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廳,林敬之邊走,邊打量王蒙,這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見到此人,王蒙看上去四十多歲,臉形瘦長,皮膚微黑,下巴上蓄有三寸來長的胡須,遠遠看去,宛似一只黑臉的山羊。
今天此人穿了一身官袍,面無表情,臉色剛正,頗具威嚴,官袍的前胸與衣袖處繡滿了七彩的花紋,顯得華貴異常。
腳下是一雙黑紅相間的官靴,雙腿微開,腳尖向外,腳跟朝里,站著八字步。
若非早知道此人是個狼心狗肺的貪官,不認識的說不準還真能被此人一臉的正氣給糊弄過去。
看來不管在哪個年代,只要是當官的,都很會裝!
“晚輩林敬之,見過王大人。”來到近前,林敬之含著笑,抱拳施了一禮,因為他頭上頂著一個舉人的名頭,所以自稱晚輩,而不是草民。
其實除了可以自稱晚輩以外,他若是想要拉近二人的關系,還可以自稱學生,不過二人暗底下已經是不死不休,他也懶的去套近乎。
王蒙擺出一副和善的笑容,客氣的虛扶了一把,“賢侄請起,不必如此多禮,今日你能前來赴約,慷慨解囊,賑濟流民,是北方難民的福份啊,本官在此,替他們說聲謝謝了。”
說罷,虛偽的對著林敬之彎腰施了一禮,這一禮很深,前身向前足足彎了九十度,非常的標準,也顯得很有誠義,這個舉動,立馬把酒樓內眾富豪的目光吸引了過來,一個個對著這個方向指指點點,對王蒙贊譽有佳。
面子文章誰不會做?又不用花錢!
林敬之見狀趕緊彎腰九十度,還了一禮,隨后,把聲音放大了許多,起碼能保證酒樓內的眾人,都可以聽到,
“王大人客氣了,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如今我大乾王朝天災四起,正值用人之際,我輩自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替皇上分憂才是。”
“好,說的好,好一個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賢侄的才名一點也不減當年!”王蒙突然也放大了聲音,說的是一腔正氣,隨即又道:“只是賢侄卻立誓不入朝為官,當真是可惜啊。”
林敬之的事跡,在場的眾人都是知道的。
這時突然有一個中年人站了出來,開口道:“王大人,那也不見得吧,林賢侄以前不是也說過不再吟詩作對么,可前一陣子,林賢侄好像就作了一首足以流傳千古的名詩吧。”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林公子,那首七言絕句真的是你作的么?”一個年輕人隨后喝問。
“不錯,是我作的。”林敬之知道他們說的正是自己剽竊詩仙李白的那首望廬山瀑布,就大大方方的應了下來。
“那既然賢侄能破了誓言作詩,日后自然也就能入仕為官嘍?”先前的中年人又道。
這個中年人姓錢名旺,與林家一樣,也是做玉石茶葉生意的,財大氣粗,勢力不比林家小多少,林敬之懷疑前一陣子此人也有派人到自家店鋪門口鬧事生非,擠走顧客。
要買玉石,除了林家,就屬錢家的貨物質量好,種類多,這些日子以來,林家店鋪生意慘淡,估計有一大半客人都轉而去了錢家購貨。
此時這個錢旺的話題一直圍繞著他以后會不會做官,是何用意?
是試探自己么?
