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軍跟兩個保鏢面面相覷,眼看鄒長龍動了真格,誰還敢再勸?只好放了夏若蕓,灰溜溜的走出房間。夏若蕓揉了揉捆的發麻的手腕,照例是一言不發,飛身跳進浴池,一腳將鄒長龍踹的飛了出去。
這一腳著實不輕,鄒長龍又不會武功,一頭撞到了墻上,撞得氣暈八素。又不敢發作,捂著頭說:“踢得好,踢得好!”
李衛東不禁嘆了口氣。若非親眼所見,有誰會相信鄒長龍這種人居然也會落到這般田地,像孫子一樣給人低頭下跪?夏若蕓還想再打,李衛東說:“算了,士可殺不可辱。鄒老板怎么說也是一方梟雄,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不容易了。好,我答應你的條件,兩天之內,我會想辦法查出真相。”
鄒長龍完全沒有料到李衛東竟會答應的如此痛快,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好一會才說:“你說的是真的?李兄弟,你現在可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你不要騙我……”
李衛東一皺眉,說:“不相信,就請自便。其實就算你不求我,我也必須把真兇揪出來,這個混蛋要陷害的不僅僅是你鄒家,還有陸家。想往我李衛東的頭上扣黑鍋,我倒真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鄒長龍大喜過望,連聲說:“這就好,這就好!只要你李兄弟肯出馬,兇手一定逃不掉!李兄弟,一句話,只要能報仇,要人有人要槍有槍,無論什么條件,盡管開口就是!”
李衛東說:“有兩件事,還要麻煩你替我解決。第一件,是林家三口失蹤,不管他們現在在誰手里,你都要想辦法把人給我找到。記住,我要你保證這一家三口的絕對安全,要是出了一點點岔子,我拿你是問!”
鄒長龍滿口應承,胸脯拍的山響。以鄒家在內地錯綜復雜的勢力,想找出一個人來絕對不是什么難事,看他答應的痛快,李衛東也放心了不少。想了想,說:“第二件事,我不說你也應該心知肚明。先是陸家滅門,然后是你鄒家飛來橫禍,前前后后出了這么多事,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夏先生留下來的那筆基金。鄒老板,你跟夏先生是結義的兄弟,你別對我說,關于這筆基金你完全不知情。”
鄒長龍表情又是一僵,沉默許久才說:“這個……李兄弟,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有些事實在不能說。我知道,你一定認為基金現在落在我的手里,我沒辦法承認或是否認,但是李兄弟你要相信,我鄒長龍絕不是那種貪財的人!鄒家從當年先祖創業至今,百余年來已經打下了偌大一攤家業,再多的錢對于我來說也只是個概念而已。問題是這筆基金牽扯到的不僅僅是錢,還有政治。政治是個很敏感的東西,如果你不想招惹是非,還是少知道一點為好。”
鄒長龍并沒有否認或是為自己辯解開脫,但是這一番話卻聽得出確實發自肺腑。李衛東說:“告不告訴我,是你鄒先生自己的事,你不說我也沒辦法。不過你要明白,你兒子女兒之所以橫遭禍事,必定與這筆基金的下落有關,你不說出真相,我就算是個神仙又從何查起?難道在你眼中,這筆基金比你的老婆孩子,比你能否為他們報仇更重要嗎?”
最后那句話明顯是戳到了鄒長龍的痛處,這廝一下子跳了起來,嘶聲叫道:“那又怎樣?就算我現在說了,我的家人能活過來嗎?老婆孩子死了,至少我還有替他們報仇的機會,可是如果基金出了事,我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你知道么?別說是我老婆孩子,就連我甚至包括整個鄒家,也許一夜之間就能從這個世界消失!李衛東你不明白,有時候一個人一旦選擇了一條路,就已經沒辦法再回頭,所以別逼我,別他媽的再逼我!”
李衛東不禁皺起了眉頭。鄒長龍這幅模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雖然是在吼叫,卻看得出他心里真的是畏懼到了極點。問題是這廝身為陸家掌門,勢力之大也是個跺跺腳四方亂顫的主兒,就連將軍那種人都對他心存忌憚,又會有什么人、什么勢力能讓他害怕到這種程度?
以鄒長龍的性格,如果他鐵了心不肯說,再逼問也是無用,那事情就真的有些棘手了。冷眼看著鄒長龍,李衛東淡淡的說:“鄒老板不必這么激動,如果你對我不爽,剛才又何必低三下四的求我?蕓兒,拿衣服來,我們走!”
