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們和徐令宜擦身而過,一個出去,
徐令宜奇道:“這是做什么?”
十一娘把羅大奶的來意說的:“……把人交給大嫂,由大嫂安排去。”
徐令宜點頭,把徐令寬畫的圖紙拿出來,給十一娘講哪里鋪什么磚,哪里畫什么圖案,哪里雕什么花。
十一娘雖然覺得有些太過講究,可見徐令宜很滿意的樣子,也就順他了。點頭稱“好”。
“那就二月初六動工。”徐令宜道,“到了四、五月間就可以搬了。”
那個時候正好要辦元娘三年的除喪服禮,三姑六眷都要來的,孩子也不用這樣拘在屋里了。
“就照侯爺的意思。”
徐令宜收了圖紙,第二天吩咐白總管去買土石、備木材。十一娘一面領著孩子們玩,一面觀注著茂國公府的動靜。那些被派過去的粗使婆子常常過來給她報信。
“大奶領我們去了茂國公府,那些管事看了忙殷勤地給我們安排住的地方。其他的話,竟然問也沒問一聲。一副怕惹上麻煩的樣子。說起來茂國公府也是公卿之家,怎么就沒個忠心耿耿的。我看,這家以后還是得十姨奶奶當才是。”最后一句,當然是為了巴結十一娘說的。
十一娘不置可否,賞了她一兩銀子。
那些婆子就更殷勤,輪著班來給十一娘報信,說話的內容五花八門,只盼著越長越好。好像說話的長短和內容與她們對十娘的關心程度成正比似的。以至于王家廚房的廚娘常常偷了廚房的菜偷偷帶回去十一娘都知道了。
“今天姜夫人要去拜訪刑部的張大人,結果被袁寶柱家的攔下了。還說了一大通話。文縐縐的。我都學不會。”那婆子咧嘴一笑,討好地道,“我瞧著這女人不一般,就私底下打聽了。原來她讀過《瓊林幼學》的!”她加重了語氣,很得意自己的發現一般。
十一娘微微地笑。
冬青和濱菊跟著她的時候,她也教她們讀過《瓊林幼學》。何況姜家那樣的人家。婦仆會識字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婆子見十一娘沒有什么反應,不免有些失望。
十一娘就笑著讓小丫鬟給那婆子重新上了杯茶。
聽八卦、和仆婦們議論別家的事不符合女德的標準。但王家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有時候聽她們說一些看似毫不起眼的瑣事,卻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重大信息。所以她會隱晦地暗示她們多說些王家的事給她聽。比如說讓小丫鬟重新上杯茶,以此暗示他們,時間還早,你有什么話盡管說。
那婆子接過茶,思忖片刻,道:“我還聽說了一件事。”
十一娘眼底露出幾份興致。
婆子看在眼里,受了鼓勵,立刻笑道:“我聽姜夫人身邊的小丫鬟說。這袁寶柱家的,原不是在姜夫人身邊服侍。是從樂安老家來的。奉了狀元老爺之命,來給翰林老爺的夫人送東西的。后來王家出了這樣的事,翰林老爺就讓袁寶柱家的跟著姜夫人過來打打下手。據說那袁寶柱家的因此有些桀驁不馴,曾經出言頂撞過姜夫人。姜夫人雖然煩她,但看在翰林老爺和狀元老爺的份上,一直忍著。”
十一娘頗為意外,卻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人。
姜家就算是再不待見王瑯,姜夫人卻是姜家的媳婦。總有人把姜夫人的意思理解成姜家的意思,總有人看在姜家的面子上不好拒絕姜夫人的要求。只是她沒有想到那個袁媽媽竟然是姜松的人,更沒有想到姜柏會以此為借口派個人到姜夫人身邊去的。
看樣子,這個袁寶柱家的是極受姜家人重視的。
姜家表面上對姜夫人的所作所為不予理會,實際上卻時刻注意著。
那婆子見自己說的十一娘不知道,不由松了一口氣,道:“不過,我看那袁寶柱家的說的挺有道理的。婦道人家拋頭露面各有各的難處,可到刑部衙門去,就有些不好了——誰家好生生的,竟然惹上官司啊!”說著,悄悄地打量十一娘的神色。
她們這些婆子也不是那沒見過世面的。羅家和王家劍拔弩張,她們是當事人,哪里看不出來。
見十一娘暗暗頜首,那婆子眼睛骨碌碌地直轉。思忖道:大家都說夫人不待見那位姜夫人,看來是真的了。以后到不必給那位姜夫人留情面了。就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我還聽說,姜夫人這幾天在清老夫人的箱籠。”
十一娘一怔。
難道那些旁枝的親戚動了老夫人的東西?
