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渾水摸魚
“十四哥。”多鐸急道,“北京都快保不住了,還守著聊城這個小破城做什么?”
“老十五!”多爾袞皺眉道,“忘了文程先生說過的話了嗎?如果這時候撤兵回北京,不但北京保不住,就連十幾萬八旗精銳也將死無葬身之地!”
多鐸道:“小弟不信,范文程這個奴才不過是在危言悚聽罷了。”
“絕非危言悚聽。”多爾袞道,“老十五你想過沒有,假如我們就這樣撤了,王樸會善罷干休嗎?他追上來怎么辦?”
多鐸道:“王樸他敢追嗎?只要他敢離開大營一步,小弟帶著八旗鐵騎兜頭就殺回來,只要一個突擊就能把他的四五萬人全收拾了!除非明軍能用火藥把運河河面的冰全炸了,然后與水師交替掩護前進,不過明軍有那么多火藥嗎?”
多爾袞的神色陰沉了下來,說道:“老十五,你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多鐸扁了扁嘴不說話了,他只是嘴硬罷了,要是建奴的八旗鐵騎真能撕開明軍的防御,聊城之戰也不會陷入僵局了!
“行了。”多爾袞沒好氣道,“老十五你趕緊回北京吧。”
“喳。”
這回多鐸不敢再多說什么了,向多爾袞打了個千轉身匆匆去了。
目送多鐸的身影遠去,多爾袞長長地嘆了口氣,心忖范文程要是沒辦法挑起南明朝廷的黨爭,沒辦法迫使王樸退兵,那這一仗可就真的要兇多吉少了!范文程啊范文程,你從來就沒有令本王失望過,這次還能讓本王如愿嗎?
化名程文范的范文程懷揣著朱常芳寫給左良玉的親筆信,又走水路又走旱路,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十天之后趕到了武昌。
武昌,寧南侯府。
左良玉目露兇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青衫儒生,那青衫儒生神情從容,也用他清朗的眼神回望著左良玉。
左良玉身經百戰,不知道有多少流賊和蠻夷死在他的刀下,殺的人多了,神色間自然就會有一股無形的殺氣,膽量不夠的還真不敢正視他的目光,看到那青衫儒生絲毫沒有畏懼局促之色,左良玉不由哈哈大笑道:“先生好膽魄。”
青衫儒生抱拳笑道:“侯爺好氣魄。”
“哈哈。”左良玉長笑兩聲,隨口問道,“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青衫儒生拱手應道:“在下程文范,忝為潞王府詹事。”
左良玉伸手道:“潞王書信何在?”
程文范從懷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書信遞給左良玉,恭聲道:“潞王親筆書信在此。”
左良玉接過書信,看也不看就遞給了身后侍立的一名幕僚,說道:“柳師爺你看看,是不是潞王的親筆信?”
程文范的目光不由落到了那名師爺身上,只見那師爺身量倒是挺高,約模有六十出頭的年紀了,還長了一臉的大麻子。
那麻臉老師爺從左良玉手中接過書信,隨便瞄了幾眼就肯定地說道:“侯爺,確是潞王筆跡。”
左良玉這才信了,向程文范勉強抱拳一揖,傲然道:“程詹事,剛才多有得罪。”
“哪里。”程文范歉恭地笑道,“侯爺處事謹慎,也是應該的。”
“先生能諒解那是最好。”左良玉點點頭,又問那麻臉師爺道,“柳師爺,潞王親筆信里都說了些什么?”
麻臉師爺道:“侯爺,潞王在信里說……”
麻臉師爺猶豫了一下,沒敢接著往下說。
左良玉皺眉道:“說什么了?”
程文范接過話茬,淡然道:“當今天子并非先帝骨血,是人假冒的!”
“你說什么?”左良玉勃然色變,厲聲喝道,“你敢對萬歲爺如此不敬,就不怕被誅滅九族嗎?”
程文范昂然道:“下官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左良玉眸子里又有兇光一閃而過,沉聲問道:“你敢肯定當今天子并非先帝骨血?”
程文范道:“曾有人親眼目睹先太子已經死在闖賊刀下,難不成先太子還能死而復生前來南京繼嗣大統?侯爺,當今天子不過是個冒名頂替之輩,不過是孫傳庭、王樸用來把持朝政的工具罷了!”
