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說對了,現在的建奴的確還不具備進攻燕京的實力。
平臺召對的第二天,建奴就向廣渠門發起了一次試探姓的進攻,最后卻連護城河都還沒有靠近,就被城墻上的紅夷大炮轟死了好幾百人。
多爾袞立即停止了正面進攻,緊急召集范文程和寧完我商議對策。
范文程道:“主子,看來我們嚴重低估了燕京的防御力度,燕京各門裝備的紅夷大炮足有兩百多門之多,幾乎是寧遠城的十倍哪!”
寧完我道:“掘地道炸城墻的辦法怕是也不行了,嘿,這可怎么辦?”
“嘿嘿。”多爾袞陰陰一笑,說道,“打不下燕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范文程和寧完我對視一眼,失聲道:“主子難道一開始就認為打不下燕京?”
“沒錯。”多爾袞道,“從一開始本王就不對打下燕京抱有任何希望,燕京是大明的國都,哪有那么容易打的?不過,連大同都打不下來,卻是有些出乎本王的預料,還損失了四萬多大軍,好在損失的都是些包衣奴才和蒙古人,我們八旗精銳并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
寧完我道:“原來這一切早在主子的算計之中了,主子深謀遠慮,奴才佩服。”
多爾袞道:“這次入寇中原,活捉王樸和崇禎小兒只是幌子,本王真正的目的是要對八旗鐵騎的勢力重新進行整合,借機削弱兩黃旗的實力并補強兩白旗的實力,然后再血洗京畿、山東,再挾裹大量的人口財物從登州渡海返回遼東,以彌補王樸帶給我們大清的損失。”
范文程道:“豪格兵敗大洞,所屬三萬大軍灰飛煙滅,鑲黃旗的九個牛錄,正黃旗的十三個牛錄,還有正藍旗的七個牛錄已經分別劃歸武英郡王的正白旗和豫親王的鑲白旗,主子您的第一個目標已經實現了。”
“嗯。”多爾袞點了點頭,沉聲道,“所以,我們不必再在燕京和崇禎小兒糾纏下去了,明天就兵分十路,沿運河殺奔山東,狠狠洗劫一番,然后帶著我們需要的奴才和牲畜財物返回遼東。”
崇禎十五年四月至八月,建奴從大同毀關而入,過京師下山東,最后從登州渡海返回遼東,一路轉戰數千里,大明百姓遭受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逾百萬人慘死在建奴的屠刀之下,近百萬人被擄往遼東為奴,無數的村莊化為廢墟,無數的集鎮被夷為平地,損失的錢糧財物更是不計其數。
還有上千萬人淪為無家可歸的難民,衣食無著。
遭此浩劫之后,大明朝的國勢更加衰弱,而建奴卻通過血腥的掠奪迅速恢復了元氣。
在朝中御史言官的彈劾聲中和兵部雪片似的塘報催促下,孫傳庭率曹變蛟、白廣恩、劉澤清三鎮兵馬與建奴浴血拼殺,終因糧餉匱乏、士氣低落敗下陣來,不但不能阻止建奴流毒中原,反而連大明朝碩果僅存的那點邊軍精銳都差點折損殆盡。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來到了崇禎十五年的九月,大同的天氣熱了又涼了,陳圓圓也給王樸添了個兒子,二爺王樺給他取了個古怪的名字,叫“王法”,長槍營和輜重營也編練完成了,雖然還沒有正式上過戰場,可看上去已經挺像那么回事了。
今年的年景還算不錯,大同府在魏大本的治理下更顯井井有條,出門逃荒的與往年相比明顯少了,在王樸的鐵腕打壓下,大同境內的響馬盜和土匪完全銷聲匿跡,與大同府相鄰的太原府的治安也跟著好了許多。
這幾個月劉宗敏在陜西鬧騰得很厲害,平涼、慶陽、延安三府已經完全被流賊攻陷,姜讓、姜鑲兄弟守著榆林、固原,左良玉、賀人龍守著西安、漢中,眼睜睜地看著流賊坐大就是按兵不動。
這些個軍閥都是無利不起早,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朝廷不給他們錢糧兵械,不給他們加官進爵,他們是不會主動出兵去和流賊拼命的,兵部的公文和崇禎帝的詔書在這些武夫眼里就是個屁,一文不值。
