼城就化成了一套漆黑如墨的鎧甲,一點金光在鎧甲之中點亮,那是鬼圣令符!
一道婉約曼妙的身影浮現在鎧甲之中,鎧甲個各個部分,自動的附著在那人身上。鬼圣令符高懸頭頂,將她那一頭瀑布一般的黑發映照的越發烏黑油亮。
鎧甲加身,她抬起手來朝外虛空一抓,冥河之中一道水浪轟隆一聲沖天而起,落在了她的身周,環繞成了一層輕紗一般的水幕。
水幕在她的控制之下凝成了一道冷艷的奇形長刀侍立在她的身旁。
石宏看著那背影,渾身一震,心中忽然五味雜陳。知道那背影慢慢轉過身來,自高空之中,投下兩道溫柔目光,春光柔水一般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才將眼前這個絕代佳人,和記憶之中那個魂牽夢繞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只是,兩者都有些模糊,讓石宏忽然恍惚,竟然分不清,究竟哪個是夢幻,哪個是真實。
她已不同當年,十數年的陰冥十道的生活,將她錘煉成了一名獨立、身有擔當的女鬼圣。當年的溫婉柔美,只在那張依舊精致的面孔中,依稀還能找到些痕跡……
石宏長久凝視,眼神如同內心一般復雜。
葉陶鬼城化鎧加身,凌空抽攝冥河之水為兵,高高在上,一身凌厲,卻惟獨看向石宏的那雙眼睛盡是溫情,良久良久,一抹微笑浮于唇角,勾勒出讓整個陰冥十道為止美好的一抹弧線。
一個聲音仿佛天籟,從九霄彩云之南傳來:“咱們的阿宏真的回來了……”
妙音入耳,石宏腦海中的一切情緒,在這一束音波之下,迅速沉淀,所有的紛繁蕪雜,都被他統統拋出腦外,因為那個聲音,仿佛穿越了這十幾年的時間,一如當年在葉陶的竹屋當中,師姑傳授他制器之術時候的感覺。
鐘西河哈哈一笑:“阿宏,我魔玄門,第一個成就鬼王真身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葉陶師姑。她剛剛邁入鬼圣境界,咱們鬼城還沒建好,就有不開眼的家伙想來趁火打劫,哼,咱們魔玄門已經今非昔比,不管誰想占咱們的便宜,都得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鐘西河倒不是虛言,雖然葉陶只是剛剛邁入鬼圣境界,但是魔玄門還有兩大鬼王。而在陰冥十道,一旦成就了鬼王真身,就往往會被自己主子鬼圣猜忌,真正的鬼城之中效忠的鬼王并不多。所以能夠有一名鬼圣,兩名鬼王,魔玄門的鬼城雖然沒有建成,但是實力也遠在一般的鬼城之上。
而且,石宏從迷情之中稍稍清醒之后,就能夠發現,師姑葉陶以冥河之水凝成的那柄冷艷長刀,刀鋒所指的方向,正是那名隱藏在暗中的敵人所處的方位。
顯然魔玄門早有準備,鐘西河和韋醉六兩名鬼王坐鎮,凝結陣法,暫時對付這些冥獸。葉陶以鬼圣之身,化鬼城為鎧甲,全力擊殺暗中之敵。
這樣的妙計,卻因為石宏的突然出現而被破壞了。
石宏哭笑不得,他將老壺天地之中的童君樂放了出來,童君樂一出現,立刻四處亂看,埋怨石宏:“你那么著急干什么?我是說門內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回來晚了就看不到這出好戲了……”
石宏覺得自己的確是關心則亂了。魔玄門經歷了一次滅門慘禍,來到陰冥十道,必定奮發圖強,門內人人勤苦修煉。他們有在九州的修行底子,來到陰冥十道必定比一般的鬼修進境更快。能有現在的成就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自己在九州的時候就一直擔心本門,時常猜測著魔玄門在陰冥十道會不會受人欺壓,卻從來沒有想過,魔玄門實力大增,在陰冥十道已經成了欺負別人的存在。
并未能夠以拯救者的姿態出現,石宏也不遺憾。看到魔玄門的強盛,石宏當然高興。
盡管他攪和了魔玄門的妙計,不過石宏看到城外那些潮水一般的冥獸,忽然一笑,跟童君樂說道:“我壞了師兄一場好戲,這就再送給你一場。”
童君樂一愣,很快沒心沒肺的鼓掌起來:“好!不過你先把我送到師父身邊,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可不想連這條魂兒也沒了,得找個安全的地方看戲……”
秦火舞三人一下子被他逗樂了。
石宏把手一揮,八荒神鎮城落下,將魔玄門眾人庇護起來,同時將童君樂四人一起送入了城中。
天空中那女戰神一般的葉陶卻有些擔心,語帶關切道:“阿宏,小心點!”