左良玉再度色變。
程文范又道:“有道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如果當今天子真是先帝子嗣,民間怎么還會有這么多質疑呢?真假太子一案為什么還會傳得沸沸揚揚呢?很顯然,這是孫傳庭、王樸欲蓋彌彰所使然。”
左良玉的目光再次轉向那麻臉師爺。
麻臉師爺低聲應道:“侯爺,真假太子一案在江南民間的確廣為流傳。”
左良玉拍案而起,抬頭喝道:“來人!”
早有親兵應聲而入,大聲應道:“侯爺有何吩咐?”
左良玉厲聲喝道:“立刻召金聲坦、盧光祖、李國勇、徐勇、赦效忠來見本侯。”
“是。”
親兵轟然回應,領命而去。
程文范眸子里不由掠過了一絲陰冷的笑容,看左良玉這架勢好像是要起兵了。
沒錯,左良玉是真的要出兵了。
事實上,左良玉早就對孫傳庭、王樸父子把持朝政感到不滿了,孫王集團不過區區十萬軍隊,而他左良玉手下卻有八十萬雄兵,憑什么最后入主內閣的是孫傳庭,憑什么五省總督就得讓王樸來當?
論實力,左良玉才是南明各鎮總兵中最強的,左良玉認為朝政應該由他把持才合理!
左良玉之所以隱忍到現在沒有起兵,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少了個官方借口,如果沒有合適的借口就貿然興兵,那就是不義之師,那就是造反,左良玉可不想落個造反的罵名,所以他得等個合適的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
有了潞王的親筆信和真假太子案在江南民間的流傳,左良玉就有借口了,就算當今天子真是先帝的子嗣,那又怎么樣?只要左良玉打下了南京,他說是真的就是真的,他說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大同,總兵行轅。
姜瑄匆匆進了行轅,高聲大喊道:“二哥,亂了,全亂了!”
姜鑲趕緊從軟榻上欠身坐了起來,沉聲喝道:“老三,瞧你那點出息。”
姜瑄吸了口氣,急聲說道:“打起來了,全他媽的打起來了。”
姜鑲皺眉道:“什么打起來了?”
“流賊!”姜瑄道,“流賊和建奴打起來了,河南流賊女頭目紅娘子帶著好幾萬流賊都已經打到真定府了,還有,闖賊也在孟門關一帶集結了不少軍隊,看樣子是要東渡黃河找吳三桂的麻煩呢。”
“不可能。”姜鑲斷然搖頭道,“流賊從北京到陜西被建奴一路追著屁股打,早已經傷了元氣了,沒有一年半載絕對恢復不過來,謠言,一定又是王樸這家伙散布的謠言,目的無非是要引誘我們出兵抄建奴后路而已。”
“二弟,這次可不是謠言。”
姜鑲話音方落,姜讓也大步走了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封信,說道,“留在北京的眼線來信說,北京城內的建奴的確已經在準備守城了,還有,紅娘子的河南兵已經打到保定了,而不是真定。”
姜瑄道:“小弟的消息是從逃難百姓那里聽來的,這些百姓從北直逃到大同這邊差不多得十幾天時間,紅娘子的河南兵就算進展緩慢,也該打到保定了。”
“哦?”姜鑲的臉色霎時變得凝重起來,“這么說流賊還真的先動手了?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預料了。”
姜讓道:“二弟,現在我們該怎么辦?要不要幫建奴把流賊給收拾了?”
“幫建奴?”姜鑲搖頭道,“現在建奴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能給我們姜家什么好處?幫建奴那是賠本買賣,堅決不干。”
姜瑄道:“那就趁火打劫,索性在建奴背后捅一刀,送他們上西天!”
姜讓有些擔心地說道:“萬一捅不死建奴,多爾袞又贏了聊城之戰呢?那我們姜家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依我看最穩妥的辦法還是按兵不動,先等聊城之戰有了結果再說,要是建奴勝了,事情也還有轉圜余地,要是王樸贏了,我們再出兵北京不遲。”
“干!老三說得對,為什么不趁機在背后捅建奴一刀”姜鑲狠狠擊節道,“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紅娘子已經把這潭水給攪渾了,我們再不抓緊時間渾水摸魚,等聊城之戰有了結果,那就什么好處都撈不著了。”
姜鑲想得要比姜讓更遠些,姜家在大同做的這些小動作多爾袞不可能不知道,一旦建奴贏了聊城之戰,就算姜家按兵不動不去進攻北京,待局勢穩定之后,多爾袞也很有可能會騰出手來解決他們姜家。
真要到了那一天,就哭都來不及了。
俗話說的好,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
現在建奴的主力大軍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