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半個月就過年了,作為政府的區長這些日子四處走訪累的跟條狗一樣的王國華,難得有一個休息的日子。趕上周末,天氣又好,秘書吳明之說來鄉下釣魚,王國華便點頭答應了。魚塘是吳明之家里承包的,吳家老爹接了電話,早早的便做好了準備。
酒米做窩,魚竿餌料,靠椅茶幾,趕上一個好天氣,坐在池塘邊吹著風,曬著太陽釣魚,這感覺真的太舒服了。這釣魚,心思卻不在魚上的感覺更妙,瞇著眼睛也不去看浮標,就這么什么都不想,過了一會扯起魚竿,裝上餌料繼續喂魚。
“明之,王區長這是怎么了?這都一個小時過去了,也沒見他釣起一條魚來。”吳明之陪著老媽在魚塘邊上的棚子里準備午飯,老媽子好奇的問了一句。自家的魚塘心里有數,這家養的魚很好釣,城里人趕上休息,沒少下來釣魚。三十塊錢一天隨便釣,反正魚塘里主要養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福壽魚。
吳明之還是很清楚王國華的心態的,這都是累的,來釣魚是假,休息放松是真。眼看著假期一過,王國華有得忙了,今天的休息自然非常的難得。至于釣魚,那都是次要。
這些吳明之不好給老娘解釋,便笑道:“管那些做啥?領導開心就行。”
“是這個理!”吳家老媽很肯定兒子的說法,要說吳家本是農家,自打出了個大學生吳明之,日子便有起來的意思。沒曾想宦海艱難,吳明之混的并不如意,天幸王國華看上了吳明之當秘書之后一切發生了變化。
原本吳明之的家庭那絕對是陰盛陽衰,老媽看不下去,很少往兒子家里去。鄉里那些勢利眼的干部,誰會在乎一個區政府的冷板凳?現在好了,吳明之在家里地位直線上升,原因是老婆在單位現在已經提拔一個小官。平時趕上年節的,不少人往家里送禮。受人恭維的日子是舒坦的,連帶著婆媳關系也有所緩和。鄉下的吳家,如今鄉里的干部們有事沒事也會來坐一坐,噓寒問暖的說些好話。這些變化,都是那個坐在里好像不會釣魚,又年輕的過頭的領導帶來的。
吳家老媽是實誠人,兒子有人照應,自然是要好好感謝。這不,鍋里燉著土雞,還有剛起鉤的黃鱔,老頭子踩著爛泥抓回來的泥鰍。
遠遠的一輛桑塔納卷著煙塵過來,停在遠端車上下來馬玉高,連帶微笑的小跑過來。王國華沖他笑了笑,繼續瞇著眼睛曬太陽。馬玉高看看水桶里一條魚都沒有,原本想好的奉承話又裝了回去。
“嘖!區長,您這是在釣魚呢,還是在喂魚?”深知王國華的脾性,私下里馬玉高也隨意的很。王國華對身邊的人要求并不太嚴格,只要吩咐的事情能做好就成。當然了,馬玉高這種非但事情能做好,還能拾遺補缺的下屬,自然是深得王國華信重。
“看來中午的鮮魚湯,得自己動手爭取了。”馬玉高說著話,拿過邊上的預感,拖來一把椅子,跟著邊上下鉤。
可惜馬玉高的心思也不在釣魚上頭,放下鉤子后便笑道:“區長,聽說了么?”
“聽說什么?”王國華摸出一包特供,抽一支遞過去。馬玉高嘖了一聲,接過點上后深深吸了一口,做陶醉狀道:“這煙就是醇。”馬屁拍過之后,馬玉高才道:“京華證券被封門了,據說是違規操作、詐騙等多項罪名。我聽省城的人說,省信托基金的宗總經理外逃了。卷走了這個數!”說著馬玉高伸出一個巴掌。
“我怎么聽說的是八千萬?”王國華笑著回了一句,馬玉高聽著一陣冷笑道:“這都能信?”話是這么說,心里卻在想,領導,您也太能裝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王國華很鎮定的回了這么一句,馬玉高聽著先是一僵,隨即一陣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說的也是啊,政府公布的事情,作為其中一原,確實不能說坍臺子的話。我也信了!”馬玉高笑著拎起魚竿,一條倒霉的魚被拎了起來。
馬玉高忙活的時候,王國華的手機響了,看了看號碼,王國華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溫柔。從藤椅上起來,走到邊上接電話。
“干嘛呢?”楚楚的聲音比起以前總是有點冷來說,溫柔了許多。完全像換了一個人,當然這只是在面對王國華的時候。
“釣魚呢!你呢?”王國華呵呵一笑,楚楚聽了笑道:“我猜你一定釣了不少魚,還是母的。”王國華用極其夸張的語氣道:“怨啊!我現在為止,一條魚也沒釣到,不信你來看。”
電話這頭的楚楚,想到王國華平日里的沉穩舉止便想笑,一個這樣的男人,不管真假,能為自己做出這幅姿態來,還能有什么不滿足的。要不怎么說女人都是信“哄”的呢。
“工作交接完了,調動手續也在辦。你說,我過去了在什么單位上班?”楚楚笑了一會,轉向正題。王國華想了想道:“這個要看你自己了,按照我說,你就別上班了。每天在家帶孩子,沒事做做美容打打麻將。”
“去你的,我可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你就這樣浪費國家寶貴的人才資源么?”
