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歸家
“哥,爹娘還好吧?”石珊雙手揉著衣角,心中忐忑不安。近鄉情怯,人之常情。石宏不由一笑:“你這一路上,已經問了幾百遍了。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上一次離開的時候,父母身體還不錯,只是還沒有醒來。這次回去,他們二老應該已經康復了。我又把他們的寶貝女兒帶回去,二老說不定有多高興呢。”
石宏也有些歉意:“爹娘也是受了我的牽連……還好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石珊不再說什么,但是神情依舊有些不安。石宏知道這種情緒,就好似自己當回回到月下鎮的時候一樣,便是再怎么安慰,也不會真的完全平靜下來。石珊想要修道,這也是一種心路經歷、成長必須經過的。
石宏在天魔星域的確消沉了一段時間,這讓他發現了一個修道者的悲哀。那就是當你傷心地時候,凡人常用的“借酒澆愁”地方法對他們沒用,石宏不管怎么喝,總是醉不了。
直到火師百勝聯系他,石宏才被迫打起精神前去應付。
火師百勝倒是動作很快,答應送給石宏的附庸氏族很快就準備好了。
連燭星印氏,一個實力絲毫不遜于南云氏,甚至歷史還要超越南云氏的氏族。交接過程也十分順利,火師百勝提前將一切安排妥當,隱晦的將其中的利害關系跟印氏家主都說了,印氏得知自己攀上了高枝兒,自然十分歡喜,灑水掃塵、倒履相迎。
石宏對什么附庸氏族,本來就已經沒什么興趣,再加上左璇的事情弄得他心潮低落,一直冷淡對待,這在印氏眼中看來,更是“高人”應有的氣質,對石宏反倒是越發殷勤了。
交割了附庸氏族之后,石宏便決定帶著妹妹回一趟九州星,探望一下雙親。
石珊早就想回去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星辰叫什么名字,再加上左璇一直嚴厲,石珊也不敢輕易提出來。
“九州怎么成了這個樣子?”石珊看著腳下的九州大地,又驚又怒。之前只是聽石宏說了,卻并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滿目瘡痍、妖獸橫行。山巒橫斷,河流阻塞。這個九州,已經被折騰的面目全非,人族依托修真門派茍延殘喘,妖族占據了統治地位。
石宏淡淡道:“這是北辰氏搞的鬼,紫脈線造就了一大批實力強橫的妖族……”石珊沒有聽他說下去,忽然問道:“月下鎮也沒了?”石宏苦澀一笑:“連大夏都沒了,更何況月下鎮?”
他看了看石珊,想說什么,似乎又忍住了。
過了片刻,滿眼心痛的石珊果然毅然道:“哥,這個仇不是你我的,是整個九州的。等我修為有成,一定要北辰氏付出代價!”
石宏滿意的笑了笑,伸手愛憐的摸了摸妹妹的頭:“這才是我石宏的妹子!”
石宏不是沒想過殺上北辰氏報仇。
正如石珊所說,這是整個九州人族的大仇。月下鎮、大夏,都承載著石宏許多的記憶。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成長、生活過的地方被毀掉,自己過去的友鄰、親人被屠殺,這種仇恨,絕對是刻骨銘心的。只是石宏不是一個喜歡將恩德和仇恨掛在臉上的人而已。
之前,他沒有那個實力,所以也絕不跟任何人提起他想向北辰氏尋仇的意向。若是被有心人聽了,說不定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自己這棵九州星的獨苗也會夭折。
之后,他有了這個實力,卻遇到了石珊。漸漸的便有了另外的心思。
石珊任性離家,卻一走這么多年。再回九州,家園已毀。石宏能夠想象得到,石珊心中那種愧疚。不僅僅是對父母,更是對整個故土的一種愧疚。
這個仇,石宏想留給石珊去報,讓她借此,彌補心中的那種愧疚。
果然他稍加引導,石珊立刻便將這份責任擔在了自己身上。她天資過人,又是左璇的弟子,不出百年,北辰氏便要大禍臨頭。
石宏拍了拍悲憤的妹妹:“別看了,走吧,我帶你去見爹娘。”石珊轉身,卻又回頭戀戀不舍得看了一眼九州大地:“好,咱們走。”
神鑄仙山已經今非昔比,原本這里便是海外靈氣最密集的一處仙山,又經過昆侖派和魔玄門幾十年的苦心經營,當真是氣象萬千。
仙山之外,被人用大手段從仙山之中引出來三十六道濃郁的天地靈氣,化作三十六道色彩鮮艷的彩霞,籠罩在海面上。遠遠看去,整個神鑄仙山,宛如一朵美麗的仙花當中的夢境。
這三十六道彩霞卻不僅僅是美麗這么簡單,只要是修士都能看出來其中必定暗藏殺機,不可輕入。
當年石宏收納了百萬凡人,再加上昆侖也帶來了幾十萬難民。這幾十年來,已經繁衍了數代,人口翻了幾番。已經在神鑄仙山之中,建立起了數座大城,人族丟了九州,卻在海外漸漸繁茂起來。
石宏這么多年沒有回來,不論是昆侖還是魔玄門,都已經招收了許多新的弟子。他帶著石珊飛近了神鑄仙山,便有一道光芒宛如煙花,從一座彩霞之上射了出來。到了石宏面前百丈左右,化作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倨傲的將手一抬,背后一直竹編劍匣之中,錚的一聲挑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飛劍,在他頭頂不住盤旋,冷芒吞吐,甚是懾人!