石宏回頭沖她一笑:“你們在我來之前,已經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我來了,總要幫師姑做點什么,我就幫你把這座鬼城建起來吧。”
葉陶一愣,石宏已經在自己身上一拍,龍龜甲加身,一股滔天氣勢彌散天地,神獸赑屃頭頂星冥火種出現……
接下來魔玄門眾人的吃驚可想而知。
而且這一次,石宏并沒有讓神獸赑屃和星冥火種徹底吞噬了那些冥獸,只是將這些冥獸源源不斷的轉化成了陰氣,盡數送給葉陶。
葉陶受他之助,神色大動,立刻將身上鎧甲退去,重新演化成一座鬼城。借助著石宏提供的無窮無盡的陰氣,將鬼城完全建成。
石宏操縱著神獸赑屃和星冥火種,將那些冥獸一刷一大片,陰氣滾滾。
開始的時候還有冥獸想要反抗,但是當那唯一的一頭九階冥獸,帶著數十頭七八階的高等冥獸,勇猛無比,聲勢驚天的齊聲怒吼,以必勝的姿態朝神獸赑屃沖過去,結果卻被星冥火種不分大小,每獸一道湛藍火線,不費吹灰之力的收走之后,所有的冥獸立刻一哄而散。
這一回石宏卻不放過他們了,伏羲劍琴、東皇鯨鐘、七十二相鬼魚劍陣,諸多法寶盡數施展,將所有的冥獸堵在了周圍。
冥獸越來越少,陰氣越來越多,葉陶的鬼城也漸漸成了規模。
鐘西河看到石宏已經快要把周圍的冥獸殺光了,立刻道:“將這些冥獸放出去!”陣法松動,那之前被魔玄門困住的一萬余頭冥獸脫困,不等它們張牙舞爪撲向魔玄門眾鬼修,石宏已經用星冥火種一掃,將它們化作道道陰氣。
石宏和葉陶配合起來極為默契,如同當年葉陶傳授石宏制器之術時候一樣,竟然是一點也不生疏。
石宏將十萬冥獸盡數轉化為陰氣,供給了葉陶,十萬頭冥獸的龐大陰氣,終于將鬼城建成。天空之中一聲轟鳴,一座高三百丈、廣三百里的巍巍鬼城高懸在天空之中,威壓陣陣,此時,就算是沒有石宏在,周圍的那些冥獸也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石宏滿意的笑了,收了自己的八荒神鎮城,給葉陶留出了地方。
天空之中,葉陶不斷地結出一個個法訣,控制著鬼城平穩下降。片刻工夫,黑壓壓的鬼城終于和地面觸碰在一起,整個大地微微一抖,似乎也懼怕鬼城強大的實力。
葉陶雙手不停,連續翻轉了千道法訣,把一雙素手一合,一道烏芒射入了鬼城一角,潛藏在鬼城之中,一根巨大的陰氣棱柱緩緩下沉。葉陶照此施為,鬼城四個角上,四道陰氣棱柱釘入地下,將整個鬼城固定在地面上。
做完這一切,葉陶才長長地松了口氣,落進了城內。
石宏已經和鐘西河等人聊了好一會兒了。
久別重逢,大家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要說,整個魔玄門的人數本來就不多,大家彼此都認識,就算是當年跟石宏并不熟悉的那些同門,有童君樂在一旁,大家也都其樂融融。最重要的,是當年的生離死別之后,大家再次見面那種感慨。這種情感將所有的人緊緊的團結在了一起。
這一刻,魔玄門之中,沒有門主和普通弟子的區別,沒有師傅和徒弟的尊卑,有的只是那種共患難的真情和感悟。
葉陶走進來的時候,正看到石宏跟幾個同門肩膀架著肩膀,說得開心。一向最重規矩的掌門鐘西河就站在一邊,卻沒有訓斥他們,笑容之中藏著滄桑,眼睛有些微紅。葉陶卻并沒有參與進來,而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石宏。
以她的智慧,當年石宏那種少男情懷,如何能瞞得過她?只不過她知道,說破了徒增尷尬而已。
當年的男孩真的長大了,舉手投足之間就能夠殺的鬼圣狼狽逃竄,聽說他為了找我們,捉弄了七大鬼圣。那些整人的法子……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出來的。
