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睿遞給德叔的這張紙上面,記錄了典當行在過去一年的時間里,王一定所收取的絕當奢侈品的數量和金額,數量總共為九十八件,涉及金額九百七十二萬元RMB,其中有四件是王一定看走了眼收下的,損失金額二十九萬元RMB。
剩余的九十四件珠寶類奢侈品通過拍賣和自售等方式,總共銷售出去八十八件,回收金額達到了一千三百六十萬元RMB,總體上來說,成績還是很不錯的,除了德叔負責的古玩項目和房地產抵押的絕當品之外,王一定的奢侈品業務,算是典當行內部比較重要的盈利點之一了。
但是自從莊睿就任典當行的經理以來,在短短的兩個月的時間里,王一定竟然就收下了三十二件典當的奢侈品,而且里面有十五件都是當期為一周或者二周的短期當品,現在時間早都過了,也就成為了絕當品,可是昨天賴勁東來到了莊睿的辦公室,說是這十五件奢侈品里面,有十二件為贗品,并把物品的名單提交給了莊睿。
莊睿仔細研究了一下,這些假的奢侈品里,有八件是珠寶首飾,三塊名表,針對這十一件當品,莊睿昨天下午專門和賴勁東去到銀行重新鑒定了一番,發現的確是都是贗品。
而王一定對于這十一件贗品珠寶名表,都沒有提到,只報上來一臺筆記本電腦是假當,按照王一定的話說,他當時看到電腦上貼的標簽和數據,都與發票一樣,就給了五千元的當金,誰知道過了一周的當期。電腦變成絕當品之后,他拿了個系統軟件去裝,才發現這電腦是一臺經過技術偽裝的電腦,參數被刷成了新型號。
典當行為此支出總共有五十五萬元RMB,也就是說這兩個月的時間,典當行所收到的假當,就已經遠遠超出去年一年的假當品總額了,而王一定為何隱瞞不報,賴勁東都能看出是假的,難道他會看不出來?這讓生性比較敏感的莊睿,立刻感覺出這里面所存在的貓膩。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里,說老實話,莊睿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和德叔學習古玩鑒賞的知識上了,把庫存的那些名貴的中國傳統玉器首飾,再到李可染、孫云天等名家的書畫真跡,都看了個遍,又在德叔的引領下,見識了不少中海收藏名家的藏品,可謂是大開眼界,對于古玩的認知,無論是從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中,比起兩個月之前,那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秦萱冰和雷蕾在一個月之前,也來了中海一次,不過時間很短,只有三天,莊睿那三天更是扔下了工作,全程陪同,讓秦大小姐很是滿意,只是可惜劉川不在,沒能引走雷蕾這個大燈泡,讓莊睿一親芳澤的想法落了個空。
所以這兩個多月里,對于典當行的工作,莊睿真的沒怎么上心,除了做出一份投資房地產的建議書之外,其余的工作都交給了王一定和賴勁東負責,現在看來,自己的退讓使得王一定按捺不住,行事愈加猖獗起來。
德叔看著紙上的這些數據,臉色也逐漸變的凝重了起來,過了半晌之后,將紙放到了茶幾上,中指無意識的在上面敲著。
“德叔,以前的當鋪里面,有站柜和坐堂的,坐堂的一般都是當鋪的大掌柜,大點的當鋪里面,甚至還有二掌柜和三掌柜的,這一個物件要是想當出錢來,恐怕要過幾個人的手,可是咱們這里奢侈品的鑒定,就是王一定說了算,德叔,這里面恐怕有貓膩吧。”
莊睿的話打斷了德叔手指敲擊茶幾的聲音,對于莊睿所說當鋪里面的情況,他自然是要比莊睿清楚百倍,而現如今典當行里發生的事情,卻是讓鑒定師們少了許多制約。
“騙當!!!”
