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雙或熱烈或敬畏或羨慕的眼神,投射在主席臺上,安在濤在眾人暴風驟雨一般的掌聲中緩緩起身向臺下鞠了一躬。
“同志們,今天呢,算是鎮上新的黨委政府領導班子第一次集體亮相”我們的公路已經基本竣工。鎮上的招商引資工作也有了實質性的進展,陽光生態農業園區工程正在緊張有序地建設當中”安在濤的講話并不是很長,也沒有看小路給他準備的講話稿,基本上是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大約十幾分鐘就結束了這種套路性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講話。
安在濤講究話,然后是新任的鎮長孫曉玲講話,之后新任鎮委副書記馬明亮,新任紀委書記老路,新任副鎮長馬曉燕和粱茂才,這幾個領導依次講話,無非是表表態度說說感想,簡單說上兩句就完事。別人的講話到也沒有什么,只是馬明亮的話音中就帶出了幾分若有若無的憤懣私怨氣。
好在臺下的代表以及各村主任和鎮上機關的工作人員們,此玄大都覺得這位落選的鎮長候選人有些“可憐兮兮”也就直接過濾了他的怨憤。當然也難免會有一些村干部們在臺下小聲議論上幾句。
最后,開了一個領導班子的小會。由安在濤主持,分了分工,明確了一下幾位鎮領導的具體分管工作。
鎮委書記安在濤主持黨委全面工作;
鎮長孫曉玲主持政府全面工作;
鎮委副書記張本分管黨建、組織、宣傳、統戰、人事;
鎮委副書記馬明亮分管精神文明、農業、環衛;
紀委書記路德亮負責紀檢、監察、黨風廉政建設、機關效能建設、信訪工作,分管黨委辦、文明辦、文化站;
副鎮長張志勇負責老干部工作,分管機關事務、工會;
副鎮長梁茂才負責招商引資,協助孫曉玲鎮長主抓經濟工作,分管政府辦、建設站、林業站、財政所、鎮林場等;
副鎮長馬曉燕負責科技、統計、經管、文教衛體、民族與宗教工作。分管團委、婦聯、統計站、計生辦、計生服務所、計生協會。
幾個領導臉上雖然神色不變。但心里卻都心知肚明。
從這樣的分工充分可以看出。鎮上的實權已經全部落入安在濤的心腹手里。
在書記鎮長以下,黨委這一塊,由老路掌握;政府這一塊,由梁茂才主抓。
張本基本滿意,因為他的分管工作沒有什么變化,盡管沒有具體的分管部門,但他第三把手的位置也算是保住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氣。剩下的,馬明亮也好。張志勇也罷,分管的都是一些很虛的工作,根本就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權力。
馬明亮如今已經成為案板上的肉。就聳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提不出反對意見來。張志勇本來就是一個混子,只要有副鎮長的位子在,管不管什么的,他本來就無所謂,焦煌在任時,他也是如此,現在自然也不會說什么。
只有馬曉燕心里非常不滿。覺得安在濤將一些非常瑣碎的工作全部都壓給了她,什么團委婦聯計生委,這些都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還沒有一點油水。她心里不滿,臉上便不由自主地就表現了出來。
可在會上,她也不能說什么。開完會,等幾個領導都散了去,她就皺著眉頭跟在安在濤的屁股后面。一直跟進了他的辦公室。
安在濤正要坐下,突然見馬曉燕跟了進來,暗暗皺了皺眉,淡淡一笑。“馬鎮長,找我有事?”
馬曉燕大刺刺地坐在了安在濤辦公室的沙發上,但被安在濤清冷的目光一注視,她心里滿腹的牢騷私怨言就全部都咽了回去。但她自恃是孫谷的人。就咬了咬牙小聲道,“安書記,您看我的分管工作能不能調換一下?像團委計生婦聯這些。是不是讓老同志分擔一些,我初來乍到根本就摸不著頭緒
安在濤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心里暗暗冷笑。心道,這女人真是不懂規矩,如果你要有意見,在會上提出來,我或許還會考慮一下,如今會開完了,工作分工明確下來了。你又跑來找我,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難看?
看來,她還真把自己當令人物了
安在濤慢吞吞地掏出煙來,點上,微笑道,“馬鎮長,這些工作原先都是由孫鎮長分管的,孫鎮長如今主持政府的全面工作,,我們這斤小領導班子里,除了孫鎮長之外,就只有你一個女同志,這些計生工作什么的自然還是要由女同志負責合適嘛!你先干著,以后有什么難處,再讓孫鎮長幫你協調解決!”