若是仍說日后不會做官,此人是不是就沒有顧忌,日后仍然會把林家當作是軟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錢家不比林家,在朝中,是有官員撐腰的。
不過林敬之畢竟才名在外,最近又作了一首驚艷之作,若是他真的改變主意,以后想要當官,對錢旺與王蒙來說,還真是一大隱患。
“不會吧,以本官看來,林賢侄定然是游山時一時興起,這才在無意中破了幾年前許下的誓言,作了首妙詩,這官道一途,賢侄應該不會有興趣吧。”林敬之還未想好怎么回答,王蒙已經提前插了一句。
瞧著錢王二人滿臉試探的表情,林敬之眸子微微一轉,故意岔開了話題,回道:“王大人,賑災事大,晚輩身上的事小,您看洛城有名有姓的豪門家主們幾乎都到齊了,籌款的事情,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說實話,對于官道一途,他現在仍然是盡量避而遠之,若非逼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踏進這塊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雖然他的才名不小,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一來,他在朝堂之中沒有熟人照應,二來他如果真要踏入仕途,就破了自己的誓言,成為一個言而無信之人,所以他估計就算是穿上了官袍,這一輩子也不會有太大的成就。
所以他故意不接這個話題,就是不想讓這二人探清楚自己到底是做何打算,讓他們胡思亂想,拿不定主意,心中有了疑惑,就不敢太過亂來了。
不過他卻不知道,王蒙已經被上面逼的不行,已經打算在明面上與林家過招了。
“賢侄說的是,目前賑災的事情最大。”王蒙見林敬之不欲說出心中的打算,知道再問也是白搭,就順著話題,引了開來,他撩了下官袍,邁著官步,緩緩的走到了酒樓大廳的中央站定。
“敬之,你那首詩可真是了不得,現在洛城的百姓已經是家喻戶曉了。”王蒙剛剛走開,一個青年就擠了過來,生意場上,不管是誰,有敵人,自然也有朋友。
這個青年姓賈名林,家中是做紗錠布匹生意的,家族勢力同樣不小,今天他穿了一身華麗的藍色長袍,大約二十出頭,個頭很高,比林敬之起碼高出半個腦袋,長相也不錯,臉上滿是欽佩。
此人與已故林敬之是在生意場上認識的,頗為投緣,就做了朋友。
“只是一首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林敬之隨意擺了擺手。
賈林一聽不樂意了,“什么叫做只是一首詩,還而已?那可是能流傳千古的絕句啊!若是哥哥我也有這等才情,今晚就能走進流煙閣頭號花魁杜飄飄的閨閣之中。”
說罷,識女無數的豪門公子哥賈林已經是滿臉的向往,可見這個杜飄飄,定然是相當的美艷。
流煙閣,洛城最大的風月場所,在這個年代,開設妓*院是不犯法的,而文人騷客們,更是以能夜宿知名花魁的香閨為傲,許多大型妓*院場所中的花魁可不是有幾個銀錢就能上的,相貌,才情,家世,缺一不可。
而且要花魁同意才成。
洛城的流煙閣,就是如此,當然,之所以能定下這等規矩,主要是因為流煙閣幕后老板的勢力相當龐大,就算是洛城的官員進去,也是不敢惹事生非的。
“敬之,要不今晚我請客,昨們一起去流煙閣坐坐?”回過神來后,賈林又道。
瞥了眼正在大廳中央慷慨陳詞的王蒙,林敬之搖了搖頭,小聲回道:“賈兄還是自己去吧,小弟大病初愈,而且事物繁忙,可沒時間陪著賈兄去流煙閣里風流快活。”
家中的幾個妻妾都還沒搞定呢,林敬之哪有心思花錢去妓院找女人。
賈林聽罷臉上升起一絲失望,隨后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這里,又輕聲道:“敬之,這回你可一定要幫哥哥的忙,哥哥也不瞞你,自你這首七言絕句流傳出來以后,那杜飄飄就放出話來,說如果誰能把你請進流煙閣,與她飲一壺酒,賞一回月,就愿意讓她的貼身丫環杜絲絲陪誰一個晚上。”
杜飄飄除了長相美艷,才情更是名滿洛城,雖然認識了不少的青年才俊,今年也已經二十一歲了,但仍然是處子之身,而且她的貼身丫環杜絲絲,也是相當的貌美驚人。
林敬之聞言一陣哭笑不得,只是作了首詩而已,先是王蒙與錢旺試探自己,看自己日后會不會改變主意去當官,現在賈林又想要利用他,入駐美嬌*娘的閨房,他正待再次開口拒絕,卻突聽耳旁傳來一聲輕咳,聽到這個聲音,賈林身體一顫,臉色就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