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攻勢,超過了北大營的東北軍官兵所能承受的心理程度。
第一輪的炮擊,準確無比地落在了北大營的營區里,早已通過買通漢奸得到了營區大致兵力、火力分布情況的日本關東軍,將第一輪的炮擊分成了兩部分。
關東軍集中了相當一批火炮,布置與柳條湖車站一帶,第一輪炮擊分別對準了北大營的炮兵陣地和官兵宿舍區。一發發重型炮彈尖嘯著劃破夜空,準確地落進北大營各處,四處都是爆炸聲,往往一發炮彈下去,營房倒塌,工事也被摧毀,還有漫天飛舞的殘肢斷體和建筑殘渣。
被劇烈的槍炮聲驚醒的東北軍官兵們,這才發現,整個混亂的北大營居然找不到一名可以負責的高級指揮官出來,基層部隊各自為戰,軍人的本能告訴他們,這時候應該拿起武器,在基層長官的帶領下,東北軍士兵紛紛沖往靠后方一些的軍械庫,準備領取槍彈,反擊日本人。
整個東北軍確實警惕性不強,除了必要的值夜勤部隊外,士兵們的槍支都還到了北大營軍械庫。
整個東北,或者說北大營面前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日本人。雖然東北軍遭到了突襲的炮擊損失慘重,但大多數人還是沒有選擇逃跑,而是準備拿起武器反抗日本鬼子。
特戰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當鐵路爆炸聲響起后,瞿忠義就想到了事情有變,當年,自己的老師清楚無比地告訴自己,日本人會利用一切手段來達成自己的侵略目的,對于日本人,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反而應該抱以萬分警惕。
當爆炸聲從柳條湖鐵路傳來時,瞿忠義就想到日本人動手了,在北大營這些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橫在北大營和日本守備隊中間的就是一條鐵路,那么,一旦發生任何事變,一定會以鐵路為矛盾點。
“快,快,快,拿好武器,緊急集合”
特戰營的軍械庫沒有和第七旅的軍械庫在一起,而是獨立在營區偏后方的位置,便于訓練取用,長達一年的特別訓練初見成效,雖然事發突然,但瞿忠義第一時間就集合好了隊伍。當他站在特戰營面前時,第一聲炮聲剛剛響起。
“弟兄們,日本人對我們發動了可恥的偷襲,這是戰爭,這是一場侵略我們中國的戰爭。作為軍人,戰場是我們的歸宿,保家衛國是我們的使命。日本人之前連番禍害我華夏大地,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早已是我中華民族之公敵,此番再次啟動戰端,可恥的不宣而戰,是在挑戰我們中華民族的容忍底線,挑戰我們中人的底線。
前面就是日本鬼子,是他們發動了可恥的偷襲戰。北大營群龍無首,現在必須依靠我們抵擋住日本人的進攻,為整個北大營的兄弟們爭取時間,讓他們喘口氣,然后和我們一起,打退日本人的進攻。
告訴我,面對日本人,我們應該怎么辦”
瞿忠義快速地講完,隨即吼叫著問道。他的前方站著特戰營的弟兄們,雖然只有300多人,但卻個個群情激奮,營區四處升騰起的火光,照著他們臉,一個個臉紅耳赤,握著步槍的手上青筋凸起,殺意凜然。
“殺殺殺”
300多名特戰營士兵,發出了齊聲的怒吼,之前瞿忠義多次向全營官兵宣傳日本人駐兵關東的陰謀,講述日本人對東北的垂涎,沒想到,一年時間不到就得到了驗證。果然中日必有一戰。
瞿忠義滿意地點點頭,他和特戰營的士兵一樣,提了一把湯普森沖鋒槍,整個營裝備有近四十把湯普森沖鋒槍,都是特戰營打秋風弄回來的財物變賣后買回來的。作為特戰營的強火力裝備,是他為近距作戰準備的利器。
“好兄弟們,我沒有什么多說的,日本鬼子就在前面,老子作為營長,和你們同進退,誰他跑了,誰是沒卵蛋的孬種。”
瞿忠義大手一揮,開始分配起人手來,“大家別慌,按照平時的訓練,迫擊炮組尋找掩體,隨時準備校準炮擊諸元。重機槍組,以營房為依托,構建重機槍陣地。反戰車排,找準時機自行攻擊,其他人以各班為單位行動,注意防炮……”
“轟……”
他話音剛落,一陣猛烈的爆炸聲就在不遠處的營區響起,日本人的炮擊已經在向營區深處延伸了,而前方已經傳來了密集的槍聲,應該是日本人發起進攻了,而且遇到其他東北軍的抵抗。
“峂峪,王將軍有回電話嗎?”
