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府,毫州。
劉良佐的六萬軍隊就駐扎在毫州這一帶,劉良佐進京之后,總兵馬得功、田雄分領了劉良佐的軍隊,馬得功、田雄都是流賊出身,后來才跟著劉良佐投靠了朝廷,從此搖身一變成了大明官軍。
十一月初的毫州已經相當冷了,前幾天又剛剛下了場大雪。
馬得功正躲在暖閣里和剛納的小妾親熱時,田雄忽然連夜到訪,馬得功不敢怠慢,急忙屏退了小妾,把田雄讓進了暖閣。
進了暖閣,田雄顧不上解下披風,神色凝重地對馬得功說道:“馬兄,大事不好了。”
“田兄。”馬得功忙把田雄讓到火盆邊坐下,沉聲問道,“你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聲了?”
“豈止是風聲。”田雄在火盆邊一屁股坐了下來,說道,“小弟已經得到確鑿的消息,李本深、吳勝兆、高進庫、李成棟、劉孔和、劉洪基、李化鯨等七鎮兵馬已經被王樸肢解了,十數萬大軍被譴散了近十萬人,剩下的四萬也發往南京整訓去了。”
“啊?”馬得功大驚失色道,“這么說來李本深他們豈不是成了光桿總兵了?”
“誰說不是。”田雄道,“王樸這狗曰的做事好毒啊,連親兵隊都沒給他們留下。”
馬得功急道:“那李本深他們就這么聽話?”
“還能怎么樣?”田雄道,“聽說王樸帶了好幾萬精銳中央軍,李本深他們雖然人多勢眾,卻沒什么主見,遇事首鼠兩端,一個個全他媽的是慫包軟蛋,十幾萬大軍就那么被王樸兵不血刃地瓦解了。”
馬得功目露擔憂之色,問道:“你說,接下來王樸會不會來毫州?”
“已經來了。”田雄跺腳道,“王樸已經在前來毫州的路上了。”
“他娘的。”馬得功怒道,“老子可不會乖乖的聽他擺布!”
田雄道:“小弟連晚來找馬兄,正是為了這事,李本深他們七個是因為人多心不齊,再加上沒有防備,所以才被王樸得了手,可我們兩個得事先商量好了,是走還是留都得一起行動,絕不能聽任王樸的擺布。”
馬得功眸子里掠過一絲狠毒之色,沉聲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王樸收拾了。”
田雄目露凜然之色,沉聲道:“我們想一塊去了,小弟也是這么想的,既然王樸這狗曰的不給我們活路,那我們就只能讓他死!不過小弟擔心他隨行的四萬中央軍,那可是真正的精銳之師,絕不是吃素的。”
“對。”馬得功點頭道,“得想個萬無一失的好辦法。”
田雄道:“只憑你我兩人六萬人馬,只怕不是王樸的對手,要想除掉王樸,還得武昌的左良玉施以援手。”
“左良玉?”馬得功愕然道,“這事跟他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著呢。”田雄道,“假如我們把王樸誘進毫州城給除掉了,他手下的四萬中央軍絕不會善罷干休,到時候一定會圍攻毫州城對不對?”
馬得功道:“這倒是。”
田雄又道:“毫州城雖然城防堅固,可中央軍有紅夷大炮啊,在紅夷大炮的猛轟下我們根本撐不了太久,所以需要左良玉施以援手,到時候只要左良玉以‘清君側’的名義率軍東進,威脅南京,孫傳庭就會讓毫州城外的四萬中央軍撤回南京。”
“這辦法倒是不錯。”馬得功點頭道,“不過左良玉這廝自視甚高,平時從不把你我兄弟放在眼里,他肯出兵相助嗎?”
“馬兄放心。”田雄嘿嘿低笑道,“孫傳庭和王樸占了定策之功,王樸更是因此封了靖南侯,而他左良玉只撈了個小小的寧南伯,他心里原本就憋著一肚子的火,現在給了他這么個好機會,他一定會出兵的。”
“嗯。”馬得功點頭道,“那我們這就聯名修書一封,派快馬急遞武昌!”
田雄點了點頭,又道:“除了聯絡左良玉,還得想想怎么除掉王樸?”
河南汝寧府,商城縣。
紅娘子率領的兩千義軍正在這一帶鎮壓以商城首富田大戶為首的地主武裝,這事得從紅娘子率軍回師河南說起。
李巖遇害之后,紅娘子立誓為夫報仇,但鑒于河南軍和闖賊的實力相差太過懸殊,紅娘子決定先退回河南靜待時機。
回到河南之后,紅娘子堅決執行了李巖提出來的“均田免賦”政策,同時對河南各府各縣的土豪劣紳進行更為殘酷的壓榨,此舉雖然獲得了廣大貧苦百姓的熱烈歡迎,卻也激起了地主武裝的激烈反抗。
商城縣的反抗聲勢尤其浩大,以田大戶為首的地主武裝接連挫敗了商城義軍的進剿,甚至還攻進縣城,殺死了義軍派駐商城的官員,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紅娘子才親率兩千精兵前來商城縣鎮壓地主武裝的反抗。
田大戶的地主武裝很快就被鎮壓了。
紅娘子正派人清丈商城縣的土地時,義軍將士的巡邏隊忽然抓獲了一名官軍殲細,直接被帶到了紅娘子的行轅。
紅娘子冷冷地盯著那殲細,問道:“你是做什么的?”
“小人……”那殲細不敢正視紅娘子殺氣騰騰的美目,慌然道,“小人就是個挑夫,不是什么殲細,真的,你們抓錯人了。”
“胡說!”