鄒長龍一下子就慌了,連忙拽住李衛東,語無倫次的說:“別別別,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一時犯渾,李兄弟你千萬別跟我一般計較,你是我報仇的唯一希望,可不能撒手不管啊!我孩子出了那樣的事,此仇不報鄒家從此如何立足,你叫我有什么臉去見祖宗?李兄弟,我真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你相信我,除了剛才那件事,什么我都能答應你,老弟,只要能你能幫我報仇,我鄒長龍情愿退出江湖,鄒家拱手相讓,算我求你,哥哥我……我給你跪下了!”
一邊說著眼淚刷刷的就滾了下來,兩腿一軟就要下跪。對于一方大佬來說,下跪這兩個字實在比殺頭還要難受,可想而知鄒長龍也真的是被逼上了絕路。李衛東伸手扶住,嘆了口氣,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何況你鄒老板是江湖前輩,這個禮我不能受。算了,不管你肯不肯說出基金的下落,真相我也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因為這不只是你鄒家的家仇,也關系到我陸家的聲譽。”
“真的嗎?李兄弟,我,我……”
鄒長龍激動的嘴唇直哆嗦,死死攥著李衛東的手,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李衛東笑笑說:“好了鄒老板,我看就這樣,你也請回吧,我好像沒有跟人一同泡澡的習慣,何況你還穿著衣服。兩天之后,等我消息,另外再提醒你一遍,林家三口的事,你一定要辦的妥妥當當,出了一點岔子,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鄒長龍一拍胸脯說:“放心!老弟的事就是我鄒長龍的事,遠了我不敢夸口,只要人還在內地,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把人完好無損的給你找出來!”
千恩萬謝,回身正要出去,夏若蕓突然叫住他:“等等!”
鄒長龍肩膀一顫,顯然他也知道夏若蕓想做什么,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轉過身,賠笑說:“大小姐還有什么事么?”
夏若蕓死死盯著鄒長龍的臉,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咬著牙說:“你心知肚明!說,你跟我父親是結拜的兄弟,你為什么要出賣他?”
鄒長龍沉默了一會,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怨毒,大聲說:“沒錯,你父親是我出賣的,但是我鄒長龍自問頂天立地,對得起良心!如果說有人背信棄義,那也是他不是我,我絕對沒有對不起他!”
夏若蕓厲聲說:“你放屁!父親死了,你紅口白牙當然說什么都行,但是你不要忘了,他的女兒還活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害死了我父親,我就要你拿命來還!”
順手抓過浴架上的一只花瓶磕碎,鋒利的茬口抵在鄒長龍的脖子上。夏若蕓握的如此用力,瓷片割破了她的掌心,鮮血像小溪一樣滲了出來,鄒長龍卻是渾然不懼,說:“如果你現在做了我,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剛剛我已經說過,與基金有關的事,我現在還沒辦法給你任何解釋。大小姐,關于你父親的死,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會水落石出,到時如果你還想殺我,我鄒長龍皺一皺眉,不算男人!”
這番話說的有恃無恐,夏若蕓不禁微微一怔,李衛東卻是眼神陡然一亮,許久以來一直淤積在腦子里的那些疑問,像是剎那間被一條線穿了起來,又似云開霧散,眼前豁然開朗!微一沉吟,李衛東說:“放開他!蕓兒,就算要報仇現在也不是時候,我相信鄒老板的為人,他說會給你一個真相,就一定不會抵賴!”
“你相信他?連兄弟都能出賣,這種人也配做人,禽獸不如!”
夏若蕓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卻還是憤憤的將鄒長龍推了個跟頭。這丫頭雖然脾氣急,但并不是分不清輕重,尤其跟李衛東在一起的時候,對他更是言聽計從。鄒長龍也不還嘴,從地上爬起來朝李衛東鞠了一躬,說:“有你李兄弟一句話,什么都齊了。從前我一直以為,你一個毛頭小子能被陸伯涵選為繼承人,只不過是走了狗屎運,還曾想過要利用你,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我鄒長龍看走了眼,你李衛東注定是人中龍鳳!唉!陸伯涵我輸了,當年我將你趕出內地,那是因為鄒家的政治背景,但是說到眼光和用人,我只有自愧不如!”
一聲嗟嘆,鄒長龍轉身默默而去。夏若蕓猶然不信,疑惑的看著李衛東說:“你剛才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你相信他?!”
李衛東這時顧不得身上赤條條,嘩啦蹦出浴池,抓過條浴巾就往夏若蕓受傷的手上纏。剛剛他一直泡在水里還沒什么,這一跳出來夏若蕓立刻紅了臉,搶過浴巾沒好氣的說:“不用你管,穿你的衣服去!”
李衛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說靠,裝什么啊,昨晚咬都咬了,現在看一下怕什么的!悻悻的扯過浴巾圍在腰間,說:“我跟鄒長龍雖然交往不多,但是直覺他剛才應該不是說謊。”頓了一頓,忽然遲疑著說:“蕓兒,我答應過一定會幫你報仇,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點,如果你父親,他……”
夏若蕓一愣,唰的轉過身盯著李衛東,說:“我父親怎么?”