瞿忠義正指揮著士兵進入工事準備防御日本人的進攻,一邊派偵察兵去前面偵察日本人進攻的情況,見到祝峂峪從通信室走出來。
“不行,電話線被日本人切斷了。北平方面還沒有回電。”
“希望王將軍聽到炮聲后,能早點返回北大營。希望少帥能夠果斷下令,不然……”瞿忠義沒有說下去,日本人既然敢對東北軍北大營發起突襲,那就是對東北已經是志在必得了,一旦東北軍抗戰不利,整個東北將無兵可用。
北平,前門外中和劇場。
熱鬧的劇場里坐滿了觀眾,臺上是京劇大師梅蘭芳的表演。為了紀念東北軍出兵關內、和平結束中原大戰一周年,張學良與英國大使藍普生正在劇院中觀看梅蘭芳的《宇宙鋒》。
“梅先生的戲真是東方一大絕。”藍普生向一旁的張學良贊道。
張學良也頗有同感,“京劇一派,畹華先生確實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國寶級的戲劇大師。”
正在這時,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張學良看清楚了,是自己的秘書閭正德。
閭正德跑到張學良身邊,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什么??”
張學良驚得站起身來,連一旁藍普生的詢問也沒來得及回答,迅速地離開了中和劇場。
“委員長,日本人在今晚9點許發動了對我東北軍沈陽北大營的偷襲。日軍攻勢猛烈,官兵們的戰爭情緒很高漲,你看是不是……”
雖然12號才見過蔣介石,而這位所謂的結義大哥也向自己暗示過日本人將要在東北動手的事情,但當事件真正發生時,張學良依舊感到震驚和憤怒。
幾天前的密談,蔣委員長告訴他,據可靠情報,日本人要發動對東北的戰事。不過目前日本人勢大,他們不僅在東北有三個精銳的關東軍師,在朝鮮還有大批駐朝日軍,一旦日本人動手,不予抵抗,需要等待國際調停。
得到英法蘇三國全力支持的蔣介石,底氣十足,認為三國一定不會放棄他,當時已經做出了拿空間換時間的計劃。他只差沒有明白無誤地告訴張學良:把東北讓給日本人,而且,要確保我們占領道義的高度。
想到蔣介石的嚴詞告誡,張學良還是硬著頭皮撥通了南京的電話。
“漢卿,事已至此,下令士兵武器歸庫,不予抵抗,交涉事宜容中央商議再定,有西方各國在,日本人的胃口,也不過一城一地罷了。”
“可是……”
“漢卿,你難道忘了五天前我對你說的話?此事就這樣決定,不予抵抗,東北軍自行后撤,中央商議后再定對策。”
蔣介石說完,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宋美齡見到他臉色有些不自然,問他發生了什么事,他也只是說日本人在東北動手了,隨即叫來了秘書,準備約見三國公使。
閭正德見張學良有些出神,不禁輕聲問道,“少帥,委員長有什么指示?榮臻參謀長和北大營還在等候您的回電。”
張學良搖搖頭,有些喪氣地說道,“南京還沒準備好,想通過國聯來進行調停。委員長的意思是讓軍隊后撤,槍械入庫,不予開槍抵抗。”
“什么”閭正德驚呼出聲道。“少帥,不行啊,沈陽丟不得,沈陽一丟,東北危矣。”
“日本人勢大,中央又不許抵抗,向榮臻回電吧。軍隊撤走,至于當地的警局之類向日本人繳械就是了,不要激怒了日本人,免得他們做出什么更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張學良有氣無力地下了命令,在此時的他看來,蔣委員長說的也有些道理,國家沒有準備好,那么就讓國際社會來調停吧。只要軍隊撤走了,不遭到反抗的日本人,應該不會對付平民的。
“閭秘書,這,這真是少帥的命令?”
當榮臻聽到電話中閭正德的回復時,幾乎有些難以置信,大帥可是被日本人炸死的,為什么少帥要下令東北軍不予抵抗地撤退??
