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北的。”王師傅伸手接過香煙，宋曉隆很有眼色，摸出打火機啪地一聲打著，伸到王師傅面前，王師傅也不謙讓，歪頭就著火點燃香煙，吸了一口，這才繼續說道：“以前在河陽帝王沙發廠當打版師傅。”
林遠方和宋曉隆碰了一個眼神中，眼睛中都掠過一抹驚喜。河陽市在天陽市北部，隔著一條黃河和天陽市相望。河陽帝王沙發廠那可是全國都有名的沙發廠，依托著河陽市是全國最大皮革價格基地的優勢，生產出來的帝王牌沙發，從質量、款式和做工方面絲毫不弱于意大利、法國都進口沙發。而業界更有很多傳聞，說國內很多所謂的意大利法國進口沙發，其實就是在帝王沙發廠代工，然后貼一個意大利、法國的牌子而已。如果王師傅真的是帝王沙發廠的打版師傅，可以想見，他的制版剪裁水平絕對是國內超一流的水準，如果能夠加盟合資項目，負責按摩椅項目的打版，那可就是撿到寶了。只是不不知道，他一只胳膊究竟是如何劃線制版和剪裁的。
“帝王沙發，那可是國內頂尖的品牌。”林遠方贊了一句，然后問道：“不知道王師傅為什么會離開帝王沙發，到我們新成立的一家企業來應聘呢？”
“帝王沙發已經不是以前的帝王沙發了。”王師傅低頭抽了一口悶煙，沉默了很久，才又繼續開口道：“有很多話我不方便說。但是請林主任和宋經理相信，我離開帝王沙發，只是我個人的一種選擇，與我的職業操守沒有任何關系。”
“王師傅既然有苦衷，不說也罷了。”林遠方點了點頭，說道：“假如王師傅到我們創格體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就職，在工資待遇方面期望是多少呢？”
“工資待遇方面先不談！”王師傅伸手彈了彈煙灰，說道：“我還是先讓兩位領導看看我的打版能力吧。”他側臉問道：“宋經理，你們這里有皮革或者布料嗎？”
“布料還是有點。”宋曉隆看了林遠方一眼，見他沒有異議，這才說道：“招待所原來留下很多舊床單，還扔在下面的倉庫里，我去給你取過來一條。”
工夫不大，宋曉隆取回來一條白色的床單，交到王師傅手里。王師傅問林遠方道：“林主任，我可以開始了么？”
“好，好。”林遠方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正想見識一下王師傅的打版功夫呢！”
王師傅就站起身來，掃了一眼辦公室的地面，然后抓起床單輕輕一抖，床單的四角就舒展開來，十分平整地落在辦公室的空地上，只是右上角有個地方稍微皺起了一塊。
即使這樣，在林遠方和宋曉隆看起來已經是神乎其技了。一般雙手健全的人鋪這么大的床單，也要反復折騰好久，才能夠鋪得如此平整。這個王師傅單單是憑借一條獨臂輕輕抖那么一抖，床單就如此四四方方地平整鋪在地上，手上的功夫可見一斑。
王師傅就走過去一邊用獨臂撫展那處褶皺，一邊歉然地笑道：“這床單太輕了，如果是皮革，不會這樣。”說著單手就伸向腰間，靈活地打開腰包，從里面拿出一塊紅色的粉餅，望著林遠方說道：“林主任，您讓我打個什么版型出來？”
“這個嘛……”林遠方哪里懂得什么版型，他沉吟了一下，對宋曉隆說道：“老宋，港方的技術資料呢？”
“都在這里呢！”宋曉隆連忙跑到辦公桌后面，取出一份按摩椅的資料拿過來交給林遠方。林遠方翻看了一下，指著型號為LIFEPOWER3000的高檔按摩椅，對宋曉隆說道：“就讓王師傅按照這個技術參數打版。”
宋曉隆就把這兩頁圖紙交到王師傅，說道：“就這個型號的，你打個相同的版型出來。”
王師傅把這兩頁圖紙掃了一遍，閉上眼睛計算了數秒鐘，說道：“這個造型最費料，按照這個床單來取材的話，兩個扶手的真皮前片打不出來。”
宋曉隆笑著說道：“有多少料，你就打多少料吧。”
“好的！”王師傅又掃了兩眼圖紙，然后把圖紙交還到宋曉隆手里，單膝跪在床單上，獨臂抓起紅色的粉餅，也不用任何工具輔助，飛快地在床單上劃起線來。隨著他的單臂飛舞，一條條直線或者曲線流暢地從粉餅下誕生，在床單上或者相交或者蔓延。
宋曉隆在一旁固然看得目瞪口呆，林遠方也是吃驚不小。他本身就是搞規劃出身，制圖水平非常高，徒手畫出來的圖形線條甚至比用其他人用作圖用作圖工具畫出來還要工整漂亮，所以他能夠明白，王師傅這樣嫻熟地徒手劃線的功夫，需要多么強大而扎實的基本功作為底子。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王師傅這種在床單上劃線的功夫比他徒手制圖的功夫更難。因為王師傅是獨臂，只是靠著一只膝蓋在輔助，而他可以用兩只手，其中的難易程度自然大不相同，更為關鍵的是，他的畫圖，對線條的長度的精確度只是一個相對的要求，因為上面會用數字標注出來長度、寬度、高度等三維數據。而王師傅這樣是打出的版必須完全符合真實尺寸的要求，因為稍微有些偏差，這些剪裁出來的布料或者皮料就不可能完美地縫合在一起。
不到十分鐘工夫，王師傅已經在整個床單上畫滿了紅色的線條，只見他獨臂畫了一個美妙的弧線，完成最后一道線條，然后站了起來，充滿自信地對宋曉隆說道：“宋經理，請你比量一下版型的尺寸，看看和圖紙是否相符。”說著手一伸，又從腰包里冒出一盤卷尺，遞到宋曉隆手里。
宋曉隆拿著卷尺，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王師傅，他此時才從王師傅如舞蹈般的打版動作中清醒過來，意識到這些版型不光要好看，還要完全符合圖紙上的尺寸，見王師傅如此自信，他心中就說道：“真的這么神嗎？不用比照圖紙，甚至連尺子都不用，徒手畫出來的版型，竟然和圖紙上尺寸完全一樣嗎？我卻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