“來人止步!神鑄仙山不可輕入,請問來者身份?”
石宏心中便有些不喜。道門弟子,應是虛懷若谷,待人謙誠,而非如此鋒芒畢露,一見面先亮出飛劍示威,然后言辭有如此的不客氣。畢竟來者是客,不知對方來意是善是惡執之前,一聲“來客”的客氣稱呼總還是需要的。
石宏之前已經在九州之上走了一遭,各大門派在妖族的圍攻之下,只能是凄慘度日;而海外的門派,則因為師無名的關系,無人敢惹神鑄仙山。這幾十年的發展,神鑄仙山勢力越來越大,出了一些這樣飛揚跋扈的子弟,石宏也能夠料想得到。
只是此人身負功法乃是昆侖派的,顯然不是他魔玄門的弟子,石宏也懶得多事。他跟昆侖的聯系,僅僅是因為歌淚仙子,兩人乃是異性知己。
石宏淡淡道:“我乃魔玄門弟子,有事要回山門,還請行個方便。”
石宏的境界已經遠非九州之上的修士能夠比擬,心態自然也是不同。不可能愣頭青一般的別人對自己稍有不敬,便一劍打殺了過去,一定要打得對方心服口服,見了自己繞道逃走那樣地步。他依舊客客氣氣,這才是道門大修的氣度,虛懷若谷。
那弟子果然是昆侖門徒,聞言一皺眉頭道:“魔玄門人?魔玄門的師兄師弟我都見過,為何你這么面生?”
石宏不慍不火道:“我離開山門日久,你未見過也是正常。”
那人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入門太晚,還要叫你師兄嘍?”
石宏哈哈大笑起來:“叫我師兄?嗯……只怕你還沒有這么高的輩分呢。”
石宏說的可是沒錯,這人石宏也看著眼生,顯然是在他離開九州之后才入門的。石宏跟歌淚仙子同輩,若是從河湘道人那里算起來,他還要比歌淚仙子高出一輩。這新入門的弟子,不叫他師叔祖,至少也得喊一聲師伯。他想叫師兄,只怕他自己師父都不答應。
卻沒想到石宏這隨口一句,惹怒了那人。他聲色俱厲喝道:“哪里來的狂妄小子,竟然敢在神鑄仙山撒野,今天不給你點教訓,你真以為我神鑄仙山無人!呔,看劍!”
他右手瀟瀟灑灑的背在身后,孤傲而立,左手并起食中兩指,朝著石宏凌空一點。那柄一只高懸在他頭頂的飛劍發出一聲歡快的金鳴聲,嗖的一下射向石宏。
石珊皺了一下鼻子,不屑道:“本事不怎么樣,卻要把派頭做足了,九州之上的修士,難道都是這般膚淺之輩?”
石宏也覺得好笑。這飛劍本質不純,只是生了一副好賣相,寒光四射,很是能唬人。而這年輕道人的修為也是馬馬虎虎,飛劍殺來,途中搖擺不定,飄忽輕悠,顯然根基并不扎實。
這樣一個人,卻還要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來,怎不讓人好笑?
石珊那一句話,卻引得那人勃然大怒:“臭丫頭懂得什么?待會小爺一劍殺了你這姘頭,再好生管教你你這野貨……”
他話未說完,石宏臉色一寒。石宏與妹妹失散多年,心中對妹妹一只愧疚,更何況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極好。那青年道人怎的輕慢他石宏,他都無所謂,他的道心堅定,早已經過了輕易嗔怒的階段。但是青年道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出言侮辱石珊。
反倒是石珊看到石宏臉色變了,趕緊拉住石宏:“哥,到了家門口了,莫要下手太狠啊,今兒個見爹娘乃是喜事,你可別……”
石宏輕輕分開妹妹的手,點頭道:“放心,你哥我省得。”
這幾句話的功夫,那青年道人的飛劍已經到了石宏面前。卻停在了石宏身前三丈,無論那青年道人如何催動,飛劍好似被一只無形的神靈大手攥住,硬是動彈不得。
青年道人在那邊急的抓耳撓腮,也不顧什么形態了,使盡了各種手段,掐了上百道法訣,不但沒能讓飛劍前進半分,反倒想要收都收不回來了!
