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大學的教工宿舍外,一輛汽車停了下來,一位年青的女教師委屈地哭著,擦著眼淚,走進了宿舍。
省人民醫院的高干病房里,斌苦大師正半臥在床上,銀眉漸凝,對身旁服侍的弟子說道:“最近北京有沒有什么會議要開?”
“沒有,師傅。”
“這下可慘了。”
斌苦大師冷汗上額,打濕了他的眉毛,胸腹處的傷口不知是真是假,但胸窩處隱隱作痛。
在省城的另一頭,歸元寺后園里,老猴幽幽的聲音從茅舍中傳了出來:“好玩,真好玩。”
他的身后,易朱正躺在毛絨絨,紅艷艷的一雙羽翼里酣然睡著,小屁股蹶的老高,嘴里還咕噥著夢話:“打死你個死禿驢。”
……
……
易天行微笑望著葉相僧,道:“說來你也是存在于傳說里的大人物,我夾在這事兒里,算是給你當保鏢?”
葉相僧苦著臉道:“師兄又在說氣話。”
易天行擺擺手笑道:“我又不是虔誠信徒,我管你是什么菩薩,之所以在乎你生死。”他看著葉相僧的眼睛,一攤手,一聳肩,優雅之氣大出:“因為你是我兄弟。”
葉相僧雙手一合什,微笑浮上面龐。
“剛剛我有可能把觀音菩薩罵哭了,趕走了。”易天行撓撓頭,狀作無意說道。
葉相僧面色大變,合什嘆道:“師兄今日說的什么胡話?”
“沒什么。”易天行微笑道:“你我師兄弟能活著從梅嶺回來,真算是奇跡。”
想到從昨夜至今,延綿數千公里的追殺,梅嶺與省西的兩場大戰,易天行猶自心有余悸。
“說先前那句。”葉相僧繼續問道。
易天行嘻嘻一笑,把剛才的事情給葉相僧說一遍,眉頭微皺道:“我相信我的判斷不會有差,佛指舍利失于香港,復于梅嶺,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沒變化,而在這過程里,禁錮著須彌山羅漢佛性的梅嶺馬生和尚死了,諸天羅漢脫困往生,而且佛指又植在了你的手上……整件事情里,就是須彌山方面得的好處最多。”
葉相僧口宣佛號,合什敬道:“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別扯。”易天行一擺手道:“她要救羅漢,輕而易舉,凈土滅須彌山,她身為阿彌陀佛身旁脅侍,怎會毫無干系?我看只是在具體的做法上,她和大勢至有爭執,所以借我們的手做些事情,同時也讓你的實力提升那么一點點,鬼知道她在想什么,萬一俺們倆被蒙在鼓里的豬頭被大勢至秒殺,難道要去找地藏王菩薩哭訴去?”
“菩薩便是菩薩,師兄嗔念太重。”葉相僧責怪道。
易天行一笑搖頭:“菩薩確實就是菩薩,大勢至菩薩也是大勢至菩薩。”
葉相僧一時語塞。
“張老師如果真是大士,那我要去拜見才是。”葉相僧滿臉敬意站了起來,看模樣真準備出寺廟而去。
易天行呵呵笑道:“我是用猜的,而且那女孩子死不承認,連防狼術最后一招梨花帶雨搏同情都使出來了。你去了有什么用?”他忽然轉頭望向歸元寺后園上方的天空,悠悠道:“我也希望我自己猜錯了,明天我會讓六處和肖勁松他們去查一下。”
許久之后,葉相僧忽然說道:“為了意氣,竟然連天上能排進前五名的大靠山都不要,師兄不知道是成熟了還是瘋了。”
易天行臉一紅,喃喃說道:“她和師傅關系不錯,該幫忙的時候自然還是要幫的……先前我兇她,不過是想給她一個不倚仗旁人的好印象……嗯,就像老猴兒當年那作派,搏她好感。”
為什么當著蕾蕾的面不說?那自然也是某男想給蕾蕾留下一個頂天立地好男兒的做派,搏她好感。
窗外的滿天繁星忽然一抖,星光微散,似乎連遙遠的星辰都受不了某人的臉皮厚度,有些發寒。
“咋個辦呢?”易天行忽然表現的憂心忡忡。
別人或許不知道他這四個字里包含的是什么意思,葉相僧卻很明白,他輕聲說道:“就像先前你說我幼稚的那個問題,我一直堅持,菩薩是菩薩,葉相是葉相……師兄也如是,童子是童子,易天行是易天行,你這一世便是這一世,何必往前世往后世去看去尋?”
