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虎眼中掠過一絲傷感,低聲道:“賤內也曾喜好文辭詩句,御史大人也是此道高手,我時常伺候在旁,耳濡目染,所以略知一二。”
他口中的御史大人自然是指譚老先生。
“哦!”薛破夜含笑道:“原來嫂子也是才女啊!”
張虎勉強一笑。
忽聽轎內蕭素貞幽幽地道:“世兄胸有大才,小妹眼拙了!”
薛破夜心里樂得很,想不到隨口一句詞就讓蕭素貞對自己的態度大為改觀,如果要是將自己知道的詩詞歌賦全盤吟出,那么這小妞還不愛死自己啊。
薛破夜悠然道:“詩在民間,詩在民間啊!”
蕭素貞輕聲問道:“世兄真是世伯的學生?”顯然對于薛破夜和譚老先生的關系早有懷疑,蕭素貞冰雪聰明,自然看出其中的破綻。
薛破夜打了個哈哈,道:“世妹信不過我,還信不過老譚……哦,還信不過老師?”
蕭素貞頓時無語,譚老先生是她長輩,她家教極好,自然不會輕易去懷疑長輩,沉默一下,幽幽道:“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世兄,家父要是聽到這首詞,只怕要歡喜無比。”
薛破夜呵呵笑道:“若是能得大楚文豪辰隱先生欣賞,我真是受寵若驚!”
張虎竟然附耳過來道:“薛兄弟,看來你的文采已經打動了蕭才女,這可不容易,可要抓住機會哦!”
薛破夜一愣,想不到冰冷嚴肅的張虎忽然說這種話,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和自己這樣開朗的人在一起,這張大哥也活躍起來,正在臭美,聽到張虎沉聲道:“有人來了!”
薛破夜一怔間,只見一群黑影從前面緩緩過來,夜色之下,這些人都提刀帶槍,冰冷的刀鋒在月光照射下,泛著幽幽寒光。
薛破夜凝神細看,見到領頭之人一身黑甲,身材魁梧,手握一柄鎦金大刀,率眾過來,正是杭州府的牟巡檢。
牟巡檢陰沉著臉,月色照射下,異常難看。
張虎的兵器是狼牙刺,是一種戴在手上的近身兵器,下面是五個小圈,剛好可以套進五指,上面就是五根鐵制利刺,猶如狼牙,鋒利無比,此時他已將兩只狼牙刺套在手上,全神戒備,冷冷看著牟巡檢,淡淡道:“這不是牟巡檢嗎?怎么,這么晚了,還要帶人巡街?”
牟巡檢看著轎子,揮了揮刀,直接道:“本官有事要問蕭素貞,你們退下!”
護衛轎子的八名兵丁是杭州行營軍士,屬于牟巡檢轄制,聽到自己長官命令,都后退幾步,但此次是京中的都御使下令護衛蕭素貞回府,卻也不敢真的退下離開,八人都是進退兩難,猶豫的很。
張虎冷冷地道:“牟巡檢,我奉御史大人之命,護送蕭姑娘回府,可別和我為難。”
牟巡檢淡然道:“杭州治安歸我統管,蕭姑娘要人護送回府,自然由我安排。你可以走了,蕭姑娘就交給我,我護送他回去就是。”
薛破夜在旁看到,這兩派真的是撕破了臉皮,如今已經正面對峙,由此可見,雙方的矛盾已經進入白熱化,再不藏著掖著。
轎子里沒有半絲動靜,蕭素貞似乎又睡了過去,倒是旁邊的小丫頭很是慌張。
張虎將兩只狼牙刺的刺頭輕輕碰了碰,發出“蹌蹌”的金屬摩擦聲,冷然道:“巡檢大人,那可對不起了,我接到的命令是護送蕭姑娘直到蕭府,可沒聽說要在半道交給你。”
牟巡檢咬牙道:“那你是拒不交人羅?”
張虎點頭道:“除非御史大人此時下令要我將蕭姑娘交給你,否則一切免談。”
牟巡檢臉色陰沉的可怕,恨聲道:“張虎,你只是一個下人,我不為難你,快快閃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張虎嘿嘿笑道:“牟巡檢,實話對你說,老張錄屬都察院,還從未和人客氣過,動手的時候可比講理的時候多!”看了看牟巡檢身后的七八名帶甲兵丁,回頭又看了看從后圍上的十多名兵士,冷笑道:“就憑這些蝦兵蟹將就想阻擋我,那也太小看我都察院了吧。”
牟巡檢再不猶豫,喝道:“張虎無故挾持蕭府小姐,意圖不軌,速速給我拿下!”