馬曉燕大學畢業后進了地震局,一次偶然的機會被孫谷看上,兩人很快就碰撞出了某種曖昧的火花。馬曉燕是一個很會利用自己身體本錢的女人,她雖然讓孫谷嘗到了甜頭,但也很快就得到了實惠,從地震局的一個小科員一下子就當了一個鄉鎮的副鎮長。
聽了安在濤的話,她那頗有幾分姿色的臉蛋上,旋即變得有些漲紅起來。她本來以為,有了孫谷在。自己在這資河鎮上就會順風順水,但豈知上任的第一天,這位鎮委書記就給了自己來了一個下馬威。她對安在濤并不了解,并不知道在安在濤的心里,孫谷算不上什么。
“安書記,你”馬曉燕霍然起身,聲音有些激動,“在幾個鎮
“我欺負人?馬曉燕同志,這是鎮黨委的工作分工,是經過了黨委會研究決定,并不是我一個人的安排!再說了,你分管的這些口子,原先都是孫鎮長分管,孫鎮長如今主持政府全面工作,自然不適合再管,班子里就你一個女同志,交給你有什么不妥當?難道還要我這斤小鎮委書記親自去抓計劃生育和婦女工作嗎?”
“孫鎮長能做到的事情,你為什么就做不到?”安在濤的聲音頓時陰冷下來,擺了擺手,“我還有工作耍忙,你先回去吧,有意見可以下次開會再說!”
馬曉燕在家里是獨生女,從娜主慣養。參加作之后,又因為有縣耍書記的庇估而在仙!春風得意,一般的男同志包括一些領導。都拿如當今寵物一般地捧著突然被叟在濤這么冷眼厲語地“斥”了一通。她怎么能受得了?心里又氣又羞憤還有幾分委屈,她眼圈一紅,聲音顫抖了起來,“你任人唯親,欺負人,我要向縣委”
安在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馬曉燕同志,在基層工作不比你以前在辦公室里喝茶看報紙打發時間了”總之,工作分工是黨委的決定,個人服從組織,分管的工作你必須要抓好,否則,年底的組織考核中如果被評為不稱職,可就怪不了別人你對我個人有什么意見和看法,你隨時可以對我提出來,當然了,你也有向上級部門反映情況的權利,你隨便吧。”
先…”馬曉燕掩面哭著奔跑了出去。
安在濤狠狠地將煙頭掐滅,心頭很是煩躁。對于孫谷弄來的這個花瓶。他本來是抱著“擱置”起來的態度,你只要安安穩穩地呆著就行了。但誰知這女人毛病竟然這么多。其實,安在濤也沒有真正針對她。她所分管的這些工作,其中大部分都是以前孫曉玲分管的工作。
他走出辦公室的門,見馬曉燕嬌媚的身影已經沖到了盡頭處她的辦公室里,嘴角抽動了一下,知道這女人肯定是回去給孫谷打電話訴苦撒嬌去了。
去他娘的,不管她!安在濤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孫曉玲的辦公室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
馬曉燕哭著從她的辦公室門口沖過,孫曉玲心里也猜出了幾分。開會的時候,她就發現這個縣地震局下來的、穿著時髦的女副鎮長表情有些不對勁,后來見她跟進了安在濤的辦公室,就知道她大概是對工作分工不太滿意。
孫曉玲暗暗搖了搖叉,見安在濤走過來敲門,便輕輕打開門,“安書記,請進。”
安在濤微微一笑,一邊往里走一邊小。聲道,“孫鎮長,你馬上按照我們會上研究的,籌備一個公路竣工慶典,嗯,縣里市里的領導,由我來匯報。”
孫曉玲笑著應了下來,但她瞥了安在濤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道。“安書記,那邊讓我去做做工作,畢竟,我們新班子網成立,生出事端來也影響不好,讓外邊說我們內部不團結。”
安在濤哦了一聲,沒說什么就扭頭走了出去。望著安在濤離去的背影,孫曉玲心里暗暗嘆息:這個小安書記真的只有丑歲嗎?他的心機實在是太深了”明明上自己這里來就是想要讓自己出面去跟馬曉燕“溝通”一下,但他卻偏偏就是不提這茬,非得讓自己主動說出口來。
跟安在濤接觸得時間越久,孫曉玲卻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他。
孫曉玲敲門走進馬曉燕辦公室的時候,馬曉燕網伏在桌上痛哭了一場。哭得臉上的脂粉盡去,眼圈都紅腫起來。自覺從安在濤那里受了委屈,她本來想找孫谷訴苦傾訴一番,讓孫谷替她出出氣,順便也出面命令鎮里給她調換一下分管的工作。
但誰知,孫谷在電話里卻是很惱火地說了她兩句,讓她安心工作,服從鎮奐委的決定,不要無事生非云云。說完孫谷就砰地一聲扣掉了
孫谷目前正在煩躁焦心著,怎么還能顧得上她。一方面,縣里以縣長夏庚為首的一派人逐漸在朝他步步緊逼,而另一方面,市里傳來的消息說,新來的市委書記最近要對幾個區縣的干部進行大換血、大調整。
“進刺”馬曉燕趕緊用面巾抹了一抹臉上的淚花,定了定神,端坐在了那里,擺出一幅似模似樣的領導架勢來。
見是孫曉玲,她有些意外,站起身來聲音有些嘶啞,“孫鎮長,快請坐!”
