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長老老臉一紅,竟是有幾分羞澀尷尬之意。
看他那副難得的扭扭捏捏的樣子,馮子康心中一動,莫非是什么情感糾葛之事?若是如此,心中既有情,那這金丹后期的高手,也未必就無懈可擊了。
他暗中仔細觀察云長老,只見他目光澄明,只是略略有一絲回憶與悵惘,倒不好判斷。
“那個,小馮子啊……”
馮子康對這個稱呼雖然不滿,但這老頭兒顯然對龍虎山兵家上下都是這么稱呼,他也只好咬牙認了,側耳細聽他要說些什么。
“既然你拿了我的攢心釘,那可要好好為我辦事……”
“那是自然!”
“……也決計不可泄露半句。”
“弟子對天發誓!”
眼見云長老臉色愈來愈紅,馮子康心中暗樂,看來還真是讓自己猜著了,沒想到這個活了六七百歲,行為舉止卻如頑童的長老,居然也有隱秘的情事,這倒要好好利用。
馮子康誠懇發誓,云長老方才放下心來。
他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道:“這事情無論如何要幫我保密,要是傳了出去,我老云就沒臉見人了!到時候就把你這個小王八蛋的腦袋擰下來!”
“不敢不敢……”
云長老廢話甚多,兜來繞去就是要馮子康絕對不能泄露此行,馮子康心中納悶,難道他的老相好就這么秘密不成?
磨蹭了許久,云長老終于開口。
“此去南蠻,三十六峒之中,有一峒叫做寒山峒,乃是南蠻最南的地方……再往南去就是一片漫漫黃沙,也不知道通向哪里了。老云我當年探入其中,疾飛三月,未見一物,又渴又餓,只好回來了,真想下次再去飛上一年半載看看……”
好不容易進入正題,他又陷入在往事的回憶之中,羅里吧嗦扯了一通,才回到遠點。
“就是那個寒山峒中,有一座小寒山,小寒山上有一座竹廬,你只要去到那個竹廬之中,對那竹廬主人說一聲……”
云長老語聲一滯,臉上露出了濃厚的沮喪之色。
“就說三百年前的賭約,是老云輸了!”
好不容易憋出這句話來,云長老面孔漲得通紅,雙手捂臉,渾身扭個不住。
“就……就這個?”
馮子康差點就笑出聲來,原以為是情孽糾葛,所以云長老才扭扭捏捏,沒想到到最后竟然是認輸的話說不出口,看他這番舉止,當真像是返老孩童的小孩子。
“什么叫就這個!”
云長老尷尬之極,登時暴怒,敲了他一個暴栗。
“寒山峒位于南蠻最深處,其中道路難行,不但有各種妖人,更有無數妖獸魔怪,就算是老云自己去,也得小心悠著點,你一個引氣四層的小弟子,憑什么又這種輕飄飄的口氣說話?”
馮子康渾身一凜,本來就沒想這個任務會如此簡單,這么一聽,要去寒山峒這個托付,比之斬殺兀都牙似乎還要兇險幾分,畢竟一個蠻王好殺,一群妖人妖獸難斗,這一路之上,必然不會那么太平。
“這路途如此艱難,若是弟子無力完成這托付,那這攢心釘我也不好意思要了,還請師叔祖收回去吧……”
馮子康一動念間,再次開始以退為進。不過他口中這么說,手可沒有往儲物囊中伸。
“不不不,路途艱難,但咱們還是可以想辦法的嘛,哈哈哈!”
云長老干笑數聲,又開始在袖子里掏摸。
馮子康這一鋪,果然又賭對了。這次南蠻之行,對于這位師叔祖來說,看來是極為重要。也許這么久以來,他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去完成,偏偏自己機緣湊巧,撞到了他門上,不狠狠地敲一次竹杠,豈能罷休?
“這一瓶化生丹,一共九粒,功能正骨生肌、接續經脈,只要不是必死的傷勢,吃上一顆,就能……”
“多謝師叔祖厚賜!”沒等他說完,馮子康就一把攫了過來,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師父對自己全心全意,去引氣入體的時候也不過給了三顆,這已經是非同一般的待遇了,其他弟子,許多連化生丹的味兒都沒聞到過一次。
云長老一次就拿出九粒,看來真是下血本了。
馮子康心滿意足地收好,仍然是面有難色。
“師叔祖,這藥雖然能救命,但是弟子修為低微,跑路又慢,若是被人追殺,只怕……”
“這里有一雙踏云靴,你穿上之后,御物之速可以大大提高,那些妖物也不是個個都跑得快,你脫身應該是沒有問題……”
馮子康老實不客氣,再次收下。
“……只是……”
“夠了!”
云長老再傻再童心未泯,這時候也有點回過味兒來了,只見馮子康還在裝作危難,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這小子看上去老實,沒想到是如此狡猾,真是人不可貌相。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孩子會打洞這話竟然也有說錯的時候,他師父那么誠實溫厚的君子,怎么教出來這么一個滑頭?
至于馮子康并不是葉天生所生,自然不在長老的考慮范圍之內。
“你休想再從我這里騙走一樣東西!”
云長老捂住了袖子,神色警惕,連連搖頭。
“趕緊去幫我把這事辦了!你拿了老云我那么多好東西,要是不把事情給我辦好了,哼哼……”云長老努力繃緊了臉,試圖從眼中射出一道冷光,只是他剛才氣得胡子亂飄,如今須發俱亂,實在是沒什么威嚴可言。
“那就看我怎么收拾你!”
馮子康連忙瞪大了眼睛,裝作懵懂無知的模樣。
“師叔祖何出此言,您的吩咐,弟子豈敢違背,自然要前往那寒山峒,對那人說上一聲認輸……此人能贏云師叔祖,想來也是一代英雄豪杰,遙想雄風,不勝神往……”
“夠了!夠了!”
云長老跺腳大怒:“你這小王八蛋,趕緊給我滾得遠遠的吧!老云今日,可不想再看見你了!”
“是!師叔祖,那弟子就告退了!”
馮子康恭恭敬敬行禮已畢,轉身離去。
出了善功堂,他御物飛離落日峰。山間霧氣迷蒙,騰身空中,有飛鳥自在之樂,他這才爆發出一陣不受拘束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