薛破夜聽到,一身冷汗直冒,官府的人果然是口如懸河,編織罪名如同喝茶吃飯一樣簡單,這外表看起來很正派的牟巡檢,竟然出口就是瞎話,實在叫薛破夜不得不佩服。
和牟巡檢同來的兵丁早有心理準備,在他們眼中,牟巡檢的命令就是金規戒律,哪里還管張虎是不是都察院的,命令一下,眾人毫不猶豫的舉著大刀沖了過來,每個人都是如狼似虎,威風凜凜。
轎邊丫頭驚叫一聲,掩住了面孔。
張虎帶領的八名兵士本就是杭州府行營的軍兵,被調撥出來護衛蕭素貞,此時見到同僚過來搶人,一時愣在當地,進也不好,退也不好。
張虎沉聲喝道:“不拒敵,恕爾等無罪,若是被他們碰到轎子,必當誅滅你等九族!”緊急時刻,竟然回頭向薛破夜道:“薛兄弟小心!”大喝一聲,迎了上去。
那八名兵士聽到張虎的喝聲,互相看了看,就有一名兵士上前護在轎子旁邊,另幾人見狀,無奈之下,也只得上前護在周圍。
薛破夜心里暗暗叫苦,又是一場爭殺,可嘆自己一絲武藝都沒有,在這種情況只能是聽天由命。
張虎底盤極穩,速度也極快,眨眼間,豁然已經沖到一名甲士面前,身子微彎,右拳擊出,聽到“刺啦”之聲響起,狼牙刺竟然硬生生穿透皮甲,刺入了甲士的小腹,那甲士大刀剛剛抬起,猛然感覺小腹處劇痛鉆心,全身瞬間癱軟,大刀落地,人已倒了下去。
張虎先聲奪人,后面幾名甲士頓時怔住,生生停下了步子。
張虎并不停步,眨眼間,又奔到一名甲士面前,那甲士反應倒也迅速,立刻后退,手中大刀橫劈,攔腰向張虎劈來。
張虎身子左側,左臂探出,左拳竟然生生迎向大刀,聽到“鈧嗆”刺耳的金屬交擊聲,火星四濺,大刀生生砍在狼牙刺的兩支鐵刺中間,若不是鐵制連片,張虎這只手掌便要被生生砍成兩半,那甲士一怔間,張虎已經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出右拳,又是重重擊在甲士的小腹,慘叫一聲,這名甲士也癱軟了下去。
見到兩名甲士倒地,同伴立刻過來處理傷口。
頃刻之間,牟巡檢精心選拔的部下就有兩人被放倒,跟隨牟巡檢而來的眾兵士知道這兩人在行營算得上厲害角色,想不到竟然在張虎手下走不了三個回合。
從后面圍上來的十幾名兵丁正要靠近轎子,猛地看見張虎神威凜凜,一時也呆立不動。
薛破夜擦了擦額頭的汗,好家伙,這張虎看起來冰冷木訥,想不到出手卻如此兇狠果斷,能做左都御史老譚的貼身護衛,果然是有兩下子。
猛聽掌聲響起,就聽牟巡檢聲音道:“好手段,好手段,不愧是都察院鐵三營的人物,出手迅猛果斷,一擊奏效。你們都退下,讓我來討教討教!”聲音中,牟巡檢緩緩上前,眼睛如刀鋒般在張虎身上劃過。
張虎站住身子,狼牙刺上鮮血流淌,淡淡道:“你早就該出手,我也聽說杭州的牟巡檢十五歲入伍,行軍行伍之中,還幾次參與抵御北胡的大戰,算得上身經百戰的人物。還道此生沒有機會與牟巡檢切磋,今日有幸,乘著這個機會,好好切磋一番。”
這一次再無先前的輕松,肌肉似乎也緊縮起來,帶著狼牙刺的雙手緊握成拳。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原來牟巡檢的經歷不簡單啊,十五歲就參軍,呵呵,那時自己還在校園里寫著靦腆小情書呢。
不過這張虎的手段確實高明啊,比自己那個時代那些沒事就四處巡演的少林功夫似乎要實用的多。
眼珠子轉了轉,暗自尋思:“有機會可要和老張好好處處,讓他傳上兩手功夫,也好防身之用。”
轎邊小丫頭聽到叫聲停止,還以為事情已經過去,放下手,看到兩名甲士在地上哀叫連連,小腹處已經滿是鮮血,尖叫一聲,又掩住了面孔。
牟巡檢一抖鎦金大刀,叫道:“看好了!”腳下生風,手腕抖動,大刀晃了兩個八字,已然到了張虎的面前。
張虎也叫道:“來得好!”身軀后仰,左拳支地,右腿抬起,腳尖竟然直直向牟巡檢持刀手腕踢去,這一踢呼呼帶風,凌厲無比。
薛破夜在旁看到,暗暗稱贊,還道張虎雙手戴著狼牙刺,那么功夫的重點自然是在雙手上,卻料不到他的腿功也是如此了得,拜師之心更加堅定了一步。
牟巡檢身經百戰,張虎突出奇招,倒也毫不驚慌,倒轉刀柄,刀鋒順勢朝張虎的大腿劈了過去。
兩人如龍似虎,在大街上你來我往,身形漸漸快了起來,,時不時響起大刀與狼牙刺的交擊之聲,當真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打得不可開交。
四周眾人一時都呆住,怔怔看著兩人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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