孫曉玲瞥了她一眼,見她眼圈紅腫,神色憔悴,知道她肯定是剛剛哭過,笑了笑也不說破,只是和聲道,“馬鎮長,剛才安書記跟我說,你工作上有些難處嗯,馬鎮長,其實這些工作呢,看上去千頭萬緒實際沒有那么可怕,大多都是一些事務性的工作,下面前有人干,又不用你親自動手,你說是不是?”
孫曉玲又耐著性子跟馬曉燕“交流”了一會,見她情緒平靜下來,這才起身準備離開,只是在即將出門的時候,她突然回頭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曉燕同志,好好干吧。以后會好起來的!你看看,原來我們鎮上連一條公路都沒有,但現在不是也修通了嘛!”安書記是縣委常委,還是上面重點考察的后備干部。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工作起來也有奔頭!”
孫曉玲揚長而去。聽著孫曉玲玄意點醒的這一句話,馬曉燕這才醒過神來:是啊,那囂張的小男人,還是縣委常委、是上面派來的后備干部啊,她竟然忘了這個茬!
資河鎮公路竣工慶典定在了口月舊日星期三。
鎮里的報告打到縣里,孫谷頓時覺得這是一個跟市委張書記拉近關系的好借口、好機會。他親自趕到市里,代表歸寧縣邀請市委領導參加資河鎮的公路竣工慶典。不過。他白跑了一趟,張鵬遠現在根本就不在市里,聽說去了省里開會。無奈之下,孫谷也只好返回縣里,也失去了邀請其他市里領導出席的熱情。
既然張書記邀請不到,對于安在濤的這項政績工程的竣工慶典,他也隨之失去了興趣。以身體不適為由,撫絕參加典禮,由縣長夏庚代表縣委縣政府出席。
他卻不知,他離開市里的時候,張鵬遠的車已經從省里趕回。進了辦公室,聽秘書說了歸寧縣資河鎮的活動,張鵬遠想了想,竟然掛起門來給安在濤打了一個電話。
等待電話撥通的當口,張鵬遠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來。
他這兩天為了新建資河生態開發區的事情,親自到省里去找了自己的老領導,并跟省直相關部門的領導一一“溝通”峨腦斗把開發區的系列年續跑了下前,以房山市委口…“名義上報的可行性報告和申請已經走到了最后一道審批的程序上,估計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反饋回房山了。
這樣的開發區申報手續非常繁瑣。如果不是張鵬遠親自出馬,跟方方面面協調關系,一路綠燈,絕不可能這么快。批是會批下來的,但以政府機關的辦事效率,恐怕起碼要拖上兩個月的時間。
除了跑開發區的手續之外,他當然也準備去醫院再次探望一下陳近南的兒子陳銳。
陳近南是省委常委兼組織部長。個高權重,又曾經是他的直接頂頭上司,張鵬遠向來是跟陳家保持著良好的關系。
但他也沒有想到,在他準備去醫院之前,卻從麻副書記那里得到了一個讓他震驚了很久的、事關陳近南的隱私秘聞:陳近南可能是有一個私生子,而且還在他們房山工作。還是之前中組部考察的后備干部。叫安在濤”
張鵬遠當時就有些呆住。半響,才回過神來。
他知道麻哥書記看上去是“說者無心。”其實是在暗暗提醒他。否則,這種事關省委高層領導的隱私秘聞,麻副書記怎么會輕易說給他聽。
張鵬遠立即給省立醫院的院長老趙打了一個電話,老趙是他的親戚。聽老趙說完了安在濤跟陳銳骨髓配型成功并準備在最近進行骨髓移植的事兒,他心里這才漸漸確認了下來。回想起來,安在濤的長相還真是跟陳近南有幾分相似!