無惡不作的日本人,全東北無人不恨,連榮臻這個東北軍參謀長也是恨意滔天,恨不得馬上抓起槍上戰場去和日本人拼一把。
然而,當他從電話中聽到張學良的聲音時,頓時陷入了失神的狀態中,不予抵抗,這就是最后的命令。
“是,堅決執行。”當榮臻放下電話的時候,已經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了,約束部隊,將他們帶走,后撤,甚至是撤到關內。
通往北大營的電話已經不通了,而王以哲又剛走不久,榮臻決定親自去北大營走一趟。無論如何,東北軍是少帥的,既然委員長都下了命令,撤退已經是必然的結果。
北大營的軍械庫在特戰營防區的側后方,當特戰營全副武裝地準備接敵時,卻碰到了如潮水一般退下來的北大營其他的部隊。北大營面對日本人的方向,只有值夜班的連隊在抵抗日本人。
除了被日軍的重炮炸死眾多官兵外,不少人更是連驚帶嚇,一窩蜂地只想馬上沖到軍械庫去領取槍支彈藥。
“噠噠噠……”
瞿忠義見場面實在太多混亂,許多東北軍士兵只穿了一條麻布褲衩就在亂跑,當場拎起手里的沖鋒槍,朝著天空就是一陣掃射,不到十秒就打空了一個50發的彈匣。
“北大營的兄弟們,都別亂,我是特戰營營長瞿忠義。有我們特戰營在這里擋著,大家快去軍械庫領槍。日本人無恥地偷襲我們,發動了戰爭,作為軍人,我們應該保家衛國,予以堅決回擊”瞿忠義大聲吼道,“祝峂峪,你領他們去領槍,有擾亂秩序者,給我就地正法”
他知道,這個時候后不狠不行,整個北大營,安然無恙的官兵依然達到了七八千人,攔住了前面一股,后面又是一大批人鬧哄哄地沖來。為了不讓這些亂兵沖亂特戰營的防線,他只有讓祝峂峪帶兵彈壓一下,帶隊去軍械庫領取槍械彈藥。
亂兵手無寸鐵,有武器的都在前面抵擋日本人了,越來越零星卻越來越近的槍聲,已經說明了日本人的進攻正在向特戰營的防守區域靠近。
“報告營長,日本人的先頭部隊大概有一個加強大隊的規模,1000多人,除了大炮外,他們還有七八輛戰車。”偵察兵迅速地將這個情況向瞿忠義進行了匯報,而這也是迄今為止他收到的最精確的情報。
1000多人的日本人大隊,而且還只是先頭部隊,瞿忠義不由感到頭部發麻。至于戰車,北大營原本也有戰車隊,但此時卻在沈陽城中,遠水解不了近渴。
“各班組注意,日本人馬上就要沖上來了,反戰車小組注意攻擊敵人的戰車。”瞿忠義大聲喊道。
果然,不多時,一股敗兵從前面撤了下來,只有幾十個人,幾乎個個帶傷,這些抵擋日本人的第一波進攻的值夜連隊,損失太慘重了。瞿忠義當場就下令讓人帶他們后撤,接下來的戰斗,他們起不到大作用了。只有自己擋住了日本人的第一波進攻,北大營的官兵們才能緩過勁來,反擊日軍。
“噓……轟……”
“轟隆隆……”
果然,在延伸射擊的炮彈爆炸聲中,一輛輛丑陋的“薄鐵皮”戰車從前面的營區開了過來,借助燃燒產生的大火和炮彈不時爆炸的閃光,鐵皮戰車門在肆無忌憚地前進著。
借著微弱的閃光,瞿忠義發現原來這些戰車并不是坦克,而是真正的“戰斗汽車”,而且還是他曾經在教科到過的英國產的沃爾斯利裝甲汽車。本來是裝甲汽車,卻被日本人用來沖鋒陷陣,欺負中國人沒有反裝甲武器。
“反戰車小組,都給我瞄準了,狠狠地打”
幾輛開路的裝甲汽車正在斷斷續續地向裝甲汽車上的機槍向前方可能藏匿東北軍的地方掃射,再后方一些,已經能隱約見到日軍步兵的身影了。
特戰營反戰車組的幾名戰士,正在擺弄一門法國產的哈奇開斯25mm反坦克炮,這也是反戰車組的唯一利器,平時也可以作為直射火力使用,也是唯一的直射重火力。
“轟……”
一生并不太響的聲音過后,一道火光飛向日本人的裝甲汽車,反坦克炮彈咬住了最前面的那輛日本裝甲汽車,的裝甲鐵皮根本擋不住反坦克炮彈,頓時化成了火球,隨后居然罕有地發生了爆炸,極大地鼓舞了特戰營的士兵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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