兩人笑談了一陣,定下年后楚楚過來的事情,這才各自掛了電話。
不等王國華回去坐著接著喂魚,電話提示有未接來電兩個。一看號碼是高原的名字,趕緊打回去。高原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嚴肅道:“國華,怎么電話老占線?”
“老婆查崗呢!”王國華笑著回了一句,腦子里則在想著,高原這個電話能說啥事情。
“嘖!趕緊的,來省里一趟,許緊急召見。”說著高原便掛了電話,王國華聽著一陣苦惱的笑。看看時間,這才上午九點半呢。啥也不說了,叫上吳明之,招呼一聲吳家人,王國華匆匆上路。
趕到省城已經午后,空著肚子的王國華正打算先找點吃的再過去,不想高原又一個電話打過來稱:“趕緊到省委大院辦公室來,許在等著呢。”
總不能讓領導等著自己,王國華只好餓著肚子過來,當然電話里還是抱怨了一句:“皇上也不差餓兵啊!”這話讓高原聽著牙根都酸,這也就是王國華敢說這個話。高原倒是會做事,笑著轉達了王國華這句話。許南下聽了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道:“這家伙,學會賣乖了。行,你去食堂打照顧,弄幾碗面條來,我們不也沒吃么?”
王國華趕的有點急,到了地方大步往樓上去,走半道上差點跟個老者撞了一下。還好王國華避讓及時,老者看著就像一個大干部,臉上倒是很和善的說道:“年輕人,走路小心點。”
王國華連忙抱歉,讓過之后連忙往許南下的辦公室去,老者站在原地看著他上樓,不禁愣住自言自語道:“這是去許的辦公室嘛。”想了想,老者還是跟邁步跟著上樓。
高原等在門口,在走廊上就看見了王國華。見了人便笑道:“來的很快嘛。”
王國華道:“有什么急事?”高原道:“進去就知道了。”
進了門,許南下正在接電話,嗯嗯兩聲后掛掉電話道:“來了,馬上面條送到,你先吃飽肚子再說話,省的有人在背后說我下屬。”
許南下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這一下王國華便放心了,看來事情沒有預想的那么糟糕。許的心情很好!
王國華笑著自己動手泡茶時,外頭傳來說話的聲音,接著高原領著之前那個老者進來。
“許,星期天也不休息?”老者進來便笑著問候,許南下見他倒是非常的客氣,站起道:“宗瀾同志來了,你怎么也不休息?”
王國華一聽名字便起了心思,這不是省政法委宗瀾么?腦子里猛的想到了何萬年給的那個小本子,這個事情一直壓在王國華的心里。怎么說呢?王國華覺得石頭太大了,別搞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至于何萬年的心思,王國華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唉,還不是因為省信托基金那個案子,有些疑點一直沒有搞明白,我看看卷宗。”宗瀾一邊笑著說,一邊接過許南下遞過來煙,一邊拿眼神看著王國華。
許南下見狀便笑道:“忘記介紹了,王國華,紅杉區的區長。”
宗瀾一聽便露出驚訝,笑道:“原來你就是王國華啊,難怪看著眼熟,最近你可是名聲大的很呢。很為我們南天省爭光了!”
