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震南給李衛東的印象并不好。從廣州珠寶展見到他第一面起,就一直覺得這是個陰險狡詐笑里藏刀的家伙,并且幾次交手,都讓這廝吃了虧。今天剛剛被一票人打了埋伏,李衛東當然認為是這家伙派人干的,現在又說到合作,誰知道他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方震南見他沉吟不語,忽然笑了笑,說:“今天伏擊你的那些不是我的人,否則的話以裴三的身手,相信你活不到現在。正相反,裴三才是我派去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你,并把你請到這。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不介意告訴你,那些人是岳家的人。”
“岳天雄?”李衛東眉頭一皺,說:“拍賣會已經結束,大小姐想要的東西全部到手,現在殺我,不覺得為時太晚了嗎?”
“拍賣會?哈哈,那只不過是做戲罷了,路易王冠,翡翠書簡,瑪瑙手串,這三件東西與夏繼嶺的死,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關系!”
“什么?!”
方震南的話,讓李衛東頓時怔住,事實上早在東京的時候他心中就隱隱有些懷疑,既然這三件東西這么重要,以方家和岳家兩大家勢力聯手,就算不能全部得到,毀掉總不會太難,尤其是那件瑪瑙手串,本身就是在塚本家,而塚本當時明明已經投靠了方震南!
那晚之所以對夏若蕓情緒失控,李衛東也是對這件事的一些疑點想不通,覺得自己在被人利用。現在從方震南的嘴里聽到這番話,李衛東隱隱的像是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能肯定。掏出支煙點燃,狠狠的抽了兩口,若有所思的說:“你是說,夏先生所謂的最后一筆交易,這三件東西根本就是個煙霧彈,你的目的就是要把大小姐引到岔路上去,對嗎?”
方震南點點頭說:“完全正確。夏繼嶺的死,并不像所有人想象的那么簡單,這件事牽扯的太多,絕對不能任由大小姐查下去。我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哈哈。”李衛東不無譏誚的笑了笑,說:“騙大小姐走入歧途,糾纏于父親的死因,你好趁機下手,拉攏股東,套購股權,一腳將大小姐踢出董事會,霸占夏家的產業,好一句逼不得已。聽說方家跟夏家也算是世交對不對?令公子跟二小姐指腹為婚,本想名正言順的完婚拿到繼承權,可惜被大小姐護得緊,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才逼不得已嗎?可嘆親家公尸骨未寒,偌大的家產就要更名易主,哈哈,方先生果然好算計。”
方震南不動聲色的看著李衛東,忽然嘆了口氣,說:“你認為夏家有多少錢?”
“什么?”
李衛東一怔,不明其意,方震南抽了口雪茄,淡淡的說:“我收購集團股票之前,股價是四塊二,連續兩個星期走低,降幅超過百分之三十;經過這兩天的大盤震蕩,今早開盤,股價已經升到了五塊六。未來兩周之內,我會繼續放股,直到股權低于百分之三十,蕓兒仍然會做她集團董事長的位子,用不了多久,我會宣布退出董事會。”
李衛東皺了下眉頭,不明白方震南這究竟是玩的哪一出,如果說他是在信口雌黃,似乎也沒必要跟自己撒謊,畢竟我李衛東又不是大小姐的什么人。方震南倒是哈哈一笑,說:“夏氏集團成立十九年,產業涉及珠寶,金融,地產,期貨,鋼鐵,船業,有形資產評估超過九個億,在外人看來,自然是風光無限。但是近年來急于拓展歐洲業務,大量資金投入卻不能有效產出,企業負債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一百一十,尤其是金融危機之后,整體業績下滑,歐洲的部分銀行已經凍結了業務往來。這樣的一個空殼子集團,能夠支撐下去都要累死累活,你認為我方震南的眼界,就只值這九個億?”
這一下李衛東真的愣住了。對于集團的運營機制他并不是很了解,但是資產負債率超過百分之百,絕對是個危險信號,方震南用空殼集團來形容,也并不為過。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這樣,那么這時他介入股權爭奪戰,對夏家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畢竟股權的爭奪就相當于新鮮資金的注入。可是要說他費了這么大的周折是想幫助夏若蕓將集團撐下去,這話怎么聽都覺著不靠譜。
頓了一頓,方震南頗有些玩味的說:“沒錯,我是愛錢,不過我看上的不是這區區的九個億。就好比你李先生,聽說你有顆祖母綠寶石很是不錯,根據重量來推斷,價值至少會超過兩個億,已經有這么多身家的人,你會不會冒險去貪圖夏家的財產?”
李衛東沉吟不語,好一會才突然抬起頭,盯著方震南的眼睛說:“夏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聰明!就沖你問的這句話,我確實沒有看錯人。”方震南輕輕的拍了下手,臉上露出一絲贊許的表情,說:“小李,你說這世界上最賺錢的生意是什么?”
“最賺錢?”李衛東想了想,說:“走私,還是毒品?”
方震南微微一笑,說:“你答對了一半。這世界上最賺錢的生意有兩種,一是毒品,一是軍火。毒品是因為人一旦吸食就會成癮,沒辦法戒掉,軍火則是因為人類的生存永遠都不可能和平,有人,就會有戰爭。”
“啊,你是說,夏先生他……”
“沒錯,軍火!”
