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慶,解決了一個大問預。
能夠在護送無垢去蜀中的同時,還可以順便把朵朵送出洛陽,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長孫晟的女兒去就醫,想必沒有人再去盤查。
這樣一來,就可以很大程度上的,保護朵朵的身份,不會暴露。
天一亮,高夫人就前往西苑,求見蕭皇后去了。
她和蕭皇后的關系不錯,由于幾個公主的關系密切,有些事情交給她處理,就變得非常簡單。她的確是沒有錢帛,但渤海高氏,同樣屬于關東士族。與曾經同為皇室的蕭皇后,有很多共同的話題。這樣的一個出身和關系,絕非家里有幾個臭錢的暴發戶可以比擬。
高夫人這一去皇城,霹靂堂的火丨藥味兒,似乎一下子減弱了許多。
鄭言慶讓長孫無忌照顧妹妹,他繼續留在門外,與長孫行操一起,迎接祭拜的賓客。
事實上,該來祭拜的,都已經來過了。
私忌第七天,鄭言慶也顯得非常清閑,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門房里,喝茶休息。
他沒有再理睬長孫行操。
因為在他看來,長孫行操不值得交往。
一個連仗義執言都做不到的人,又有什么可以交往?而長孫行操似乎也心中有愧,故而沒有像之前那樣,找言慶交談。
高夫人不在,長孫無忌又在照顧無垢。
長孫恒安母子沒有了挑火的對象,自然也就偃旗息鼓。至于長孫順德,沒有爭執,他也自然樂得清靜。這私忌最后一夭,就是在這種無聲無息之中,悄然渡過。
傍晚,高夫人返回霹靂堂。
她也沒有和鄭言慶說話,只是私下里朝言慶點了點頭,示意事情已經辦妥了……過了一會兒,有鴻驢寺的官員前來接手喪事,鄭言慶也就沒有再逗留,向高夫人起身告辭,返回正俗坊鄭府。
“爺爺,我準備護送朵朵入蜀。”
晚飯的時候,鄭言慶突然挑起了話題,“正好觀音婢因病,需要入蜀找別先生醫治。我把這件事攬下了,可以借助霹靂堂的人馬,神不知鬼不覺的護送朵朵入蜀。
不過,入蜀之后,我可能一段時間里不會回來。”
朵朵眼睛一亮,下意識的咬著嘴唇低下頭來。她心里很高興……言慶不回洛陽,豈不是可以在蜀中和她在一起嗎?
這也許是朵朵最近一段時間里,唯一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
“你要去蜀中,為什么?”
這房間里,除了鄭言慶、朵朵和小念之外,王正和雄大錘都不是外人,鄭世安說話,自然不會有太多的顧忌。
鄭言慶說:“不僅我要離弄洛陽,爺爺您也要離開洛陽。”
“啊?”
言慶說:“老師故去,我們在洛陽就失去了最大的屏障。如今洛陽,已確立了東都的地位,朝廷一定會逐漸轉移重心,這里的權貴豪門,也會隨之越來越多。
到時候,洛陽只怕會成為是非之地。
各方勢力的博弈,定然非常激烈。爺爺,雖說善果叔父在洛陽,但并不足以為依仗。事實上,以鄭家目前的情況,實不宜參與其中,所以能遠離,還是遠離。”
鄭世安白眉一抖,輕聲道:“回滎陽嗎?”
“不,不回滎陽……爺爺,您應該去鞏縣。”
不等鄭世安開口,雄大錘就瞪大了眼睛,連連說:“鞏縣好,回鞏縣的話,我也去。”
雄家,源出于鞏縣。
當年因戰亂而離開家鄉,遷徙到了洛陽居住。
但落葉歸根,雄大錘一聽回鞏縣,自然非常贊同。即便那里已經沒有什么親人了,可畢竟是他的根。
所以,他第一個表示同意,并熱切的向鄭世安看過去。
鞏縣……鄭世安在那里,還有三千三百頃土地。
“為什么不回滎陽?”