葉陶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不知不覺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你們不回去了!?”石宏噌的一下站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鐘西河。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把同門從陰冥十道中接出去,甚至是當他一次次的陷入困境,都是想著自己還要重建魔玄門,重任沒有完成,靠著這樣一股意志支撐才堅持了下來。
現在鐘西河拒絕返回九州,石宏這么多年的努力,似乎根本沒有意義了。
鐘西河輕輕擺手:“你不要激動,聽我說完。”
“我是不想回去了,九州上有你在,我很放心,魔玄門肯定能夠重振聲威,我回不回去也沒什么用處,倒不如留下來。”
“這座規鬼城,也是魔玄門分支,我已經決定了,這里就是魔玄門陰冥十道的山門。咱們魔玄門,不光要在九州上重振聲威,在陰冥十道,也要發揚光大。將來,如果再遇到什么劫數,至少還能有個避難的地方。”
“門內有人愿意跟你回去的,你就帶上他們,幫他們重塑肉身,回到九州,你就是魔玄門九州掌門!”
石宏默然,鐘西河說得很有道理。而且冷靜下來他也就明白了,除了鐘西河留下一個避劫的打算之外,只怕也有不少同門已經習慣了陰冥十道的生活,想要留下來了。
魔玄門同門在九州之上都是資質平常之輩,但是到了陰冥十道,不少人卻發現,對于鬼修而言,他們卻都是資質上乘之輩,否則魔玄門也不可能在陰冥十道發展的這么快。
對于這些人而言,回九州受人白眼,遠不如繼續留在陰冥十道。
鐘西河看出石宏的失望,慈祥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你能來,就證明我們當初都沒有看錯人。”
“可是……”石宏總覺得虧欠了魔玄門什么:“總要讓我為魔玄門做點什么吧?”
鐘西河哈哈大笑:“你是我魔玄門三千年來最出色的弟子,這就是你對魔玄門最大的貢獻了。而且,你要在九州重建魔玄門,我再要求你做什么,那才真是貪得無厭呢。哈哈哈!”
石宏苦惱:“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鐘西河看他困惑的樣子,考慮了一下,才微笑道:“好吧,你跟我來。”
雖然鬼城是葉陶所建,也命名為葉陶鬼城,但是這里乃是魔玄門山門,一切依舊是以鐘西河為主。鐘西河在鬼城之中,擁有絕對的權力。
他帶著石宏在鬼城之中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座小小的殿堂旁邊。石宏當然看得出來,這一路上,他們實際上是通過了一個玄奧的陣法。鐘西河沒有在他面前隱瞞通過這個陣法的一切法訣,依舊像當年一樣信任他。
殿堂從外面看上去并不大,在整個風格恢弘大氣的葉陶鬼城內,這樣一座殿堂很不起眼。但是進來之后卻發現,這里面用特殊的陣法,鑲嵌著一個廣闊的空間,正所謂別有洞天。
浩瀚的空間之中,卻是空蕩蕩的一片,在那虛無中,飄蕩著一點淡淡的綠光。
鐘西河打出一道法訣落入虛空之中。那仿佛遠在天邊的一點綠光,倏忽之間被拉到了眼前。
光芒之中,懸浮著一塊不規則的淡綠色寶石,一粒粒螞蟻大小的神秘古文篆書在寶石之中飛速流淌,石宏想要看清楚,那些古文篆書反倒是怕羞一樣隱匿不見;他不那么迫切,隨意掃一眼,那些古文篆書又飛速在寶石之中閃過。這讓石宏大惑不解。
鐘西河看到了石宏的表情,微微一笑:“咱們魔玄門在陰冥十道之中,能夠發展壯大,除了弟子門人分外努力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
石宏看到那些奇異的古文篆書就知道這東西非同小可,點頭問道:“這是什么?”
鐘西河語出驚人:“這就是魔門三大圣典之一,《歌月太蒼經》的一塊殘片。”
石宏大吃一驚:“竟然是《歌月太蒼經》,難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