石宏冷笑道:“本來不想跟你這些小人物計較,你卻自尋死路。九州之上,自作孽不可活,乃是千年古律,難道你家師長不曾教過你嗎!”
那青年道人終于知道今天貼到了鐵板,雖然慌張,卻并不真的怎么害怕,揮手一刀玉符送了出去。神鑄仙山如今已是九州第一勢力,便是妖族大舉進攻海外,都刻意避開神鑄仙山。青年道人認定了,只要自己的援兵一到,殺滅眼前這兩個年輕人不成問題。
“小子,你莫要猖狂!我神鑄仙山藏龍臥虎,你困住我不算本事,待會兒我門中高人前來,你能贏了他,再吹牛不遲!”青年道人終究沒有蠢到家,擔心石宏這邊下手殺了他,是以出言相激,讓石宏暫緩下手,跟自己援兵較量去。
那玉符投入神鑄仙山時間不長,便有一道光柱沖天而起,勢不可擋,一直升上了三千丈的高空,這才漫天散開,宛如一張華蓋大傘。
光柱之上,一名身著姓黃道袍一身光芒寶氣的中年道人傲然而立:“何人竟敢在神鑄仙山撒野?昆侖天云恭候賜教!”
石宏皺了皺眉頭,怎么又是一個不認識的?難道自己的輩分已經這么高了?
那青年道士一見了天云道士,登時大喜,高喊道:“師父救我,妖人法術厲害,師父小心……”
天云老道出來,青年道士頓時硬起起來,瞪著石宏低聲道:“小子,你現在后悔可是來不及了。等我師傅捉了你,道爺再好好折磨你!”
天空之中,云頂之上,天云道人一派正氣浩然道:“哼,區區邪魔外道,也敢在我昆侖正統面前班門弄斧。徒兒莫慌,看為師收他!”
石珊站在哥哥身邊,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推搡了老哥一把:“哥,人家師徒這么正經的一番降魔衛道的對話,你可不能不配合,就當一回魔道妖人吧?”
這一對師徒,本事都不怎么樣,卻都喜歡擺個排場。
石宏擺手笑道:“不跟他們亂耍了,還要趕快回去看爹娘呢。”他說完,把銀月光環當空籠罩。銀光之下,一切法術失效。
那天云道人一聲驚呼,他的法術失靈,那通天光柱自然也隨之消亡,一身姓黃道袍原本瀟灑自若的天云道人一頭從云頂上栽了下來。
“怎么回事……”
年輕道人也是大驚:“師父小心!”
石宏把手一指,銀月光環之中,一枚字符緩緩升起,放出一束銀光將天云道人束住。這囂張老道還有些不服,掙扎幾下,使盡了吃奶的力氣,那銀光卻巋然不動。天云道人心驚無比,暗道哪里冒出來這么一個厲害角色?不論九州還是海外,那些有數的高手老道也都見過,這人到底是誰?他來昆侖干什么?!
石宏隨手制住了這一對狂妄的師徒,已然驚動了整個神鑄仙山。石宏懶得麻煩了,便一聲高喝:“歌淚,你管教的好門徒,再不出來,我可要不客氣了……”
聲音洪亮,以靈元送出,傳遍整個神鑄仙山。
昆侖門人已經聚集起來,一聽石宏直呼掌門名號,頓時大怒,一大群人跳將出來,指著石宏破口大罵。一片污言穢語,簡直讓人難以相信是出自修士之口。
石宏面色一沉,他懶得和這些人計較,但也不想聽他們聒噪。心念一動。銀月光環又大了幾分,光芒便撒大地,將那些人盡數籠罩進去。
這些人一旦被銀光籠罩,立時便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萬法失靈。只能一個個等著眼睛,好似金魚一般,卻拿石宏沒有辦法。
石宏的聲音送出去不久,便見仙山當中,一道光芒沖天而起,須臾之間便趕了過來,見到石宏哈哈一笑:“阿宏,你回來了。”
石宏也是大喜:“師叔,您老人家安好?師侄給您見禮了!”他說著便拜了下去,來人原來是他的六師叔向東流。石宏走后,便是向東流執掌魔玄門。
向東流哈哈大笑,上來扶起他,拍著他的肩膀道:“你放心,你師叔這把老骨頭硬朗著呢,一時半會死不了,哈哈哈!”