李衛東沉吟了一會,又搖搖頭說:“沒什么,有幾件事我還沒想通,現在說出來還不是時候,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真相。云南這里不能待下去了,兇手的上一個目標是鄒長龍,下一個目標必然是我們。通知二叔三叔,陸家嚴防戒備,越是節骨眼上越不能出岔子。你去收拾一下東西,我們現在就動身。”
李衛東不說,夏若蕓也不追問,跟這家伙一起久了,對他什么脾氣也很了解,不想說的話誰也問不出來。夏若蕓說:“回香港么?那我讓二叔通知人來接我們。”
李衛東說:“不,不是香港,我想你陪我去一趟杭州。”
“杭州?”夏若蕓又怔住了,說:“你想去找我媽?可是,可是……”
李衛東笑了笑,說:“可是什么?怎么說你也是她女兒,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作為女婿去拜望一下岳母大人,天經地義。”
說的好聽是拜望,也不知道這家伙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夏若蕓也不多問,轉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風風火火的折了回來,抓起浴池臺子上那個撕開一半的TT,橫眉怒目的說:“這是什么?不要臉!”
李衛東汗了一下,心說這TM能怪我么?老子還以為這是浴鹽呢好不好!也懶得跟她解釋,撇撇嘴說:“沒見過啊,是什么上面寫著呢啊!我也是男人也有需求的好不好,不這樣怎么辦,讓你幫我解決你肯嗎!”
“你,你……!”夏若蕓又羞又氣,見過無恥的,沒見過無恥到這種程度的,做了壞事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夏若蕓都有些后悔昨晚上怎么不干脆把他咬掉了算了!指著李衛東說:“你別得意,這就是證據。我回頭就把它給我妹妹,看你怎么解釋,臭流氓!”
李衛東哈哈一笑,說:“傻妞,你要是真拿了這個給冰冰,該解釋的應該是你才對吧?你認為冰冰會怎么想,咦,我的TT怎么跑到你那里去了呢?”
“你,我……”
夏若蕓立刻又沒詞了,基本上跟李衛東這種人斗嘴,就是自討苦吃,氣憤憤的把TT朝李衛東臉上丟了過去,轉身就走。李衛東在后面哈哈大笑,說:“怎么這就走啊,你剛才不是問這是什么嗎,不如一起探討探討啊!”
“滾!”夏若蕓氣急敗壞的摔上了門。
李衛東擦了把頭發,回到房間一邊換衣服,腦子里卻翻來覆去在想鄒長龍剛才說過的話。“沒錯,你父親是我出賣的,但是我鄒長龍自問頂天立地,對得起良心!如果說有人背信棄義,那也是他不是我!”
如果鄒長龍確實沒有撒謊,夏繼嶺又究竟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現在基本可以斷定的是,基金確實是落到了鄒長龍的手中,或者說至少在鄒長龍的掌控之下,而鄒家之所以出事,也必然是因此而起!可是鄒長龍又究竟在害怕些什么,難道說他也只是這筆基金的過路財神,根本就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這究竟是什么人或是什么樣的勢力,連鄒長龍這種人都為之忌憚!不,等一等!李衛東突然敲了敲腦袋,他發現自己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從夏繼嶺遇害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年,一直都是岳天雄在替鄒長龍背著黑鍋。這個岳天雄跟鄒長龍截然相反,如果說鄒長龍今天是虎落平陽,岳天雄則更像是一條陰險的毒蛇,這個家伙一直躲在暗中,他究竟在覬覦著什么……
通!隔壁像是隱隱傳來一聲輕響,李衛東不覺一怔,因為一直在凝神思考,聽覺也隨之下降了不少,這時連忙屏住呼吸側耳凝聽,緊跟著臉色就變了,一甩手掌中便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手槍,豹子般飛躥出去,砰一聲撞開了房間門。走廊里,七八個黑衣大漢正握著槍凝神戒備,突然看到李衛東沖出來倒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便驚恐的看到李衛東的槍口噴出耀眼的火光。
砰!砰砰砰!一連串槍聲敲碎了夜晚的寂靜,幾個大漢舉槍對準李衛東,可惜再也無力扣下扳機,不甘心的倒了下去。但就在這時,李衛東也發現了一件事,讓他心瞬間跌入冰谷。
走廊兩端,不下二三十槍手,無數槍口黑洞洞的瞄向這里。接著他就聽到他這輩子最不想聽到的一句話:“想要你馬子的命,就乖乖把槍放下!”
聲音尖細,聽上去有些刺耳。李衛東嘆了口氣,扔掉手中的USP,說:“我真的沒想到,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