王國華趕緊笑著握住宗瀾的手道:“感謝宗的夸獎,都是應該做的。”
宗瀾道:“小王區長,我可要批評你了,你年輕,許可不必當年了。你不休息,不能拉著許不休息吧。許可是關系到全省四千多萬群眾。”
王國華倒是沒想到,宗瀾拍馬屁也能這么扯,居然關系到全省群眾,還說的一本正經的。
“宗批評的對,我虛心接受。你們談,我先出去。”王國華很識趣的出來,高原有點怪的眼神看過來后進去招呼茶水,王國華聽到里面宗瀾在說:“許,有點事情向您匯報。”聽了這話,王國華總覺得有點不舒服。
過了幾分鐘,宗瀾出來,臨走還沖王國華笑了笑。趕上門口言禮孝親自帶著人送面湯上來,還恭敬的問候了一聲:“宗好。”
許南下和王國華在里面吃面湯,言禮孝和高原在外頭吃,這個待遇讓外頭的兩人苦笑著不斷的搖頭。言禮孝還好一點,本來就是跑腿的命。高原多少有點不平衡了,不過也就是很短暫的,很快就麻木了。習慣了!
吃完收拾后,許南下端坐在大辦公桌后面道:“省信托的案子,你聽說了吧?”
“我每天都看新聞,宗婷芳卷走了八千萬外逃。”王國華也是一副正經的樣子,許南下聽著這個話,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看著王國華,那意思很明白。
“您這急急忙忙的把我叫來,有什么吩咐?”王國華自覺的回到正題上,在許面前裝傻的效果太差了。
“剛才宗瀾說了,主要犯案人員外逃,案子有很多疑點都懸著。現在省信托基金就是一個爛攤子,你有沒有興趣來接這個攤子?嗯!副廳級!”許南下似乎在開玩笑,王國華聽著還真不敢當做是開玩笑,仔細的一番考慮后道:“這個,我估計不合適。”
許南下聽了一聲嘆息道:“確實不合適,你阿姨也反對。對了,你給楚江秋遞個話,就說事情差不多就行了。”
王國華一聽這話,心里頭一緊。很想知道其中的內幕,但是許南下沒有接著說的意思,王國華也不好問,只好點點頭。許南下這才又道:“你在紅杉區搞的那些扶持中小民營企業的東西,整理出一個材料來吧。”
王國華聽出一點味道來了,以前許南下使喚自己,那是從不擔心自己為了回報的事情有想法的。如今使喚自己,那是不白使喚了。
“紅杉區地方太小了,我們那點經驗,放在全省沒有多少可借鑒性。”王國華沉吟了一番才說出這個話來,許南下聽著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丟過來一份材料道:“你看看這個。”
王國華剛才和許南下的對話還是有點效果的,表示自己跟以前一樣任許驅馳的態度,這讓許心里舒服多了。王國華還是那個王國華,這一點很重要。
接過材料,王國華一看抬頭便樂了,笑道:“楚省長,果然敢為天下先。”
原來這是一份大江省關于政府支出公開的執行草案,應該是在省委常委會上拿出來的,這事情肯定是出自楚江秋的手筆。
“嘖!這玩意,就是個花架子嘛。”王國華大致的看了一下后,給出了一個評價。總的來說,所謂的政府支出公開,都是能公開的就公開,不能公開的繼續不公開。總之很靈活,按照這個草案去執行所謂的支出公開,一般的群眾直接什么都看不到。
“就這么一個花架子,還有人說開了個壞頭。你怎么看?”許南下笑著問了一句,王國華的評價很得他的心思。應該說,上一次王國華關于人在國內和國外的建議,最后結果是許南下受益匪淺。
宗婷芳出逃后,苗省長的責任雖然還有,但是沒有什么直接責任,頂多就是一個用人不當。當然了,這是可以對外說的,對內而言,很多事情王國華不知道,并不等于沒發生。
總而言之,苗省長還有退路,沒有做垂死反擊的必要。事情在可控制的范圍內。
“我能說什么?我只能說南天省的步子可以邁的更大一點。”王國華笑著這么一說,許南下聽著便有點動心的問:“你說仔細一點。”
所謂的支出公開一事,過兩年還是面子上這么干了,中央要求地方執行。至于說到執行的力度,那就是另當別論了。
“應該可以在這個基礎上,搞一個預算公開。”王國華笑著來了這么一句,許南下心里琢磨著個中利弊久久不語。
楚江秋現在還不是省長,他能在省委常委會上提出議案,不能通過對他來說絲毫不損。反而得了一個好名聲,至少在上層的一些領導是很認同這個提案的。