易天行點頭受教。
離開葉相僧的房子后,易天行眼光在安靜的茅舍處掃了一眼,淡青色的伏魔金剛圈今天不知為何一直現出身形,似乎里面有人正控制不住體內的力量。
青色光圈在月下顯得十分美麗,再襯著茅舍外的秋湖小亭,景致足以入畫。
莫殺今天也在歸元寺住著,畢竟經歷了大難,所有人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易天行沒有進屋,只是在窗外看了一下這個滿頭紅發的姑娘。他臉上一片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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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晨光入窗,易天行醒了過來。
他走出禪房外,知道家里那幾個人都安然無恙,于是也不著急,好整以暇地嗽口洗臉,在歸元寺殿后翠薇亭旁的空地上打了一套太極拳,又去和尚們的伙房呼呼吃了一海碗素面,這才慢悠悠地往后園走。
“你先別去前殿,隨我去茅舍看看。”易天行招呼正準備去做早課的葉相僧隨自己走,“你那師侄出了點兒……小問題。”
……
……
確實是小問題,睡眼朦朧的小易朱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能飛能鬧,與以往并無兩樣。
……只是,多了一對紅紅的翅膀而已。
老猴一如既往給不出什么有建設性的意見,所以葉相僧和易天行兩個人蹲在伏魔金剛圈外面,用手摸著易朱背上生出的羽翅,頭痛不已。
“手感倒是不錯,拿去賣了應該能值不少錢。”易天行手指頭在小家伙背上的朱羽上輕輕畫著。
“癢!”易朱不樂意了,若不是他實在不喜歡師公的氣味兒,他這時候肯定早已經一頭鉆進茅舍里去。
“似乎沒什么問題。”葉相僧輕聲說道。
易天行白了他一眼:“這玩意兒用來飛的,他本來就是鳥兒,當然沒問題,但他現在是人,天天還得去上學去,扛著一對翅膀算怎么回事兒?巨無霸型麥香雞翅?”
易朱苦著臉,心想這個形容詞兒太過分了!
“那就別上了。”老猴發話,“咱家的孩子,上那些破學有甚意趣。”
易天行站了起來往里面吼道:“我管小孩兒,你能不能不要多嘴?”
隔代教育總是容易產生家庭矛盾。
老猴理虧,又有些惱羞成怒,所以干脆閉嘴,自去喝茶看晨報,不理這些晚輩。
易朱怯生生地扯扯易天行的衣袖:“爹,實在不中,俺就不去了成不?”
不上學乃兒童人生之初時最大的夢想之一,一想到生了對翅膀可以逃課,易朱打心眼里高興。
“不行。”
易天行冷冷說道:“那些天上的王八蛋要捉俺爺倆上天,咱們就偏不上去,在人間好好地活,活出個……人樣兒……來,你不上學,想行走江湖?那是個什么搞法。”
“那這怎么辦?”
解決這個問題的,還是得當媽的人。
蕾蕾打著呵欠,伸著懶腰,撓著頭發,裊裊婷婷地從后園外面走了進來,看見一大清早地家里這些人就在嘀嘀咕咕開小聚會,好奇問道:“怎么了?”
