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少年脖頸之上配帶著一串瓔珞,琉璃、瑪瑙、真珠閃耀著璀璨光芒,還好,沒有用一根五色絲絳系著通靈美玉,而且,身上穿著素白裾袍,不是華麗綢緞裝束,不然,韓瑞真懷疑,是不是賈寶玉也穿越了。
韓瑞過于驚訝,有點走神了,在外人看來,卻是盯住少年不放,駕車的中年人微微皺眉,旁邊有個清秀小僮,也怒目圓瞪起來。
“郎君……。”見勢不對,阿福連忙輕輕叫喚。
“哦,什么事情?”韓瑞如夢初醒,懵懂無知的模樣,惹得俊美少年噗嗤笑了,眼波流轉,似是碧潭里的微微湖光,抬手捋著耳邊的長發,露出驚若天人的俊美面容,雖是沒有錦衣貂裘,卻更顯不落凡塵。
清醒過來,韓瑞表現也算正常,友好笑了下,也沒有上前攀談結識的意思,退走幾步,來到殿內角落,整理灑落在衣衫上的水珠痕跡。
殿外,雨勢劇烈,陣陣狂風,卷著雨水,嗶嘰啪啦抽打在屋檐上,滲透久年失修的瓦片,緩緩溢滴殿里,幸好,漏而不散,尚有幾處可以躲避的地方,沒有給眾人造成影響。
“阿…咳…。”山間風冷,雨水微涼,氣溫下降幾度,淋了些雨,衣裳濕透,沒有更換,一停下來,阿福忍不住打起了噴嚏,臉上泛起一抹蒼白。
“阿福,感覺怎么樣?”韓瑞關切問道。
“郎君,我沒事。”阿福說道,身子卻不由自主打起哆嗦,雙手下意識環抱,捂住胸口。
韓瑞皺眉,望了眼外面,發現雨水沒有停下的跡象,翻了下包裹,只有香燭祭品,幾樣干糧,沒帶衣裳,考慮片刻,取出火石,韓瑞說道:“生堆火取暖。”
奴仆很快收集幾片殘枝枯葉,應該是平日大風吹拂進來的,攏成堆,點燃,黃色火焰跳動閃現,青煙裊裊,殿中多了幾分溫暖。
沒過多久,一個奴仆說道:“郎君,沒有柴火了。”
這也的確是個難題,如果沒有下雨,外面就有山林,出行掃墓,也帶了披荊斬棘的刀具,砍幾塊木頭還是輕而易舉的,但是現在樹木被雨水淋濕,砍回來也沒用,不過話又說回來,沒下雨的話,也不必要木柴升火了。
目光在殿里轉悠,發現地上的枯枝落葉已經被奴仆們揀拾盡了,只剩下……眨了下眼睛,韓瑞伸手指著殿里幾只塑像說道:“那有,拿刀劈兩段來燒。”
奴仆遲疑,小聲道:“郎君,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韓瑞說著,拿起柴刀,上前兩步順手一揮,只聽喀碴一聲,可能是年久,塑像也有些腐朽,也有可能是這些日子鍛煉的成效,韓瑞輕易把一只佛像手臂斬下來,掂了掂,再劈分兩片,扔進火堆里,啪啪一陣爆竹聲響,火焰升高幾分,燃燒得更加劇烈。
“你……等等。”順勢再斬,卻聽旁邊傳來阻止的聲音,如珠圓玉潤,泉澗溪流般清脆,韓瑞驚訝回望,卻見俊美少年眉宇微鎖,斥責說道:“毀壞佛像,難道不怕報應嗎?”
報應,想了想,韓瑞說道:“怕。”
俊美少年笑了,薄薄的嘴唇,彎成了月牙,就要教化渡人,卻見韓瑞右手又揮,又劈下一塊木頭,這回更絕,直接把佛頭斬下。
“你……。”俊美少年蹙了起來,似想譴責大罵,礙于禮節修養,卻不知如何開口,旁邊的中年人見狀,連忙幫腔道:“這位郎君既然怕報應,為何還敢冒犯佛祖。”
“當年那些佛祖菩薩能得用舍肉身喂鷹飼虎,難道現在會舍不得區區幾塊木身。”韓瑞笑道,又把木佛頭砍成兩半,扔進火堆里。
中年人頓時語塞,看向俊美少年,而少年也不知道怎么回應。
“阿彌陀佛,施主此言差矣,我佛喂鷹飼虎,是為了拯救生靈,無爭無念無悔無妄,大慈大悲大善,舍身取義,而施主只為取暖,此輕彼重,如何能比。”
眾人回頭,卻見殿外走進來一個和尚,年約三十,光頭圓亮,披著褐色寬大袈裟,沾了雨水貼在身上,神態卻從容自若,未顯狼狽模樣,合手直身,自有股得道高僧的氣質。
“見過大師!”顯然,俊美少年是佛家信徒,連忙上前揖身行禮。
目光落在俊美少年頸間瓔珞,及手腕佛珠之上,和尚連忙合十回禮,歡喜笑道:“原是沙門居士,同道中人,貧僧棲靈寺懷海,有禮了。”
懷海,聽差的話,就成法海了,韓瑞心里嘀咕,覺得木頭已經夠燒了,便停下手來,沒有必要在和尚面前罵禿子,惹人生厭,
“真巧。”俊美少年歡喜笑道:“我們就是準備到棲靈寺,拜訪智云方丈。”
“非巧合也,實乃緣分。”懷海和尚笑道:“施主與佛有緣,正是我佛牽引,讓貧僧來此迎接。”
切,馬后炮,誰不會說,韓瑞心中鄙視,繼續烤火。
然而,寒暄了幾句,懷海和尚也是沒忘記有人褻瀆佛祖之事,轉身責問道:“這位施主,何得燒我木佛,卻非不怕因果輪回?”
如果韓瑞再拿喂鷹飼虎來說事,和尚心里已經準備好了許多腹稿,隨時可以反駁,滔滔不絕,而且不帶重復,阿彌陀佛,非爭口舌之利,只為教化世人皈依我佛罷了,懷海默默尋思,信念虔誠而堅定。
看看懷海,再看看欣然歡笑的俊美少年,韓瑞用木枝在火堆里撥了撥,悠悠說道:“我燒木佛,是為了取得舍利子呀。”
“荒謬,木佛有何舍利。”懷海和尚搖頭說道。
“沒有?那再劈兩尊來燒吧。”韓瑞笑道,拿起了柴刀,大有繼續動手的意思。
見到這個情況,佛來了也要發火,更何況一心向佛的懷海和尚,快步上前阻攔,揮手拂袖,怒目而視道:“孺子,不可教也。”
呃,連孔夫子也搬出來了,韓瑞撓頭,阿福連忙上前,輕聲道:“郎君,雨要停了,還是回家吧。”
抬頭望去,雨水果然變小了,很細,很綿,像飄浮的柳絮,淡淡的薄云后面,一抹燦爛的陽光投射出來,天空,漸漸放晴。
“好的,走了,免得佛祖沒怪罪,和尚卻先急了。”韓瑞說道,旁邊奴仆連忙收攏包裹,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