“你的個人問題,快解決了吧?”許南下的話題一下就轉了360度,這個跳躍性的思維,一般人還真的很難跟上。好在王國華已經習慣了,知道許南下心里有了決斷。接觸許南下這么久,王國華很清楚許是個極有主見的人,聽你的意見可以,該怎么做他總是有自己想法在里頭。
王國華知道今天的談話該結束了,笑著站起道:“快了,年后的事情吧。許,這大星期天的,您也該注意休息。”
不等王國華提出告辭,許南下抬手道:“你先別著急回去,你阿姨說讓你去家里一趟。”
王國華笑著告辭出來,上車奔著省委家屬區過來。院子門口按門鈴的時候,出來看門的人居然是游飛揚,這家伙還不是一個人,身邊還站著一個洋妞,金發碧眼,身材火辣。
就這么一個開門的功夫,游飛揚還不忘記在洋妞的臉上叨一口,然后笑著介紹道:“露絲,這就是我的兄弟王國華,如果他愿意去做一個商人,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這洋妞穿著高跟鞋,看上去比游飛揚還高一點點。應該說,從審美角度來看,秉承了游飛揚的一貫風格,豐乳肥臀,蜂腰長腿。
王國華上前跟露絲握手,這妞用蹩腳的中文道:“泥耗!”王國華回了一句英文:“乃死吐米秋。”洋妞很高興,夸張的哇了一聲用英文道:“甜心,你兄弟的英文不錯。”
這時候游蕓蕓站在后面,不陰不陽的用英文道:“露絲,去廚房里幫忙。”洋妞俏皮的笑了笑,倒是有點神經大條的樣子,扭著妖艷的身軀轉身走了。
游飛揚跟王國華很熱情的擁抱一個,低聲在耳邊道:“兄弟,救命!”
王國華一點都沒有救人于水火的意思,冷笑道:“你敢把人帶回來,就應該有這個覺悟。”
游飛揚飛快道:“一棟別墅,京城的。作為新婚賀禮!”王國華道:“我媳婦還喜歡名車。”
“一口價,五百萬的紅包!”“單位是美金么?”飛快的交換了一句之后,游飛揚使勁的在兄弟的背后錘了幾下道:“兄弟,想死我了。”然后低聲咬牙切齒的說道:“成交!”
“國華過來,跟阿姨說會話。”游蕓蕓一副腦仁疼的樣子,揉著腦門招手。王國華笑著過去,游飛揚縮了縮脖子道:“我去廚房幫忙。”臨了沒忘記給王國華使眼色。
兩人在客廳里落座,保姆上了茶水后,游蕓蕓看看廚房的方向道:“飛揚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我前頭催他結婚,他就敢我帶回這么一位。國華,你說說,國內的好女孩子死絕了么?要找這么一位,你許叔叔氣的血壓都高了。”
王國華笑著聽,心里盤算著怎么勸的時候,游蕓蕓又低聲道:“這洋妞的做派,你許叔叔很看不慣,尤其是夜里,……。”游蕓蕓似乎意識到自己說的太猛了,及時的剎車。
王國華估計這洋妞爽起來肯定亂喊,結果叫許聽見了。難怪許要高血壓,這個跟傳統太相悖了。
“我倒沒覺得是太大的問題,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一個人在國外打拼,感情上有需要,這很正常。您和許叔叔也別太著急了,也許飛揚新鮮勁過了就分手也不一定。您不也在米國呆過么?洋鬼子分分合合的很正常。”王國華沒有直接勸解,而是繞彎子,先拖一下。
游蕓蕓一聽這話便點頭道:“這倒也是,我那會在米國,就見不得洋鬼子這一套。唉,還是你這個孩子貼心,跟你一說我心里舒服多了。”
人和人真是要講緣分的,游蕓蕓對王國華就是這樣,怎么看怎么順眼。即便是王國華沒有答應許菲菲的感情,也不影響游蕓蕓的感官。當然了,這也跟楚楚的相貌身份地位有關,許菲菲跟楚楚比沒有任何優勢。這么一來,游蕓蕓的心里比較平衡。還為王國華找借口,怎么說人家也是大學同學不是?
王國華趕緊笑道:“這就對了,您剛才做的就很好嘛,送上門來您盡管使喚。咱中國家庭,婆婆在媳婦面前最大。使喚她,等她扛不住了,自然就滾蛋了。”
這么缺德的話,游蕓蕓聽了居然眉開眼笑的表示:“我就知道,你這孩子能跟我想一塊去。不過話說回來,露絲這洋妞,牛排煎的真不賴,看意思在米國的家里也是把好手。”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