“你跟我說的話最好是爛在肚子里。今后跟誰也不要再提。”張鵬遠再三地叮囑老趙。
老趙苦笑一聲,低低道,“我怎么敢亂說?但是,這事兒在醫院里是瞞不住的,大家都在猜疑,我已經跟相關的醫生護士專門談過話了。嚴禁他們胡說八道
張鵬遠放下電話,猶豫了一下。沒有去醫院。他覺得,這個時候,他出現在陳近南面前,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同時他也明白,以陳近南的個性和強勢手腕,等陳銳的手術結束之后,他會很快就壓制下這些“流言蜚語”一切都會恢復如常。
當然,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不要說陳近南的岳父家在京城還有很大的勢力,就算是沒有,他如今已經位居高位,只要他不公開承認。其他人又豈敢說什么。頂多。是在幾個高層領導之間背后議論一下罷了。
這小子竟然是陳部長的兒子!難怪,人這么精明強干。
張鵬遠心念電閃,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安在濤那淡定從容略帶恭謹的聲音,“是張書記嗎?張書記!”
張鵬遠嘴角的笑容瞬間濃烈起來,猶如工朵殉爛盛開的牡丹,“嗯小安,是我,張鵬遠”。
頓了頓,張鵬遠又和聲道,小安,你們的公路竣工慶典,我決定出席借這個機會,也順便把籌建資河生態農業開發區的事情正式宣布吧”
安在濤的聲音明顯一喜,“張書記,省里批下來了?”
張鵬遠哈哈笑了笑,小安啊。我畢竟在省里工作了這么多年,這么點面子還是有的!而且,有陳部長這樣的老領導打招呼。這點事情也不算什么,”
聽了張鵬遠隱隱似是帶有某種深意的話語,安在濤眉頭一跳,他稍微一停頓,馬上就微微笑了笑,“是的,張書記,我一切聽您的”。
“小安,經過慎重考慮,市委市政府決定,新建的資河生態農業開發區由你來管理運作,這是市委市政府對你的信任嗯,我只是提前跟你打個招呼,讓你心理有個準備,你先自己心里有數就行了張鵬遠哈哈一笑,就準備掛掉電話。“好了,我網從省里回來,也很累了。后天見了我們再細談,細談!”
“感謝張書記,感謝市委市政府的信任!”安在濤聽那邊傳來嘟嘟嘟的忙音聲,這才扣掉了手機。
站在鎮政府機關大院里,默然站在那里仰望著浩渺的天宇,天高云淡。秋高氣爽,他的神色變幻著,良久良久。
不遠處,路兵開著安在濤的天藍色保時捷跑車在新修的公路上跑了一個來回,慢慢開進鎮政府大院,見安在濤站在那里,就下車走過去嘿嘿一笑,“哥們,這車不錯呀,比我的強多了,要不,咱們換著開兩天,讓我過過癮?”
安在濤長出了一口氣,“我還開原來那輛車,這車你就先開著玩吧。路兵,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
完,安在濤轉身就走,見他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路兵意外地撓了撓頭,有些沒趣地轉身上車離開了鎮政府的大院。他其實也是被安在濤一個電話給召回來的,聽說安在濤要讓他回來參加慶典,他二話沒說,帶著文霞就趕回了資河鎮。
安在濤匆匆上了樓梯,走到二樓的拐角時,他突然用力喊了一嗓子。“老粱,粱茂才”。
新班子成立后,在安在濤的安排下,所有鎮領導班子成員的辦公室全部都調整到了二樓,安在濤還是原來那一間,他的右邊是張圣,左邊依次是孫曉玲、馬明亮、老路、張志勇、梁茂才、馬曉燕。上述8人中,除了張志勇和馬曉燕之外,都是黨委委員。而黨委委員中的人大馬主席和武裝部部長趙紅強不在機關大院里辦公。
梁茂才正在辦公室里聽廣播。突然聽到安在濤喊了這么一嗓子,嚇了一大跳,趕緊跑出來笑道,“安書記,您找我?”
安在濤點了點頭,猛然擺了擺手。“你馬上給我準備請束,本次竣工慶典,我要邀請縣里各部門的領導以及兄弟鄉鎮的領導出席”。
梁茂才雖然答應了下來,但心里也狐疑了一下,心道早上我請示你說要不要發請柬請兄弟鄉鎮的領導。你可勁兒擺手說不用,但現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