大同城北大營
王樸正在校場上檢閱新編的長槍營和輜重營。
長槍營、輜重營的編制和火器營一樣,采用的都是王樸改進后的營哨制:五人為伍,設伍長;二伍為什,設什長;二什為隊,設隊長;五隊為哨,設哨長;十哨為總,設千總;五總為營,設營總(滿編為五哨)。
按王樸的構想,長槍營和輜重營都是火器營的輔助兵種。
輜重營的主要裝備是戰車、鹿角和戰刀,戰時的主要任務是在火器營的兩翼和前后構筑車陣、鹿角陣,形成阻擋敵軍步騎沖鋒的第一道防線,長槍營的主要裝備是超過兩丈長的長矛,戰時的主要任務是依托車陣構筑長槍陣,形成阻擋敵軍步騎沖鋒的第二道防線。
在沒有大炮的前提下,憑借火器營、長槍營和輜重營的組合陣形,王樸有信心在野戰中摧毀當今世界任何軍隊的攻勢,建奴的八旗鐵騎也不在話下。
看著校場上艸練得熱火朝天,一會行進,一會列陣,一會變陣的三軍將士,王樸的眉頭卻是緊緊蹙在一起,他心里實在是高興不起來,手底下沒個炮營他總缺得少了些什么,這心里也終究是底氣不足。
可要組建炮營又談何容易?
鑄炮?想都別想,滿大同就找不出一個會鑄炮的工匠,怎么鑄炮?
花銀子買?銀子倒是有,可上哪買炮去?大明工部是別指望了,王樸也不放心它們的土炮質量,王樸想要的紅夷大炮只能去澳門買,可從澳門到大同不遠萬里,就算能買到也沒辦法運回大同呀。
王樸正愁得不行時,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魏大本滿頭大汗地跑上了閱兵臺。
王樸愕然道:“魏大人,你不在府衙辦差,跑城北大營干嗎來了?”
魏大本喘息道:“駙……駙馬爺,有……有人找……找您。”
“有人找我?”王樸越發愕然道,“誰找我?還得您魏大人親自來傳話?”
魏大本深吸了口氣,平息了一下語氣,說道:“那人正在府衙等著呢,駙馬爺您去了就知道了。”
“嗬?”王樸詫異道,“敢情這人還來頭不小?”
魏大本苦笑道:“駙馬爺,您就別難為下官了。”
“好吧,這就走。”王樸點了點頭,對身邊的副總兵趙六斤道,“六斤,你接著艸練。”
“是!”
趙六斤應了一聲,從王樸手中接過了令旗。
王樸和魏大本乘快馬離了城北大營,一路疾趕,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趕回了府衙。
在府衙后院的偏廳,王樸見到了那個能讓魏大本去傳話的家伙,這家伙穿著普通的儒衫,面容瘦削,看上去五十來歲的樣子,有些面生,可隱隱約約間又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嘿。”王樸撓了撓頭,對那人說道,“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
“臭小子。”那人笑指著王樸,罵道,“快叫聲爹。”
“原來是你這老小子?”
王樸立刻就把人認了出來,這不是他蹲天牢時的牢友么?當下大喜過望道:“嘿嘿,沒想到老小子你就是孫傳庭,更沒想到你也能活著出天牢。”
崇禎帝重新起用孫傳庭的事,王樸早就從塘報上知道了,他只是不知道當初和他一起蹲天牢的那個老囚犯就是孫傳庭罷了。
魏大本聽了咋舌不已,心忖普天之下也就王樸能當面這樣和孫傳庭說話了。
“臭小子你能活著出天牢,憑什么老夫就不行?”孫傳庭皺眉佯怒道,“還有,老夫這一把年紀了,再說現在也是正兒八經的五省總督加兵部侍郎再加左僉都御史了,你小子別再一口一個老小子的亂叫,真是一點都不懂得尊老愛幼。”
“行。”王樸樂道,“那以后就叫你孫老頭。”
“叫爹。”孫傳庭板起臉孔,一本正經地說道,“老夫是你爹。”
不知道為什么,孫傳庭就是覺得王樸特別對他的脾氣,當初還在天牢里的時候,孫傳庭就發現自己打心眼里欣賞這個年輕人,覺得這個年輕人有膽有識、有勇有謀,他當時最大的夢想就是認王樸做干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