站在一側的李俊上前一腳狠狠踹在那人屁股上,罵道,“一個挑夫能騎那么好的馬?你他娘的哄誰呢?還有,如果你只是個挑夫,我們攔你的時候為什么要跑?你要是心里沒鬼,你跑什么跑啊?啊!”
“哎喲。”那人慘叫了一聲,哀求道,“軍爺,您就饒了小人吧,小個真不是什么殲細。”
紅娘子嬌靨凝霜,冷漠地喝道:“老七,把他的左眼挖了。”
“是。”
李俊轟然應諾,上前一把提起了那人,另一只手已經舉著一柄鋒利的匕首往那人的左眼眶里剜了下來,那人頓時殺豬般慘叫起來,拼死掙扎道:“別別別,軍爺饒命,女英雄饒命,小人說,小人全說了……”
紅娘子使了個眼色,李俊手一松,那家伙便噗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呼。”那人長長地松了口氣,心有余悸地回頭看了眼李俊,然后以頭伏地說道,“女英雄,小人其實是……是馬總兵府上的家丁。”
“馬總兵?”紅娘子蹙眉問道,“哪個馬總兵?”
那人道:“就是毫州總兵馬得功。”
“毫州總兵馬得功?”紅娘子道,“毫州總兵不是劉良佐嗎,什么時候變成馬得功了?”
那人忙道:“女英雄有所不知,劉良佐現在已經被朝廷封為廣昌伯了,現原毫州總兵是馬得功。”
紅娘子道:“馬得功讓你來商城縣干什么來了?是不是田大戶和馬得功有什么勾結?”
“不是,不是這樣的。”那人連搖雙手道,“小人并不知道什么田大戶,小人只是奉了馬總兵之命去武昌送信的。”
說罷,那家伙就從衣袖里取出一封信來,李俊劈手奪過遞到了紅娘子案前。
“武昌?”紅娘子并不急于拆閱那封書信,凝聲問道,“馬得功派你去給左良玉送信?”
那人應道:“正是。”
“馬得功為什么要給左良玉送信?是不是想聯合進兵河南?”
“不是,不是要對付河南的義軍,是為了對付五省總督王樸。”
“王樸!?”紅娘子心頭一動,向李俊道,“老七,把這家伙帶下去,嚴加看管,千萬別讓他跑了。”
“嫂子你就放心吧。”李俊一把拎起那家伙,大聲應道,“他跑不了。”
等李俊帶著那殲細走了,紅娘子才急急拆開信封,一看之下不由花容失色,然后匆匆收好信件,向門外叫道:“來人。”
早有義軍將士應聲入內,抱拳道:“夫人有何吩咐?”
紅娘子道:“馬上去把李虎將軍請來。”
“是。”
那義軍將士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不到片刻功夫,李虎就興沖沖地來到了紅娘子的行轅,大聲道:“嫂子,您找我?”
紅娘子點了點頭,說道:“虎子,商城縣清丈土地、均田的事就交給你了。”
李虎聞言愕然,難掩眉宇間的失望之色,問道:“那嫂子你呢?”
紅娘子避開了李虎詢問的眼神,淡然說道:“剛剛荊師兄派人送信來了,嫂子得立即趕回開封。”
李虎忙道:“那我和你一塊回去。”
“不行。”紅娘子急道,“你得留下來主持大局。”
李虎撇了撇嘴,不說話了,可他心里真的很失望,原以為這次陪伴紅娘子來商城縣是個好機會,可他萬萬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表示什么呢,紅娘子就又要回開封了,卻把他一個人落在了這里。
毫州。
一轉眼好幾天過去,眼看王樸的大軍已經臨近中都了,馬得功正急得不行時,田雄終于再次登門了。馬得功把田雄讓進暖閣,沒等田雄落座就急切地問道:“田兄,想到除掉王樸的好辦法了嗎?”
田雄道:“想到了。”
“快說。”馬得功急道,“究竟是什么好辦法?”
田雄道:“老子給王樸設了三道鬼門關,這次他就算有大羅金仙附體也必死無疑!”
“哦?”馬得功急不可奈地問道,“哪三道鬼門關?”
田雄道:“第一道鬼門關,在義門埋設火藥,王樸要來毫州就一定要經過義門,我們可以事先派人挖斷官道,在底下埋上幾萬斤火藥,只等王樸車駕經過時就引爆火藥,就那么轟的一聲,王樸這狗曰的就上天了。”
“好。”馬得功猛地一拍大腿,叫道,“這點子不錯,老子喜歡。”
田雄又道:“假如火藥沒能引爆,到了毫州還有第二道鬼門關等著王樸。”
“好。”馬得功大叫道,“第二道鬼門關是什么?”
田雄道:“第二道鬼門關在毫州城內,王樸如果進城一定走東門,我們就在東街兩側的茶樓酒肆上埋伏殺手,所有殺手全部手持勁弩,所有弩箭一律攢過劇毒!等王樸騎著馬招搖過市時,亂箭齊發,嘿嘿,只要他中上一箭就必死無疑!”
“嗯,好。”馬得功又問道,“第三道鬼門關呢?”
田雄道:“假如殺手行刺失敗,我們就立即出動衛隊把這些刺客殺了滅口,如果到了這時候王樸還有命在,那老子就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最后一招?”馬得功問道,“什么招?”
田雄道:“王樸貪花好色,妻妾都是秦淮名媛,艷麗迷人,就算是出征在外,身邊也時常帶著一名喬妝親兵的美貌小妾,聽說這次北伐還另外帶了兩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真可以說是無女不歡啊。”
馬得功道:“明白了,你是想用美人計對付他?”
“沒錯。”田雄道,“第三道鬼門關,就是月兒!”
“月兒?”田雄愕然道,“月兒可是你最寵愛的姬妾,你舍得?”
田雄嘆息道:“為了除掉王樸,也只能讓月兒受些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