德叔面上青筋暴顯,從嘴里擠出兩個字來,右手把茶幾上的紙抓起捏成了一團,以他的經驗,再看不出這些端倪來,那他幾十年就算是白混了。
“德叔,您先別激動,這事情咱們沒證據,要是說穿了的話,王一定肯定是死不承認,咱們拿他也沒辦法,最多他辭職走人,這事兒還需要慢慢研究下,看怎么樣才能抓住他的把柄,讓他把從典當行里騙取的錢拿回來,這樣咱們的損失才能降低到最小。”
德叔聞言面色緩和了一些,他是十多歲就在當鋪里跑堂,對于這一行的職守最為看重,所以也對王一定的行為極其痛恨,事情很顯然,就是王一定勾結外人,拿一些假的珠寶名表來換取當金,然后等其變成絕當品之后,他再勾結拍賣行里的那些人,用典當行絕當品的名義,把這些贗品珠寶銷售出去,如此一來,物件都賣出去了,并且從表面上看,典當行也沒有什么損失,但是這事情要是傳出去的話,典當行的名聲可就要臭了。
而王一定在這個過程里,可以賺到兩筆錢,第一就是騙當的資金,二者在拍賣行拍出假的絕當品之后,他也有一筆不菲的提成,從目前涉及的資金來看,就有五十多萬了,這足以讓王一定鋌而走險了。
“小莊,這事情你看怎么處理?這要是放在以前,對這種吃里扒外的家伙,不是亂棒打死就是裝豬籠里面沉到黃浦江里去,現在的年輕人啊,唉……”
德叔真是有點怒其不爭,這王一定其實是他一位老朋友介紹過來的鑒定師,去年的工作還算出色,可是今年一旦手里有權了,馬上就開始搞起歪門邪道,這讓德叔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莊睿笑了笑,說道“德叔,這事情其實都怪我,要是先前的制度沒有改動,他們沒有權利和拍賣行接觸的話,王一定也不敢這樣做,等這件事情處理完了,我會向投資公司遞交一份書面報告,并且提出辭職的。”
德叔看到莊睿要辭職,連忙出言道:“小莊,這可不行,這事情的后果還是讓我老頭子來承擔,大不了顧問不做了,我回家頤養天年去,你還年輕,在這崗位上多鍛煉幾年,還是有好處的。”
“別介,德叔,您老英明了一輩子,可不要晚節不保啊,這事不大,我保證處理的妥妥當當,再說了,德叔,您也知道,我家里的幾個生意都做的不錯,幾次都打電話催我回去了,可是投資公司的領導待我不薄,我也就是借用這事情的名義辭職的。”
莊睿說的這番話,一半是實話,另外一半卻是借口了,姐夫趙國棟的修理廠生意很是紅火,這兩個月下來,去掉工資廠房等開支,每月的純利潤都有八九萬塊錢,莊睿投資的本錢基本上已經收回來了。
劉川的獒園工程也早就完工了,他和周瑞又跑了一趟西藏,帶回來兩只雄獒和四只雌獒,只是藏獒的發情期在每年的十二月份,現在劉川正在著手準備六月底的山西國際藏獒博覽會,準備將彭城獒園的名號一炮打響,他倒是打電話催了莊睿幾次,讓他到時候一起同行。
而真正讓莊睿下定決心辭去典當行工作,還是來自宋軍的一個電話,在電話中宋軍邀請莊睿參加六月初在平洲舉辦的一個翡翠交易會,莊睿至今對發生在南京玉石珠寶展銷會的那一幕,還是記憶猶新,心中也想去見識一下更大的翡翠交易市場,當時在電話里就答應了下來。
可是莊睿一計算時間,六月初要去廣東平洲,月底又要去山西參加藏獒博覽會,這等于整個六月都不能呆在中海,與其剛上班沒幾個月就請長假,莊睿干脆就興起了辭職的念頭,反正這兩個月中,他填鴨似地補充了不少古董鑒賞的理論知識,再遇到一些場合,也不會露怯了。
“那你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情?”
德叔知道莊睿早就志不在此了,也沒有出言挽留,這兩個月之中,德叔已經將自己沉浸在古玩數十年的經驗和體會都教給了莊睿,剩下的就只能靠莊睿自己以后多多接觸各種古玩的實物,他也沒有什么好教的了。
“德叔,您先看看這些視頻。”
莊睿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把電腦屏幕向德叔的方向轉移了一下。
“這個女人一共出現了十五次,有十一次是出現在典當行的接待室里,德叔您看,她手里拿的就是一塊表,另外一些鏡頭,都是拿的那些假當物品。
另外有四次,是典當行門口的攝像機拍攝下來的,德叔您再看這個鏡頭,這女人旁邊的男人,是不是王一定?其實這些就足以說明問題了,王一定勾結外人,用贗品珠寶騙取典當行的當金,這已經觸犯了法律,我們完全可以報警的。”
莊睿指著電腦中從攝像機里轉移過來的畫面,讓德叔一一看著,他是想通過法律解決這個問題,王一定的行為已經構成了詐騙罪,這些錄像雖然不能成為證據,但是作為報警所用的依據,是完全可以的。
“報警?”德叔沉思了半晌之后,緩緩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