鄭世安沉吟一下,低表問道:“滎陽不也挺好嗎?雖然比不得洛陽繁華。”
鄭言慶說:“爺爺,您這個族老的職位,原本就是投機得來。在滎陽,并沒有足夠的根基立足。以前,老師在世的時候,其他各房敬你三分;而今,老師走了,您認為各房還會似從前一樣?而且您現在回去,只怕會讓大公子產生誤會。
所以,您不能凰滎陽。
呆在鞏縣,其實是以退為進。您可以好好經營那里,并暗中結好與您親近的宗房子弟。這樣一來,會讓大公子對您不生戒心,說不定還會加重對您的依持。”
言慶滔滔不絕,為鄭世安分析利弊。
鄭世安聽罷,認真考慮了一番,最終點頭答應下來。
雄大錘也會和鄭世安一起前往鞏縣。他二人一走,王正自然也不會留在洛陽城。
三個老頭一商量,決定把當年猛虎扈從的章存者,若有愿意離開的,就一起走。這幾年來,鄭世安和那些猛虎扈從的幸存者,處的很好。不過也不剎下多少人了,屈指算算,不過七八個老軍。估計愿意去鞏縣的人,也不過三四人而已。
雄威繼續留在洛陽,照看這邊的產業。
其實,雄大錘這樣子做,也就等于把洛陽的產業,全都交給了雄威。
“那就回家安排一下吧……鄭世安說:“我立刻派人前往安遠堂,請仁基派人過來,接手這邊的產業。”
朵朵這時候站起來,把一摞地契放在鄭世安面前。
“鄭爺爺,這些地契是當初新洛城營建時,我們偷偷吃進的產業。
外人根本不清楚,它們是屬于何人。我要去蜀中了,留著這些地契也沒有用,就留給爺爺幫忙處理一下。”
鄭世史一怔,下意識的向言慶看了一眼。
鄭言慶心安理得的點點頭,“我聽說過了新年以后,會有大批關隴貴族子弟遷徙洛陽,還有一些西域酋首,也會過來。爺爺不妨按照市價,將這一萬四千頃土地處理掉。我估計,一下子出手不太可能,分開來售出,想必問題不會太大。”
這一萬四千頃土地,干干凈凈,沒有留下任何首尾。
言慶估算了一下,這些土地按市價賣出的話,至少也能賣個六七十萬貫的樣子。
有了這許多錢帛在手,鄭世安在安遠堂的地位,將不會有太大的波動。
加之和張家合作的一些生意,每年也能有幾萬貫的收入。即便是抱不上李二的大腿,日后做個富家翁,成為一方土財主,還是沒有問題。從另一方面,言慶也暗自震驚白衣彌勒手中的財富。恐怕在蜀中,哈士奇留給朵朵的財產,也不會太少。
鄭世安笑了……在他看來,這些土地,其實就是朵朵將來嫁給言慶的嫁妝。
他收好地契,而后問道:“言慶,那你和誰一起前往蜀中?高夫人難道會讓你去?”
“夫人一時走不開,估計要過去,也是年后才能動身。
此次和我一起入蜀的人,呵……夫人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無需咱們來操心。”
對言慶,鄭世安是一百個放心。
既然言慶說了,不用他為這件事操心,想必已有了萬全之策。
于是,他也不再詢問,拉著王正和雄大錘,回房間里商議搬遷的事情。鄭世安現在要搬家,可不再是幾年前那樣子的簡單。一應家具書冊,還有各種物品,估計沒有十幾大車,怕是難以成行。
“少爺,那我呢?”
小念見鄭言慶始終沒有提到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回到臥房,她忍不住低聲詢問。
言慶走過去,輕輕把她額前的散發梳理好,“小念,爺爺年紀大了,身邊要有個人照應。我本來想帶你一起入蜀,可又一想,你要是去了,換成別人我不放心。
你和沈大哥,還有黨家三兄弟全都留下來。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幫我在爺爺跟前盡孝道,好好照顧他才是“等觀音婢的身子大好了,我就回來。”
言下之意就是說:別人我不放心,唯有你,我最放心。
小念心里一陣悲苦,但同時,心里又有幾分甜滋滋的感覺。
其實,少爺最信任的還是我……雖然我不能和少爺一同入蜀,但是已經足夠了。
小姑娘的心思很復雜,也很簡單。
鄭言慶知道,如果不帶小念入蜀的話,這小丫頭心里肯定會不舒服。不過幾句話,也就哄得她開心了。雖則還是有點不開心,但比起言慶的信任,那算得了什么?
哄罷了小念,言慶這心里面,也算是落下了一塊石頭。
無垢突如其來的發病,卻解決了鄭言慶的一件心事。同時裴淑英也好像不再提出家的事情,對言慶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
接下來,就是如何解決裴翠并的問題。
這還真是一件麻煩事,畢竟別人家的事情,他又如何插嘴進去?
苦思一整夜,言慶也沒有想出一個妥善的主意。
對裴翠云,鄭言慶有好感。若是讓那么一個斯文的好女子,嫁給宇文成趾那個家伙“鄭言慶不管是從理智上還是從情感上,絕對無法接受。所以,他一定要破壞這件事情。
可是,該怎么破壞呢?
