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正躍和趙國棟一行人回安都的時候只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九點過了。
陪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總局一行領導在通城市政府聽取了初步調查結果,凌正躍和趙國棟都沒有多做發言,只是指示進一步查明事故原因,同時做好遇難者后事處理和家屬安撫工作,也責令省紀委、省監察廳、省檢察院和省安監局介入調查,追查相關責任人責任。
省紀委書記馮剛、省委政法委書記蔣友泉都是當天晚上趕到通城的,雖然事故現場已經徹底控制住了,但是兩人的到來也就意味著某些問題不那么簡單。
在碰頭會上馮剛當仁不讓的提出紀檢部門和檢察機關都要及時跟進介入調查,查清這次特大事故原因究竟有無人為因素,各級部門以及相關單位有無連帶和領導責任,這個意見一提出,就在碰頭會上引起了巨大震蕩。
蔣友泉沒有明確表態,只是說這樣大的責任事故檢察機關需要介入認真進行調查,查清原因,如果有涉及瀆職犯罪,也必須要追究責任。
面對來自內部的質疑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總局帶著國務院有關領導的意見,安原方面也迅速成立了聯合調查組,對整個事故原因進行深入調查。
從2007年6月1日起,《生產安全事故報告和調查處理條例》生效,而10月開始,國務院建立了監察部、高檢、高法、公安部、司法部和安監總局共同參予的重持大責任事故責任追究部際溝通協調會議制度,這也標志著將重持大安全事故的調查和處理上升到了更高的一個層面,以往都是由省一級有關部門主導的調查現在升格為國家有關部門,而國家安監總局這一次顯然也是要主導整個調查。
國家安監總局提出由他們來負責牽頭進行調查讓姿正躍感受到了巨大壓力,《生產安全事故報告和調查處理條例》剛剛生效,安監總局就這樣強勢的提出要從監察部和高檢抽人來組成調查組參予調查,顯然是要把安原省安面排除在外,這是一個明顯的不信任態度,這讓凌正躍又驚又怒。
照理說像這樣的特大事故就算是追究責任也決不可能落到一個省委書記頭上來,按照《條例》的規定,即便是最壞的結果也是追究行政部門負責人,他完全可以冷眼旁觀。
但是這一次略略有些不一樣。
想到這里凌正躍就下意識的想要吐出胸中的悶氣。
“凌書記怎么說?”盧衛紅臉色有些發青,盯著臉色陰沉的龍應華。
“還能怎么說?免不了一頓臭罵了。”龍應華有些疲憊的以手撫額坐在沙發里,“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就會這么巧碰上這種事情?你們市里恐怕要有承擔責任的心理準備,會議紀要這些東西都應該有吧?”
“龍省長,這些東西怎么可能沒有?這樣大的項目,省里又要求趕進度,市里邊各種協調會都開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有會議紀要,都是按照省里要求,要求所有部門全力配合,一律開綠燈,保證進度。”盧衛紅嘴角抽插了一下,目光也變得有些冷森,“各方面的要求也都很明確,但是龍省長你也知道這樣打急抓,趕進度,難免有些地方就照應不到,肯定就會刀刀刀”
“老盧,這些不是理由,你這些理由能給安監總局那些人說么?他會聽你這些東西么?那只會弄巧成拙!”龍應華陰冷的目光掃視過來,“作為一級政府,就必須要履行職責,分管領導就盡職盡責沒有,檢查督導到位沒有,制度落實沒有,這些工作你們有沒有做?有沒有做到家?死了這么多人,還傷了這么多,造成如此嚴重的后果,不要抱僥幸心理,要有一些思想準備才行。”
第二次聽到龍應華提及要有承擔責任的思想準備,盧衛紅心里很不是滋味,市里邊是有責任,但是如果不是你龍應華三番五次來催促進度,說中石化和巴斯夫對進度很不滿意,不是你龍應華示意安監和環保部門要傾斜要支持,至于這樣么?但是現在這些話卻無法出口,都是一各繩子上的螞炸,誰都免不了責任,關鍵是這個責任怎么來分解,總得有個人來承擔主要責任。