第二道光芒自神鑄仙山內升起,周圍伴隨著十六色的光華,有九種仙樂奏響,六般光羽漫天相隨,當中一人絕代風華,美貌令人不敢直視,正是昆侖掌門歌淚仙子。
她盈盈一笑:“你這一回來,就鬧出好大動靜。”石宏哼了一聲,正要說話,歌淚仙子卻搶先一步道:“你的性子我明白,只怕是我門下之人招惹到了你吧?”
石宏心中有些怨氣:“你知道就好。”
歌淚仙子又是一笑:“行了,你該不會是連我也怪罪上了吧?這么多年沒見,你一上來就要興師問罪?”
石宏正色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會教出這樣的門人。”
歌淚仙子一撇嘴,似乎有些不滿。那些昆侖門人見了大喜過望,這人不知死活,竟然敢指責昆侖掌門。顯然掌門生氣了,要跟著小子翻臉了。
卻沒想到歌淚仙子淡淡跟石宏道:“咱們待會兒敘舊。你說的沒錯,我也沒想到門下的弟子竟然還有這等宵小之輩。待我清理了門戶,咱們再去尋河湘前輩喝酒敘舊。”
昆侖弟子,尤其是天云道人師徒傻眼,怎么也沒想到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子,竟然跟掌門平起平坐,甚至還有資格跟九州老前輩河湘道人喝酒論道!
而歌淚仙子從一開始,似乎就在跟石宏套近乎――歌淚仙子心中有愧,自然態度上就軟弱不少。
向東流看著歌淚仙子準備動用門規,靠近石宏低聲道:“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你給魔玄門留下了許多資源,咱們這些年發展的極好,已經穩穩超過昆侖了。歌淚仙子沒辦法,只能廣收門徒,便有些宵小魚目混珠,這也不能怪她。”
石宏明白了,暗暗點頭,卻不說什么,只看歌淚仙子怎么處置。兩人乃是知交好友,歌淚仙子也是女中豪杰。石宏之前不依不饒,只是提醒歌淚仙子昆侖如今暗藏隱患,至于怎么處理,石宏相信歌淚仙子屬于那種一點就透的人。
石宏將銀月光環收了,天云道人和他的徒弟一恢復了自由,便立刻沖了上來,撲到歌淚仙子面前哭訴:“掌門,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您的好友啊……”
歌淚仙子輕輕一拂,將兩人掃到一邊,正色道:“石宏與我同輩,更是河湘前輩的忘年之交。算起來,乃是你們師叔祖級別的人物了。”
昆侖門人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嚇了一跳,這人年紀輕輕,怎的有這么高的輩分?在場的不少人已經兩鬢斑白,卻還要叫他師叔祖!
不過修真界向來不能從容貌判斷年紀,他們倒也勉強能夠接受。
“還有些事情,你們不知道。這神鑄仙山,乃是石宏發現的。我昆侖和魔玄門,都是借住在石宏的家中。”
歌淚仙子將這實情道出,乃是為了敲打自己的門人,昆侖這些年在神鑄仙山上無災無難,已經有些浮躁了。讓他們知道其實自己是寄人籬下,乃是一種鞭策。
昆侖門人卻是大吃一驚,這些事情歌淚仙子之前從未說過。石宏也沒有告訴魔玄門眾人。第一次聽說原來自己理直氣壯住著的神鑄仙山原來是人家的,昆侖門人的心情頓時復雜起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唯一相同的,便是覺得石宏更加不可思議了。
神鑄仙山當中,已經開辟出一片大陸,再有個數萬年,便是另外一片“九州”,而這里,竟然是屬于石宏。
天云道人師徒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自己住在人家家里,反倒不準人家進門,這算什么事兒?
不過歌淚仙子也暗中點醒了向東流,你們魔玄門也一樣。這神鑄仙山是石宏的,可不是你們魔玄門的。這樣以后雙方暗中較勁,還是在同一基準線上。
天云道人師徒已經明白了,歌淚仙子說得這么清楚,顯然是不可能包庇自己。說不定還會為了討好石宏故意重罰自己兩人。雖然歌淚仙子不會這么下作,但是天云道人師徒以己度人,這么推測卻是順理成章。
天云道人一咬牙,拉起徒弟撲通一聲跪在了石宏面前,老道士一張臉紅布一樣,那年輕道士更是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石宏一眼。但是為了保命,還是跟著師傅一起,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