第二天,公祭開始。
隋焰帝楊廣,宣布廢朝三日,已表達他對長孫晟的追思。
同日,楊廣下詔,以長孫晟少子,長孫無忌接替長孫晟的一切爵位。這對于虎視眈眈,想要成為霹靂堂掌門人的長孫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按照長別恒安的設想,由他接掌霹靂堂,然后讓長孫行操接受長孫員的世襲爵位。
可不成想,沒等他出手,高夫人已先下手為強,通過蕭皇后的路子,使長孫無忌襲爵口這樣一來,長孫行操可就不樂意了……不過這和高夫人無關,因為長孫無忌這時候年紀還小,接掌霹靂堂的可能性,太低了。
先襲爵,有這么一個身份在手。
以后再慢慢操辦,等長別無忌年紀大了,再尋找機會,入主霹靂堂。
這就是言慶的主意。
通過長別無忌襲爵,而使得他搶占一個制高點。至于以后?鄭言慶沒有考慮太多。
天曉得,大隋朝還能堅持多久?
大業五年十月末,鄭言慶帶著朵朵和雄大海,辭別了鄭世安等人,駕車駛離洛陽。
隨行的,還有兩只已經初露崢嶸的小獒。
言慶帶著朵朵,先去了龍門山,在山中的一個隱秘峪谷中,找到了宇文亞亞的墳墓。
朵朵在墳前,痛哭失聲。
并割發向天發誓,若不能找到兇手,為亞亞報仇,她誓不為人。
拜祭完了亞亞之后,朵朵和言慶出山。
她登上了馬車,由雄大海馭車。
鄭言慶則翻身跨坐玉蹄兒,攜弓跨刀,雖馬車緩緩而行。
兩頭小獒跟隨左右,快活的在地上奔跑。它們似乎也知道,即將到來的遠足,所以顯得非常興奮。
清晨,原野中輕霧彌漫。
遠遠的,一行車隊停在伊水河畔。
鄭言慶催馬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車隊跟前。
“來人,住馬!”
隨著一聲嬌柔呵斥,一員女將從車隊中飛馬竄出。只見她胯下一匹青花駒,一身青色戰袍,內罩白色內甲。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高髻盤扎,云鬢高聳。
略顯瘦削的臉上,帶著一抹戲謔之色。
“鄭小妖,你來晚了!”
“姑姑!”
鄭言慶驚喜的呼喊一聲,催馬上前。
那女將,正是裴淑英。
當日,高夫人擔心言慶年紀小,不能護持長孫無垢周詳。鄭言慶就想到了裴淑英。
高夫人和裴淑英關系不錯,有她帶隊,自然放心。
可是裴淑英前一段時間還鬧著出家,高夫人也沒有把握說服她。
于是鄭言慶又出主意,請蕭皇后下懿旨,這樣一來,裴淑英斷然不會拒絕。其實,這也是一個探尋裴淑英心思的方法。于是,蕭皇后一道懿旨,使得裴世矩也頗感無奈。
裴淑英笑盈盈的看著鄭言慶,那雙嫵媚的鳳目,更流露出一抹關懷之色。
“小妖,你壞了我的好事,所以你等著吧,我斷不會讓你在路上,過的輕松。
嘻嘻,我給你帶來了兩個客人,但愿得,你莫要吃驚……”
說著話,裴淑英讓開一條路,只見身后馬車車簾一挑,裴翠云那張羞紅的笑靨,呈現在了鄭言慶面前。
“鄭公子,此次翠云峨嵋還愿,還請你多多照拂。”
“啊……裴娘子!”
裴淑英策馬到了鄭言慶跟前,低聲道:“我把翠云偷偷帶出來了,給她那老子留下書信,說是要去峨嵋許愿。不過,你以后麻煩恐怕不少,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言下之意:翠云已下決心離家出走,你以后可要為她負責。
鄭言慶撓撓頭,看看身邊的大娘子,又看看車上的小娘子,還有一位躲在車里的朵朵,以及那生病的無垢。
哈,這一路上下去,恐怕不會再寂寞了!
四個女人啊,都快湊齊一桌麻將了……他正思忖的時候,忽然聽到車隊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姑姑,該走了!”
順著聲音看去,人群中一匹赤炭火龍駒,格外搶眼兒。
馬上端坐一個少年,赫然正是裴行儼。他內罩大紅色軟甲,披著一件火紅色狐裘大氅。
同樣是攜弓跨刀,馬鞍橋上,還掛著一對沉甸甸,形狀頗為奇特的八棱梅花錘。
“你怎么在這里?”
“廢話,我若是不在這里,留在家里等著被我爹收拾嗎?”
裴行儼眼睛一瞪,旋即催促道:“快點走吧,否則被我爹察覺了,可就難辦了!”
鄭言慶看著他,忍不住突然大笑起來。
他撥馬與裴淑英相視一眼,點點頭,而后舉起馬鞭在空中一搖:
“我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