在盧衛紅看來古遠山無疑是一個很好角色,到萬不得已,有古遠山來承擔主責是最合適不過的,反正他都年齡已到,仕途上也不可能有多少奔頭,他主動把責任扛過去,其他人就要輕松許多。
見盧衛紅臉色不豫,龍應華當然也知道盧衛紅對此有看法,他甚至也能大略猜測出盧衛紅的想法,可是古遠止,肯干么?以古遠山那個臭脾氣,你想要做通他的工作那是千難萬難,絕不可能,而且極有可能張開嘴巴亂咬一陣,沒準就要把自己給拖進去,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由通城市方面來背上這個責任。
“老許那邊恐怕你要做一做工作,讓他先有思想準備,另外羅銳作為具體責任人,恐怕刀刀刀,當然這只是最壞的打算,安監總局這邊態度很強硬,但是我估計凌書記回去之后可能還要做工作,這樣完全把我們這邊排除在外,也不符合常理,也不現實,所以?刀?刀”龍應華沉吟了一下道:“但市里邊要有最壞的思想準備才行。”
“龍省長,我覺得完全由市里來承擔這個責任恐怕不太合適。”盧衛紅語氣有些不太好,但是還是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通城石化市里邊股份不多,股權調整之后也是省里占大頭,也屬于省國資委管理企業,包括干部管理在內的很多工作也是省國資委在負責,而且我覺得省里如果能夠主動一些,咱們市里邊也要輕松一些,老許現在怨氣也很大,羅銳人也還年輕,不能就這樣讓一個領導干部在這件事情上毀了一輩子吧?”
凌老板都沒有明確態度,加之聽龍應華的口氣那就是要由通城市委市府來把這個責任全部背了,如果真是通城方面的責任也就罷了,但是前幾次羅銳和許必成都給自己提出這樣趕進度有風險,市里安監部門都連續提出了警告,市里邊也希望適當放緩節奏,自己也多次和對方交換意見,但都是對方在那里催促,還讓古遠山開綠燈,這個時候卻想把責任全部推到市里頭上,這也太不地道了。
盧衛紅當然知道龍應華和凌正躍的關系,能夠從總工會把他給弄回來還進了常委,這其中的關系不問可知,但是盧衛紅并不怵。
凌正躍不是那種因為關系就不問青紅皂白的人,盧衛紅自認為凌正躍對自己也同樣很看重,這件事情對于通城來說幾乎是致命的,但是對于省里邊來說卻非不可承受之重,他覺得省里邊可以適當分擔一些責任,至少省安監局就應當要承擔部分責任,這樣一下子把帽子全扣在通城頭上,他這個市委書記就不答應。
龍應華也聽出了盧衛紅語氣中的桀驁,他有些惱怒。
這個盧衛紅似乎也太放肆了,不錯,自己的確是在這個項目上施加了壓力,但是自己從未說過可以在安全上不管不顧冒險,古遠山雖然也有些開口子的嫌疑,但那話也是原則性的,并沒有真正要你放任不管,這種情況下調查尚未定論,這個家伙居然就敢把責任上自己這邊推了,真還是仗著他和凌老板關系不一般啊。但是這個時候絕對不是鬧矛盾的好時機,安監總局那邊調查組剛剛成立,尚未開始工作,自己這邊就開始鬧內亂,那只會授人以柄,龍應華強壓住內心的火氣,沉聲道:“老盧,省里邊如果有責任自然不會推托,但是現在首先是配合好調查組搞好前期調查,力爭減輕責任,我只是提醒你,市里邊要有這個思想準備,要做最壞的打算,并沒有其他意思。”
“龍省長,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市里邊一定配合好調查組工作,當然,該市里邊的責任,我們也絕不會推卸,這一點包括我本人在內,都一樣有這個心理準備。”
盧衛紅語氣也稍稍緩和了一些,他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就和龍應華鬧翻,現在還遠不是就這個問題進行攤牌的時候,也許根本就走不到那一步,自己剛才也有些沖動,只不過對方那種態度委實讓他有些不舒服。
龍應華不再吱聲,不過一道裂痕已經在二人之間悄無聲息的生成,現在還看不出來,但無論是龍應華還是盧衛紅都意識到子這一點,要想在恨復到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情形,怕是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