易天行一攤手,無奈說道:“小易朱背上這兩片翅膀怎么辦?”
鄒蕾蕾眉開眼笑說道:“挺漂亮的啊,寶寶越來越像天使了。”說完把易朱抱在了懷里。
賴在她懷里的易朱覺得好舒服,心神一動,肋背上的羽翼輕輕一抖,唰的一聲,如火云一般的紅翼緩緩張開,然后再緩緩合上。
柔柔地將鄒蕾蕾反抱在了翅膀里。
……
……
“別玩了別玩了。”易天行不耐煩地說道:“趕緊想個轍把這玩意兒收回去。”
“本來就能收啊?”鄒蕾蕾從毛茸茸的羽翼里面把腦袋鉆出來,模樣看著特別可愛,笑著說道:“昨天洗澡的時候就收過。”
“啊?”易天行傻了眼,“那你昨天晚上跟我說易朱欲言又止的……”
“噢,我是說這小家伙硬是不肯跟師傅一起睡,我打了他一頓。”蕾蕾嘿嘿笑著,吐了吐舌頭。
易天行以手撫額,看了葉相僧一眼,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都什么和什么啊。
小易朱的火紅羽翼在后園里展開著,他的小腦袋擱在蕾蕾媽的肩上,看見老爹臉色不豫,趕緊叫喚道:“師公喜歡欺負人,所以我不喜歡和他睡!”
易天行鼓著雙眼瞪著他:“那你剛才騙老子說翅膀收不回去,所以不能上學!”
他挽著袖子氣鼓鼓地沖了上去,把小家伙從他媽身上揪了下來,落拳如雨,便是一通亂拳猛錘。
“作死!”蕾蕾終于施出了佛門獅子吼。
易天行訥訥然退到一旁,小聲嘀咕道:“他又不怕疼。”
蕾蕾豎眉厲喝道:“你知道你的拳頭又多重嗎?”
小易朱擠眉弄眼想擠兩滴淚,蕾蕾回頭又教訓他:“你也是的,怎么能騙你爹?這么大的事兒,還有……別哭!別忘了三大紀律。”
這一家三口鬧著,葉相僧只好學習當隱形人。
老猴又閉口自祈福。
這家里,目前好象是蕾蕾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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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半個上午,終于把易朱如何收回翅膀的技術活弄通了,這翅膀非肉非金,材料很奇怪,要收回去的方法也很奇怪……除了易朱自己的神念控制之外,在那雙紅紅的大翅膀下,還有一個微小的肉肉的突起,用手使勁兒摁一下,翅膀唰的一聲就收回去了。
易天行覺得這家伙好玩兒,挺像某種人型兵翼的,于是一直拿手指頭戮小易朱腋下那個小突突,戮了幾下,小易朱終于不干了,嚷道:“癢啊。”
啪的一聲,蕾蕾把他的手打了下來。
紅紅的羽翼收回后,小易朱還是那個小孩兒純凈模樣,大大的眼睛里黑瞳忽閃,沒覺著有什么出奇處。
蕾蕾忽然皺了皺眉,走到小家伙身邊,把他抱了起來,然后停了停,又放了下來?
“怎么了?”易天行好奇問道。
蕾蕾忽然眉開眼笑說道:“輕了。”
易天行定睛一看,小家伙果然比前些日子看著似乎要瘦了一些,雖然還是圓乎乎的模樣,但……畢竟清減少許,從劉歡進化到了孫楠……難道是對上大勢至菩薩的時候,噴火噴的太多,所以瘦了?
易天行大喜,合什道:“這得謝謝大勢至。”
“耶。”小易朱嘻嘻笑道:“減肥成功。”
鄒蕾蕾點頭,表示贊許:“很成功。”
老祖宗在茅舍里嗡嗡說著:“相當成功。”
……
……
出了后園,易天行便準備去安排人手查張小白的事情,不料知客僧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輕聲說了幾句。
秦琪兒來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