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富義縣籠罩在淡淡的迷霧之中。街道兩邊的路燈就如垂暮老者的眼睛一樣黯淡;路上不時有汽車開過,發出嘩嘩的聲音;騎著自行車的人不停地按著鈴鐺,此起彼伏;早起鍛煉的人就如幽靈一樣從前面的迷霧中鉆出來,又漸漸融入了后面的迷霧中。
韓東緩步而行,呼吸著潮濕冰冷的空氣,腦中卻在琢磨怎么修理黃松。
昨天晚上那個惡女人很顯然就是黃松找來的,其目的就是將韓東搞臭,然后他再散播些謠言,好從中搞事漁利。
韓東原本不準備逼人太甚,只要黃松配合工作就不想弄他的,可是他竟然一而再地挑釁,這就讓韓東下定決心要和他斗一斗。至于那些中層干部,韓東倒不放在眼中,整治他們的辦法多的是,也不必急于一時。
雖然周正了解的情況并不多,但是韓東將他的話和自己了解的情況一印證,就更加確定自己確實是陷入了縣里一干領導之間的爭奪之中。
如今韓東被安置在統計局這個冷衙門,除了要盡早將局面控制下來,他還要想辦法改變現狀,爭取去一線部門任職,否則窩在統計局就是浪費時光。
走進辦公室坐下沒多久,鄒剛便敲門進來,小心地說:“局長,我有一個建議。”
“好啊,你說說看。”
“是這樣的,我覺得局里應該為您配備一臺傳呼機,這樣工作上有什么事聯系起來要方便些。”
鄒剛說完,有些緊張地看著韓東,接觸的時間不長,他只能通過這些細節來慢慢地了解韓東,同時表達自己的跟隨之心。見韓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的心一下子就揪緊了,難道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你真的覺得這很有必要嗎?”韓東淡淡地問。
“嗯,很多單位的領導甚至中層干部都配了的。”鄒剛拿不準韓東的心思,便采取迂回策略,想先讓韓東打消心中的顧慮。
韓東笑了笑,“統計局的工作上班時間都能夠處理完,平時也沒什么緊急的情況,再說我宿舍也有電話,不存在聯系的問題,傳呼機就不用配備了。嗯,如果實在有必要,我自己買一個也就行了。”
鄒剛道:“單位的事,怎么能讓局長掏錢呢?”
“不用多說了。”韓東擺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我也不缺這點錢。以后這些方面你就不用多考慮,只要安心做好工作就行。”
“好的。”鄒剛放下心來,不管韓東答不答應,自己的工作是做到位了的。見韓東的水杯快要干了,他轉身拿起開水瓶往里面加滿水,“局長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回辦公室了。”
“不急,你先將有問題的報賬單清理出來。統計局雖然是個清水衙門,但是國家的錢也不能亂花嘛。”
“局長說得對,要是所有的領導都像您這樣想的話,國家每年肯定要節省不少開支。”
鄒剛拍了一個馬屁,隨即開始翻那一疊賬單,將有疑問的挑選出來放到一邊,都是涉及黃松和趙仁順的。因為前段時間統計局長缺位,黃松作為代局長,以為自己一定能夠上,有些帳就做得明目張膽,所以很容易就能夠看出問題。
韓東滿意地道:“好,這些單子你先放我這,其余的你都抱回去吧,順便叫趙仁順過來一下。”
鄒剛出去沒多久,趙仁順便敲門進來了,“局長,您找我?”說話間,他低頭看到了韓東桌子上擺著的那幾張報賬單,心中一顫,身子猛地繃緊了。
韓東微微一笑,“坐吧。”
趙仁順坐下來,感覺韓東的笑容似乎充滿了譏諷,“局長,我……”
“趙主任,我了解了一下局里的財務工作,感覺還是有些問題的。以后局里任何費用開支,只有我簽字了才能報銷,到時候你跟各科室說一下吧。”
“是,局長。”
趙仁順心中忐忑不安,財務工作早已經移交給鄒剛了,韓東叫他來只怕并不是為了交代這件事情。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桌上那幾張報賬單上面,真恨不得一把將它們抓過來撕得粉碎。
從韓東的辦公室出來,趙仁順直接就去找黃松,憂心忡忡地說:“黃局,剛才我在韓局長那里看到了那幾張報賬單,他還說以前的財務工作有問題,以后沒有他的簽字不能報任何費用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黃松眼中閃過一絲冷光,“真以為我好拿捏嗎?”
趙仁順道:“可是那幾張……”
“怕什么,有本事他就送到紀委去啊。”黃松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他能掀起多大的波浪,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我要讓他知道到底是誰說了算。”
“叮鈴鈴……”
清脆的電話鈴聲響起。
沈從飛放下筆,等電話鈴再響了兩聲,拿起聽筒,一臉嚴肅的表情,“喂,你好……”
“我是吳解全。”電話那頭是一個略有些嘶啞的聲音。
沈從飛臉上迅速地堆起了笑容,“啊,老領導啊,您有什么指示?”
“哼,我有什么指示?我的指示管用嗎?”電話中吳解全的聲音顯得非常不滿,“我問你,韓東的工作怎么安排的?我現在不在位了,說話就不管用了嗎?”
沈從飛的臉一下子陰了下來,陪著笑說:“老領導,我正要向您匯報這件事呢,您聽我解釋……”
“有這個必要嗎?”吳解全問了一句,哐當一聲就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里嘟嘟的忙音,沈從飛拿著話筒半響沒有放下去。
被吳解全質問搶白了幾句,沈從飛很郁悶,心中的怨氣就不禁撒向韓東,本來還準備過段時間再想辦法將他調整到鄉鎮上去的,現在看來年輕人果然還是缺點磨練,一點也沉不住氣,還喜歡打小報告。
“都上任兩天了,還不來向我這個主管副縣長匯報工作。看來年輕人要多敲打才行啊。”
沈從飛陰沉著臉,開始撥統計局的電話。