方震南點了點頭,李衛東卻是脊背一陣發寒,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剛才在倉庫里看到的那些碼放整齊的木箱,我的天,那里面該不會是……
“怎么,覺得有些殘忍是不是?”方震南低低一聲冷笑,說:“戰爭是政客手中的砝碼,永遠掌握在強權的手里,我們賣出去的槍彈,也只不過是工具而已。就算我們不賣,也有別人賣,軍火販子抓絕了,政府還在賣,我們只不過是賺回該賺的錢而已。”
李衛東想要說什么,方震南卻擺了擺手,說:“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問,放心,既然請你來這里,我就不會再對你隱瞞。”抽了口雪茄,他聲音忽然變得有些低沉,說:“夏繼嶺不能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卻是我最好的伙伴,當初就是他帶著我踏進這道門檻。我們的客戶其實并不多,最大的客戶是A國,你應該經常在電視新聞里能看到的A國反政府武裝,就是了。當年就是靠著軍火發跡,夏繼嶺掘到了第一桶金,創建了夏氏集團,從那之后,生意越做越大。”
“但是這一行畢竟不是好做的,賺錢的同時,也承擔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風險。有一次夏繼嶺得罪了一個極有勢力的軍火商,對方揚言不惜一切代價要買他的人頭。而我就在那個時候認識了夏繼嶺,我這輩子所做過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介紹他認識了A國的一位反政府軍頭子。”
“A國的反政府武裝,其實是一些烏合之眾,根本上就是一群恐怖分子,除了內戰,在國際上也是臭名昭著,近年來幾宗大規模的恐怖事件,幾乎都能找到他們的影子。而這群恐怖分子的背后,是由一個秘密組織的操縱,那個反政府軍頭子也就是其中一員。而這個組織的名字,就叫血手!”
李衛東忍不住打斷了他,說:“就是……那顆銀色紅頭的子彈?”
方震南點點頭說:“沒錯。當初在廣州珠寶展,侯萬風把那顆子彈拿給我看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件事遲早會牽連到你,就像我當初介紹給夏繼嶺一樣,也許,這真的是天意。”
“當年的夏繼嶺,精明干練,極富魄力,深得組織賞識,兩下一拍即合,從那時起,夏繼嶺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血手的存在,固然替他掃平了一切敵對障礙,短短幾年的時間,夏繼嶺一躍成為亞洲最大的軍火商,而夏氏集團的創建,本意只是一個洗錢的機構,為了將軍火交易中巨額的財產進行漂白。”
“可是讓夏繼嶺沒有想到的是,A國的內戰一打就是幾十年,組織的胃口也越來越大,當他驚覺不妙想要抽身退出的時候,卻發現為時已晚。這就像是一個泥潭,掉里面容易,再想爬出來卻是千難萬難。正因為他急于想脫離組織的掌控,所以近年來才不斷的拓展夏氏集團的市場,但是偏偏命運捉弄,歐洲和澳洲接連兩次投資失敗,讓他的漂白計劃幾乎成了泡影。”
“在軍火交易上,夏繼嶺跟組織兩方盈利的資金,成立了一個秘密基金,由夏繼嶺負責掌管,這是一大筆基金,也是夏繼嶺多年出生入死打拼來的,當然不甘心就此放棄。而組織也發現了他想抽身的意圖,急于追回這筆基金,可是讓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夏繼嶺卻忽然暴斃身亡,被人整整打了十一槍!”
說到這里,方震南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這筆基金的數額實在太大,千不該萬不該,夏繼嶺不該幻想一個人吞掉,否則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也許用在他的身上再合適不過。”
李衛東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好奇,說:“究竟……是多少錢?難道比夏氏集團還要多?”
方震南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許久才說:“一百七十二億,美元。”
“……”
李衛東倒抽了口涼氣,如果錢財龐大到一定程度,那就只是一個數字的概念,一百七十二億美元,那又是怎樣一個龐大的概念?而這個時候他似乎也隱隱明白了方震南剛才為什么會說出那句話,“你認為我方震南的眼界,就只值這九個億?”
難道說,這廝的眼睛也在盯著這一百多億?
李衛東目光閃動,忽然說:“我明白了,你就是血手!夏繼嶺的死,原來你也有份!”
方震南臉色微微一變,忽然笑了,說:“好吧,你比我想象中似乎聰明一點。不過我說過,這是個組織,就算我是,也只是其中的一員而已。另外我們要的是錢,沒有追回基金之前,你認為我們會對夏繼嶺下手,斷了自己的財路?”
李衛東深吸了一口氣,說:“可是我不明白,你找我會有什么用?”
“你會明白的。”方震南臉色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了,連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緩緩說:“這筆基金,夏繼嶺分別存在瑞士、英國、加拿大等七個國家的十三家銀行,而且設置了最高權限,只有他的兩個女兒才能夠啟動。而據我所知,對于這筆基金,到現在為止大小姐和二小姐似乎并不知情。”
李衛東聳聳肩,說:“那又怎樣?”
方震南一字一頓的說:“可是,就在夏繼嶺死后第二天,我們發現,這筆本該無主的基金,居然鬼使神差的開始運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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