念頭閃過,又搖頭。
應該不會吧!小偷小摸一下有之,動老夫人箱籠,是可以告官的……
正想著,那婆子已道:“老夫人身邊的小丫鬟說,姜夫人把老夫人留給十姨奶奶的一些東西都拿出去當了。”
留給十娘倒未必。
常言說。衙門八字開,沒錢莫進來。
姜夫人差錢打點到是真的。
那婆子走后,她和徐令宜說起這事來:“……袁寶柱家的敢攔著姜夫人,十之八、九是姜柏大人的意思。”
十一娘想到姜家人和徐令宜的態度……覺得姜夫人想給王瑯沉冤昭雪,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徐令宜點頭:“雖然是無心插柳,可也算是善有善報。”十一娘派婆子過去的時候,并沒有想到會得到這些消息。“不過,姜松這個時候派了這個袁寶柱家的來燕京,又是個這樣能干的……”他沉吟道,“恐怕和諄哥的婚事有關系。”
由不得他這么想。
正好諄哥孝期要滿的時候樂安派了個婦人來見姜柏的夫人。而且來了之后還不急著回去,被姜柏派去看著姜夫人。
十一娘也這么說。
她甚至想的更遠。
如果是自己,也會派個這樣的人來打前站。一是熟悉一下燕京的情況,二是打聽一下諄哥的性情。兩家畢竟只是交換了庚貼還沒有過禮。
“您看我要不要去姜夫人那里拜訪拜訪?”
孩子怎樣那是一回事,大人的態度又是另一回事。
“不用了。”徐令宜搖頭,“他們這樣的人家,你不理,他覺得你沒誠意。你太殷勤,他又覺得你有鬼。我們裝做不知道好了!”
十一娘笑起來,問徐令宜:“蓋房子的東西什么時候運進來。只怕到時候要用帷布圍一圍。我們這樣住著不方便,您看,我們要不要搬個地方住?”
“明天一早就有石料進來。”徐令宜想了想,“花園令寬他們住著……要不,和娘商量商量,住到娘那里去。”
十一娘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徐令宜沒有提元娘留下來的那個院子。
她笑著點頭,抬瞼卻看見門簾輕動,琥珀的臉在簾縫里一閃而過。
十一娘不動聲色和徐令宜說了幾句閑話,找了個借口出了內室。
琥珀在廳堂里。
她雙手緊握,神色焦慮地在屋里打著轉轉。
難道是冬青那邊出了什么事?
前兩天萬家把庚貼送了過來,說是八字很合適。十一娘正讓陶媽媽商量著過禮的日子。聽綠云說,冬青沒什么喜色,反而很愁。怕嫁到萬家不能適應那邊的生活。有點婚前恐懼癥似的。
她輕輕地咳了一聲。
琥珀聽到動靜望過來,見是十一娘,竟然一路小跑過來,拉了十一娘到東次間,又將東次間門口立著的一個小丫鬟遣了下去,這才附耳十一娘:“夫人,喬姨娘恐怕是有了。”
十一娘怔了怔反應過來。
“你是說,她有身孕了。”
以前徐令宜常常不在家,現在生活基本穩定,喬蓮房又年輕,懷孕是很正常的。
“今天一早還來給我問安了。”她眉頭微蹙,“卻什么也沒有說?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照說懷了身孕是件好事。如果是真的,她為什么要瞞著呢?怎么也要找大夫確定一下。要知道,馬上就是她待寢的日子了。如果因此動了胎,可就得不償失了。
“陶媽媽一直讓我們注意著那邊的小日子。”琥珀臉色微紅,“以前喬姨娘的貼身褻衣都是小丫鬟珠蕊幫著洗。這個月是繡櫞幫著洗的。珠蕊當時還納悶,生怕是自己做得不好,喬姨娘不喜歡。特意去問了繡櫞。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有鬼。”
十一娘想了想,道:“她既然不說,我們就當不知道吧!免侯爺問起來,我們不好回答。橫生些枝節。”
琥珀聽了猶豫道:“那陶媽媽那里我們要不要說一聲……”
“我來跟她說吧!”十一娘道,“她的心思多,免得又有什么主意。太夫人一直盼著多子多孫。我屋里要是出了人命,總是不好。”
喬蓮房這樣不做聲,可乘之機太多,她真怕陶媽媽做手腳。要知道,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何況就算喬蓮房生下的是男丁,以徐令宜現在的子嗣情況來看,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
“嗯!”琥珀應喏著,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喬姨娘來了!”
十一娘愕然,和琥珀交換了一個狐惑的眼神。
“請她進來。”她笑著吩咐小丫鬟,和琥珀去了廳堂。
繡櫞扶著喬蓮房走了進來。
十一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她的腹部掠過。
難道真的懷了身孕,所以這樣的小心翼翼,需要人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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